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陨石。看了一会，她突然从背包里抽出绳子，系在了腰上就要向着上方爬去。吴斜下意识的就想阻拦，但被张起灵拉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张起灵，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陈文锦的事他是完全无能为力的，如果说进去还有一线生机，那么留在外面变成禁婆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这种情况下，他有什么资格阻拦陈文锦想进去的想法呢。这时候，陈文锦已经在江豫的托举下钻了进去，双膝屈起顶着洞壁维持身体开始向深处爬去。一开始还能看到陈文锦努力进入的动作，但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就看不到人影了。全靠胖子时不时拉动一下绳子，确定对面的人还在，但胖子突然“咦”了一声，吴斜立刻站起来，就听胖子说。
“那边没有回应了。”
胖子说着就拽了两下，那绳子就落出来许多，就像对面没有任何力量拽着一样。江豫和张起灵都知道这个结果，但他们也无法阻止，陈文锦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以做。吴斜脑子嗡的一下，心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急忙帮着胖子把绳子拉了回来。
绳子的那一边非常轻，一拉就轻易拽了出来一大截，一直拉到末端，吴斜拿起来一看，上面没有割断的痕迹，绳子是陈文锦自己解开的。吴斜立刻就去看两个闷油瓶，但他们两个一个托了另一个一把，另一个则是按着胖子的肩膀借力跳了上去。
第89章 陨玉之中
他们两人速度都非常快，吴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们就已经钻入了陨玉的孔洞之中。但那个通道非常窄小，以他们两个的身材，行动起来非常艰难。也只有陈文锦那样娇小的身体，行动还比较自如。吴斜一下子就急了，对着胖子道：“蹲一下。”
胖子骂骂咧咧道：“胖爷又不是梯子，都拿我当工具？”
吴斜没回答，胖子托了他一把他才勉强爬上去。但上面的洞壁非常光滑，他的力气不够，根本撑不住身体，没多久就滑了下来。吴斜又试了一次，还是爬不上去，他马上就知道自己恐怕不能跟进去了。他看着上方的两个闷油瓶艰难挪动着位置，直到他们都不见了踪影。
江豫在前面，张起灵在后面，他们都没有拿矿灯，这陨玉的通道里非常黑暗，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好在这条通道似乎没有岔路，他们只需要一直向前就好。自从进入这里后，声音似乎就被某种奇怪的东西吞噬了，周围安静的可怕，就连下面吴斜的声音也消失了。陨玉的内外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又或者他们其实是在爬往地狱中心。
江豫内心非常平静，虽然从笔记中看到了张起灵进入的结果，但他现在已经不是那几个字就能影响的了。因为洞的尺寸很小，进入之前他们就将黑金古刀竖着背在了背上，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有需要的时候难以立刻拔出来。此时黑金古刀与陨玉不断摩擦，但这陨玉非常坚硬，完全没有一点损伤。
黑暗之中，突然一阵咯咯咯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好像有个东西在你耳边不断的出声，可你无论怎么转头，身边总是什么都没有。江豫很确定，四周除了自己和张起灵之外没有任何东西，那声音真的如同凭空出现的一样。伴随着这样的声音，江豫和张起灵突然都开始感受到一阵阵的眩晕。
那洞内是一个斜向上的过程，越爬越宽了起来，差不多爬了四个多小时，前方宽敞了许多，下面则是出现了不少斜向下的岔口，看起来似乎下面的很多洞最后通往的都是同一条路。而前方宽敞了许多，坡度又远远没有一开始那么陡，只要维持好平衡，已经可以勉强行走了。张起灵赶了上来走在一边，两人并肩而行。
江豫看着他也皱着的眉，就知道他在这里也并不好受。而且越是深入，他们越不舒服，好像正在逐渐接近某种让他们非常厌恶的东西。又弯着腰走了五个小时左右，前面突然一下进入了一个非常大的空洞。看起来直径大概有一两百米，周围的地面和头顶密密麻麻有着许多洞口。
江豫抬头向着中央看了过去，中央正坐着一个非常奇怪的人影。那人影整体看上去以一个非常怪异的姿势蜷缩着，躺在一处浅浅的坑洞之中。江豫和张起灵走近之后便发现，那人影正是先一步进入的陈文锦。她的表情非常痛苦，整个身体不停地颤抖，似乎是在这里待了太久，陨玉和体内的尸蟞王产生了某种反应。
江豫蹲下去看了一下，对张起灵点了点头。陈文锦的情况还好，剧烈痛苦让她难以动弹，但也让她不再会变成禁婆了。这里是陈文锦的终点，却不是他们两个的，在确认了陈文锦没有危险之后两人继续向着陨玉中心的位置走去。随着逐渐深入，地面和四周也逐渐出现了一些古老的挖掘痕迹，似乎有人曾经在附近挖走过什么。
但那些痕迹至少也在上千年前了，绝对不可能是张起灵上次来这里所留下的，看起来应该是西王母或者更古老的人留下的痕迹。这样的痕迹持续了十几米，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站立的人影。
平常半夜走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或许都能吓人一跳，何况是这几千年前的陨玉之中？刚才他们已经见过了陈文锦，那么这个影子不可能是这一次进来的了。江豫仔细辨认，看出了对方头上戴着与外面尸体完全一致的头冠，插着簪子。两人放慢了脚步，同时升起了戒备之心，将黑金古刀的位置调整了一下，让它能够更顺手的拔出来。
在黑暗之中，张起灵和江豫勉强能看清对方是一个女子的样貌，身体这么长的时间内竟然没有半点苍老，甚至身上还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某种液体中爬出来。又接近了几步仔细打量一番，便能察觉她的肌肤几乎是玉一样的感觉，既没有七星鲁王宫活尸那种半透明的恐怖感，也不像普通人的肌肤。
更令他们警惕的是，这具身体背后居然有着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在这个十几年都没有人涉足过的地方，一具疑似西王母的尸体，竟然像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绕过西王母站立的身体，向着后方走去。就在即将越过西王母所在的位置时，江豫的余光突然瞥到了西王母的脸，脸色立刻变了，原本移动的身体也停了下来。原本闭着眼睛，真的就像一具尸体一样的西王母，不知何时悄然睁开了眼睛。那两只眼睛中的瞳孔是竖着的，就如同一对蛇瞳，两只眼睛一左一右的转动，分别看向了张起灵和江豫。
两人立刻后退两步拉开距离，黑金古刀已经拔在了手中。但西王母却完全没有攻击的意思，身体动了动，脸上突然露出一个非常诡异的微笑。江豫和张起灵没有急着出手，他们对西王母始终抱有一定的疑虑。对方表现出来的样子，竟好像是认识他们一样。
西王母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但一双蛇瞳却散发着冰冷的感觉盯着两个人。她的嘴唇没有张开，喉咙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咯咯咯”的声音。张起灵和江豫同时愣住了，这声音再明显不过，就是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鬼哨。
第90章 守门人
江豫立刻听懂了西王母的意思，但那种发音比起他们了解的鬼哨更加晦涩难懂，就像是甲骨文和简体汉语的区别。但差别并没有形容的那么大，他还能够理解。
“完美的……长生体？”
两人立刻警惕起来，黑金古刀已经横在了身前。西王母的身体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柔软体态动了动，就像一条人形的蛇一样。虽然那一对蛇瞳中情不自禁的释放出贪婪之色，但她的确没有任何危险的举动。张起灵也同样咯咯咯的出声，问道。
“你认识我们？”
西王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恢复了正常人类的姿势，但那一双蛇瞳和似乎是玉化的肌肤却依然显得非常怪异。她张口吐出了几个音节，两人都听不懂，但能确定那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语言，似乎是曾经西王母国通用的语言。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无法交流，再次转变为咯咯咯的声音。
“守门人……”
江豫一愣，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们可不就是守门人么，守卫青铜巨门的人。西王母也知道青铜门？这代表着远在周朝甚至更早的时期，它就已经被铸造出来了。那么早那么古老的时代，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去建造这样的一个青铜巨门？他突然回想起了自己进入青铜门之后的经历，那似乎是一种无法形容，并非以物质存在的某种东西。
门的作用是什么？装在某个通道的出入口，但还有另一种解释，或许它其实是障碍物。那青铜巨门不是通向哪里的通道，而是为了防止里面的某种东西出来而建造的。某种惊骇从他脑海中炸开，张起灵的脸色也一样变了。张家守卫的并不是终极，而是为了确保那扇门不在错误的时间被打开！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那种能阻碍终极的青铜力量是在随着时间不断削减的。之所以造的那么巨大，只是为了让其持续时间长一点，可再长也有失效的那一天。现在，青铜门对终极的影响就已经非常弱了，原本张起灵上次进去的时候就该待满十年，但他提前离开了。
江豫马上意识到，确实是没时间了，“张起灵”必须马上回到青铜门内，以确保青铜门起码能够再维持十年。张家的每一任族长都会选择去守卫青铜门，而张家的长生，就是最早一批进入青铜门的人所带来的影响。汪藏海所追求的长生，西王母所追求的长生，几千年来无数人所追求的长生，或许只不过是“它”想要一个能使用久一点的试验品而已。
张家守了几千年的门，所以他们成了“它”最大的棋子。张家每一个人都能在任何情况下被天授，而不是像普通人一样需要接触某些东西。尽管“它”被青铜门关了上千年，但“它”的触手还是借助张家人蔓延了出来。于是随着“它”对张家人的影响越来越深，第一个人为的“意外”发生了，那就是汪藏海进入了青铜门。
终极，第一次被张家计划之外的人所窥视。
但汪藏海一边恐惧于终极的存在，一边又完全放不下长生的诱惑。他在亲眼看到西王母国的陨玉之后，也了解了一切的起因。于是他开始一边研究万奴王和西王母两种不同的长生法，一边着手组建了汪家，试图将张家击垮。
汪藏海非常谨慎，他察觉到了接触过终极的人都会被影响，为了避免重复张家的后果，甚至没敢由自己的后代组建汪家，而是从各地收拢奇人异士而形成了自己的组织。
但这一切在他死后终究还是失控了，他无法留下语言或者文字来形容那种本就不是物质的东西，没有亲眼看到过的人也无法理解那种不可置信的力量。张家几乎被汪家完全摧毁，这正是“它”想看到的局面，但“它”没想到的是，突然出现的新的张起灵试图借助老九门的力量来守门。“它”更没想到的是，那个汪藏海死后就不受“它”影响的汪家和不知道终极存在的张启山居然打了个漂亮的助攻。
失去记忆又被迫背上了失败的黑锅的张起灵一度被人当做钓尸的工具，连自身都难保，更不要说守卫青铜门了。一切都在江豫的脑海里连了起来，尽管还不知道秦岭神树、塔木陀陨玉和青铜巨门的确切关系，但现在显然不是寻找答案的时候。
西王母依旧没有动作，江豫和张起灵对视了一眼，同时向着后面退去，他们必须尽快赶往长白山。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两人的意识就都开始模糊了起来，似乎有种看不见的力量在强行让他们昏睡过去。两人逐渐加快的脚步一个踉跄，重重摔在了陨玉上。西王母没有阻拦，他们在逐渐远离后跑得非常快，这一下摔的也非常狠。
但疼痛反而让他们更清醒了许多，两人勉强找到来时的洞口，顺着光滑的陨玉一路滑了下去。下去比上来时快了许多，短短半个小时就已经落到了底部。但这时候两人已经近乎彻底失去了意识，一前一后的冲出孔洞摔落在地上。江豫的最后一眼隐约看到了昏睡的胖子吴斜和黑瞎子，嘴唇嗡动了一下，声音非常低的喃喃道：“没有时间了。”
黑瞎子反应很快，但等他冲过来，两人都已经失去了意识，瞳孔放大身体不断的抽搐。黑瞎子皱了皱眉，检查了一下他们两个的情况。除了摔倒的擦伤之外没有什么外伤，也并没有骨折或者其他伤势，就连黑金古刀都完好的挂在腰上。这代表着他们没遇到敌人，或者敌人只靠惊吓就让这两个人变成了这幅样子。他就啧了一声，拍醒了吴斜和胖子，道。
“醒醒，两个哑巴回来了。”
吴斜猛的一下惊醒坐直了身体，一眼就看到一旁倒在地上双眼没有焦距的两个闷油瓶，整个人就愣住了。胖子也迷迷糊糊坐了起来，一看到他们两人的样子，也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黑瞎子则是盯着陨玉的孔洞，看那种表情，似乎很后悔自己没有跟进去看看。
第91章 离去
吴斜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与江豫和张起灵不同，他在外面完全可以看到时间的流逝。他们在这里等了整整四天，这四天却像是四年那样漫长。没有任何消磨时间的方式，他一开始还会试着想爬上去，可是失败了五六次之后，他知道自己是进不去的。
剩下的时间，他什么都没做，就是和胖子和黑瞎子盯着那洞口，累了就轮流休息。那是个无比枯燥的过程，你几乎能数着一分一秒的时间过去，可等待依然没有结果。黑瞎子是能进去的，以他一路以来表现的身手来说，吴斜相信他是能进去的。但黑瞎子始终没有表现出这样的迹象，吴斜也没办法说什么。
这期间他不止一次的想过那些问题，陈文锦可以说是不得不进去，那是她无法改变的宿命。但闷油瓶呢？他为什么要进去？他又没有会变成某种妖怪的隐患。吴斜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在这个陨玉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两个闷油瓶都没有出来。
但严重的焦虑让他无法理智的思考，睁开眼是那深不见底的孔洞，闭上眼还是那深不见底的孔洞，甚至梦里都会被这样的情景惊醒。胖子不止一次的叹气，劝他说或许这就是结局，不一定所有结局都是圆满的。但吴斜就是固执的不愿意走，胖子和黑瞎子也只好在这里陪着他。
第三天，解连环队伍里的几个伙计跟了过来，在这里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又带着失望离开了。一直到他们彻底远离，两个闷油瓶和陈文锦还是没有出来。吴斜几乎要绝望了，他的精神已经非常脆弱，完全提不起任何力气，一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黑瞎子倒是一切如常，但看着吴斜这样，叹口气摇了摇头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有一天，两个闷油瓶回来了，很明显因为没有食物补充显得有些虚弱。从两米多高的位置毫无防备的摔下来，让他身体多了不少擦伤，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正常的。吴斜当时几乎要流下泪来，第一反应是要问他们究竟去哪里。可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两个正常的闷油瓶，而是两个睁着眼睛，不停颤抖着的病人。
他们嘴唇始终在喃喃着什么，但声音都非常微弱，说出来的时机又不同步，吴斜听了几次没听清。最后凑到嘴边，才终于听清了他们说的是什么。两个人说的是同一句话，“没有时间了”。
吴斜当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一下子就想到了秦岭神树顶端的棺材里，江豫失忆时候的场面。与现在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他心里一下子涌起一股不安感，一个一个的拉起来叫张起灵，可是两个都没有反应。伸手在他们面前挥舞，他们的瞳孔也不会跟着移动。眼看着他们两个完全无法安稳下来，黑瞎子一个一个按着让胖子打了镇静剂。
没有时间了？什么没有时间了？听上去像是某种事要发生，但他们来不及去做好防范措施。吴斜往四周看了看，一切都非常平静，就像他们这几天以来的每一秒一样。
黑瞎子一直盯着两个闷油瓶子下来的那个孔洞，胖子则是检查了一下之后，对着吴斜道：“他们精神上肯定受了很大的刺激，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反应，他的脑子就停在了那一秒卡住了。”
吴斜低着头，似乎在发呆。上次在秦岭神树，江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就一无所知。现在两个闷油瓶都变成了这样，他还是一无所知。这种感觉让他非常烦躁，但又无能为力。他不知道闷油瓶的心理防线有多强，但绝对比他强得多。可是到底是多么恐怖的事，才能让他们这样的人都被刺激到封闭了所有对外的感官？
吴斜突然一怔，连两个闷油瓶都变成这样了，那一定是他们想都想不到的诡异情况。那陈文锦呢？她是不是也在里面失去了神智？如果是这样，那么吴斜不可能放任她自己留在陨玉里面。这么想着，他就举起光线已经非常微弱的矿灯向上照去。
这么一照，他就愣住了，上方的孔洞里，一张酷似下方女尸的面容出现在他视线里。西王母？他立刻想到这个可能，但上方的面容突然咯咯咯的发出一阵怪声，转瞬之间就缩了回去。吴斜揉了揉眼睛，那洞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他之前看错了一样。
他转头去看胖子，发现他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一直盯着上方的黑瞎子不知何时拔出了那把黑色短刀，似乎很想进去宰了那个东西。
吴斜整个身体都僵在了原地，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笼罩了进去。在这个上千年前的陨玉里，竟然还有活物在活动。而且那张脸，长得和下面王座上女尸的面具一模一样。西王母，难道真的还在这巨大的陨玉里活着吗？！
胖子也吓得够呛，脸色好久都残留着恐惧之色。再怎么大大咧咧的人，碰见这种情况都一样会措手不及。只有黑瞎子依旧和平常一样，嘴角仍旧挂着笑。吴斜努力平静下来，转头问胖子：“你看到的是不是她？”
说着指了指王座上的女尸，胖子看了他一眼，脸色依旧非常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这一下吴斜也无法告诉自己这是幻觉了，两个人同时产生同一种幻觉的可能性有多高？更何况黑瞎子也看到了那东西。
胖子突然严肃了起来，盯着吴斜道：“天真，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先不提这邪门的陨石，咱们的物资也完全不够了。我算过，如果现在出去，我们的食物还勉强够用，但再等就算陈文锦出来了，咱们也走不出去了。”
吴斜还想反驳，但胖子只是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开口：“我一路每一次停留的地方都埋了一包压缩饼干，咱们现在出发还都能走出去。这两个小哥和陈文锦，你总要二选一救一边。”
第92章 抉择
吴斜的理智告诉他，胖子说的是对的，但他依旧无法随意的选择放弃陈文锦。他盯着胖子的双眼，就知道这些话他恐怕在心里憋了好久了。胖子之所以肯陪他留下来，一方面是放心不下吴斜，一方面是担心两个小哥。现在他担心的三个人都在这，他不能让这三个人死在这里。
吴斜沉默了一会，他知道自己保全每个人的想法确实太理想化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结果。看了胖子一会，又看了看两个闷油瓶，吴斜还是妥协了，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可是我们应该怎么回去。”
胖子就说道：“我们原路往回走，顺着湖边走，一定能找到另外的出水口，然后回到西王母修建的蓄水池里，那里肯定通着出口。”
吴斜没有意见，但坚持留下了一大半的食物，写了张字条压在下面，然后和胖子一人扶着一个闷油瓶向外走去。黑瞎子似乎对他们做什么并没有意见，也跟着收拾了收拾，一起向来的方向走去。走了没多久，很快路过了那个地上满是陶片的地方。脚下的陶片突然开始下陷，向着更深的地方落下去。两个闷油瓶都没有任何反应，就那么任由自己向下落去。
黑瞎子几步冲到前面来，一手一个将两人拽了上来。随着周围很大一部分瓦片塌陷，咕嘟嘟的气泡冒起，一股臭味涌了上来。吴斜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这是沼气的味道。还不等吴斜向浅水处游去，胖子照向水底的灯光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非常巨大的长条状物体。光照在身上，反射出闪烁的鳞片，一个至少有篮球大小的黄色蛇瞳对着吴斜缓缓睁开。
那是一条巨蛇，蛇头活像是一辆解放卡车，像是一条龙一样从水底游了上来。胖子和吴斜都僵住了，完全不敢随便移动，黑瞎子向吴斜的位置扑了过去，从背包里拔出照明弹对着水面上空就来了一枪。强光一下爆发开来，那巨蛇一下子就疯狂起来，巨大的蛇头向着那照明弹就撞了过去。黑瞎子对着吴斜喊道：“愣着干什么，跑。”
吴斜拽起一个闷油瓶就顺着来时的原路走回去，胖子拉着另一个闷油瓶，跟在后面。黑瞎子走的最晚，但他的动作比吴斜快得多，反而走的了前面。那巨蛇似乎是太久没见过光，一下给强光刺激的疯了起来，不断在地下湖里掀起一阵阵的巨浪。
但这个时候四个人已经走得很远了，又绕着周围的岩壁走了很久，找到了另一个蓄水池，循着井道口向上走去。说起来很快，但实际上走了好几个小时，两个闷油瓶也比一开始好了许多。但吴斜发现他们除了一些基础知识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好在也不用费力气去扶着他。
找了一个出口钻出了地面，沼泽里的水大多数都流了下去，只剩下一些烂泥和树根。几人一边防备着野鸡脖子，一边顺着原路往回走。现在沼泽的水不如一开始多，许多蛇也已经躲在了地下，比他们来的时候安全了不少。两个闷油瓶虽然不记得了，但本能反应还在，不再需要他们担心，黑瞎子更是比他们两个强多了。
这一路走回去，远比来的时候要舒服，但是无论是谁心里都没有刚来时候的志得意满和势在必得。走了一天一夜，才终于回到了戈壁之中。定主卓玛和扎西还在外面等着，看到吴斜他们居然走了出来非常不敢置信。
在营地里，吴斜看到了潘子，据他们说是被一队人扔在这里的。那一队都是解连环来时带的队伍，只不过少了许多人，也没看到解连环的身影。吴斜什么都不想再想了，一头栽倒在帐篷里的床上就睡了过去。无论是精神还是体力，他和胖子都已经到达了极限。
黑瞎子没多停留，见到定主卓玛的帐篷之后，带了不少补给就转身离开了。吴斜虽然担心，但黑瞎子这个人非常厉害，他想了想也没有自己担心他的份，就没有阻止。
两个闷油瓶不是发呆，就是看天，问什么都没有反应，就像是听不到一样。吴斜叹了口气，没有任何办法。胖子见吴斜似乎对这样的状态并不意外，就去问他。吴斜更让讲了讲上次在秦岭神树的经历，胖子愣了愣，就道：“他娘的，所以上次我见到的两个小哥有一个是失忆的？这俩人要不一个失忆，要不一起失忆，下次是不是该轮着失忆了。”
吴斜下意识的按着胖子的说法想了想这两个闷油瓶轮着失忆的情景，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休息了大概三天，队伍开始向着戈壁外前进，一路完全没有来时的心情，吴斜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回到了格尔木之后，又坐车一路颠簸回到了吴山居。吴斜左思右想，吴三省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潘子回了三叔的铺子。两个闷油瓶都失了忆，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后续。
犹豫了很久，他还是给吴二白发过去一封邮件，将这次经历的一切都写在了里面。没过多久，吴二白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跟吴斜说他会处理的，让吴斜待在他的店里就好。
吴斜把胖子和两个闷油瓶都送去了医院，胖子还好，只是疲劳过度。但两个闷油瓶的情况都不怎么好，原本就忘记了许多，现在更是连思维都有些混乱。做完这些，吴斜最后一个回到了自己家中。塔木陀遇到的一切都让他难以放下，不知所踪的解连环，进入陨玉的陈文锦，失去记忆的两个闷油瓶。
走出塔木陀的那一刻，他无比的放松，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再有什么都和他无关了。但现在一旦平稳下来，他反倒开始不断的在梦里重复在那座蛇沼鬼城的种种经历。
一周多之后，两个闷油瓶也出院了，是胖子和吴斜一起去接的。医生说他需要静养，但不是靠治疗和药物能治好的，留在医院也不会有太大的帮助。
第93章 张起灵的来历
这几天吴斜曾拜托了许多人寻找“哑巴张”这个称呼，按他去塔木陀之前阿宁的说法，南瞎北哑是非常有名气的。他也想顺着这条线索，看看能否找到两个闷油瓶子的来历。但一去就是石沉大海，一直没有音讯。
胖子看着跟在后面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两个闷油瓶，叹了口气对吴斜道：“之前不是说什么南瞎北哑很有名吗？小哥自己应该也有不少积蓄才对。”
吴斜指了指后面两个一模一样的“雕塑”，反问道：“你觉得这俩连自己都记不起来的人，能记起自己的钱放哪了？”
胖子没继续这个话题，点了根烟，有些苦恼的顺着吴斜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这两个人，道：“胖爷我也拜托道上的朋友打听过了，哑巴张确实是个挺有名的人，但他一向是独来独往，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消息。”
吴斜沉默下来，他现在不得不承认，王母宫根本不是终点，还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终极究竟是什么？张起灵又是什么来历？那股影响着事件走向的势力究竟是什么？解连环去了哪？他的三叔吴三省又去了哪？他看似走到了终点，但也只是勉强看清了解连环。
胖子挠了挠头，继续说道：“那你说，这俩小哥怎么办，要不我出钱租个房子，你给他们找个保姆，好好伺候着。这要是还不行，就找俩富婆把小哥嫁出去，就这姿色咱们还有的赚。”
吴斜摇摇头没理会胖子的扯皮，这两个闷油瓶一旦失了忆，在生活上完全是九级伤残人士的水准。只保留着一些小时候的残余记忆的情况下，他们只记得曾经接受过的训练，没有保留半点如何照顾自己的印象。这样的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放下心交给所谓的保姆来照顾。
更何况两人刚刚离开陨玉的时候，始终重复着那句“没时间了”。吴斜总觉得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不然不会让这两个闷声不响的人在受到刺激前还念念不忘。如果他们就这么放弃了追寻答案，小哥恢复之后究竟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长沙那边的状态也并不怎么好，解连环和吴三省都失踪了，没有一个人带着“吴三省”这个名字出来主持大局。原本的老伙计又死的死，散的散，那里已经是一盘散沙，只靠潘子勉强维持。
吴斜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就让这一切恢复正轨，是不是才是最好的选择？让两个闷油瓶都忘了他们那个追寻的答案，让潘子放弃维持吴三省的生意娶个媳妇好好过完下半辈子。他还是那个生意冷清的古玩店老板，胖子还是那个油嘴滑舌，只在嘴上的摸金校尉。
他被未知折磨的太久了，为了这一个秘密多少人出生入死？这一路上有多少次就连闷油瓶这样的身手都差点没度过去？数都数不清楚。
吴斜回想起刚刚回到家里的时候，他偶然又一次翻开了爷爷留下的那本《盗墓笔记》。现在再看过来，又是一种不同的感觉。当初当做故事看的时候不觉得恐怖，只觉得新奇有趣，但当自己成为故事里的人之后，那种沧桑和疲惫感绝对不是靠描述就能感同身受的。他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记在了那个笔记上，或许几十年之后，又会有一个人翻开了爷爷留下的故事，看到吴斜曾经的经历。
但那些都是未来，前提是他们有未来可言。吴斜是绝对不可能放着这两个闷油瓶不管的，他本身就最讨厌别人为了保护为目的而掩盖真相。他自己就曾经说过，能不能承受要由本人来决定，现在吴斜又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们的人生呢？
两个闷油瓶始终望着天空，完全没有听他们讨论，眼神中的平淡还要胜过以往。吴斜去看他们的瞳孔，倒映出来的只有蓝天白云，那里什么都没有，好像他们只是在看这个陌生的世界。吴斜问他什么他还是一言不发，也不会厌烦，真就像个雕塑一般。吴斜就问他们两个人。
“小哥，你们两个想怎么办？”
其中一个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另一个则是隔了许久，才回答道：“去你说的这些地方走走，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吴斜咬了咬牙，心说不能帮他们决定，但至少也要照看着他们一点。这两个闷油瓶身上的秘密远比他想知道的还多得多，大脑中一片空白所受到的折磨是他无法靠想象理解的。那种你经历了很多很多年，但你什么都不记得，好像你从幼年直接就跳到了几十年之后，这些年的人生被什么东西擦掉了。
吴斜开始努力回想每一处可能有关张起灵的地方，突然抬起头看向胖子：“不对，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他们的事。当初夹喇嘛的那个楚光头，他能联系到小哥，手里必然有一些他的信息。”
胖子一拍大腿：“胖爷我怎么就没想到？不过那老小子当初背叛了我们一次，现在又在警局，要是把我们举报了可怎么办？胖爷我潇洒了几十年，怎么也不能跟你去自投罗网吧。”
吴斜立刻否认了这种可能，道：“不会的，他这种人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交代，现在长沙就绝对不会是这么平静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让胖子先安顿两个闷油瓶，他去托人问出点消息来。这次胖子倒是答应的非常爽快，吴斜自己回到了家里，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到了黑瞎子。他跟张起灵也是非常熟悉的，尽管他也不知道闷油瓶其实是两个人，但他知道的也绝对比自己多。
要去找找黑瞎子吗？他突然有点意动，这或许也是一条线索，总不可能是个人就像闷油瓶子一样无处下手。他想了很久，摸出电话给潘子打了过去。潘子自从从塔木陀回来以后，对闷油瓶就没有了那种防备，他也是讲义气的人，答应的非常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