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模像样地极其严肃地晃了一下警官证:“警察。”说罢不等保安有任何反应,直接来到何三醒金屋藏娇的秘密住所,从门缝中将资料袋捅了进去,然后转身走出小区,从兜里掏出香烟,当着保安的面,点上了一棵烟,手动眼睛没闲着,斜睨着对方,看得对方直发毛,轻轻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一周后,何三醒瞪着牛一样大的眼睛,眼瞪着银行职员将款汇了出去。
兆龙和易军共同出去抓一条大鱼。
他们的目标锁定在临照市光环四照的明星干部——东山区区长梦奇路身上,四十上下的梦区长创造了传奇般的业绩。
但是,他的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据易军的调查,此君的家私在八位数以上,将他束手就擒,志在必得。
哥儿俩高价租借了梦奇路家对面的楼房,六个小时一班,轮番监视,人一离家,跟踪到底。三天后发出了第一封匿名信件,没见任何动静;六天后又发出了第二封,前后一共发出十一封信。
第三十五天,梦区长驱车前往五百公里的邻省市汇出了不情愿的款,给自己破财免灾。
易军和兆龙身着中校军衔制服,神色泰然,以十二分的从容提走了账号里的所有款项,背后传来银行女职员的赞扬。
“瞧人家,也是爹妈生的,没挑。”
“这才是男人中的精品哪。”
“没错,上上下下的零件把男人的所有优点都集中了,人这也是一辈子。”
哥儿俩对视一笑,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回到北京,开始了头一次分红,易军说:“现在分利,钱是王八蛋的,该着咱们用,愿意自己存的拿走,愿意入股的悉听尊便。”
八几年进圈的众哥们儿,哪见过这么多银子,哈德门喜滋滋地说:“我操,好东西就是好东西,长这么大头一次开眼。”
第165节:当官的也是人
易军说:“这哪到哪呀,小试牛刀。”
宝全说:“兄弟,怎么跟神算子似的,他们丫挺的怎么那么痛快地吐银子,我那位还跟都都一姓,典型小官僚。”
易军说:“说是市长,充其量是个县级市,媳妇病逝,收礼一百二十万,一个告别仪式,竟然敢有三百多辆车,五百桌的席,那场面红火,天高皇帝远,心甘情愿地往上贴,敢怒不敢言。还想不想在这儿混了,本乡本土的,想混想过日子,您哪,吐血吧。”
都都也有疑问:“兄弟,一个穷县的小镇长怎么那么牛×呀?丫那房子得两千多平米,孙子的房子都给预备出来了。孙子还有俩保镖,跟个人似的,活得有滋有味。”
易军说:“那是百万富翁,实实在在的土皇上,那鬼地方,他让你东,你不敢西,自立名目,苛捐杂税,镇政府虽小,五脏俱全,官官相护,打老百姓身上榨油,你不切他切谁呀?”
都都:“那么大的皮箱,是什么玩意?”
兆龙说:“全是破书破纸,只有上面那封敲诈信才真正是要害所在。”
易军说:“哈哥那份不小,那老孙子腐化透顶,你查的只是一家。他包了三个女人,光房产就价值近五百万,你照的相片挺清楚,小骚丫头的劳力士手表值港币四十多万,一辆原装车也得五十多万,再乘以三,你们算算,没有十倍以上的财力,禁得起这么造吗?”
哈德门说:“这孙子,真应该给丫绑了,家里跟印钱似的,怎早不说呀?这大户放跑了太可惜,肯定不是好来的钱,真操蛋,贻误战机。”
易军严厉地说:“打住,全部打住,嘴痛快痛快还可以,决不能因小失大,害了大家。见好就收,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嘴一定要严,谁要是做不到,拔腿现在说还来得及。”
兆龙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往的失败就在于轻敌,一件事干到什么火候,有它致命的极限,冒了,冒了就是娄子。这帮混蛋,你拔他几根毛不伤筋不动骨,可以接受,真要是要他的小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所以必须适可而止,易军刚才的话绝对不是儿戏。”
哈德门赶紧认错:“我也就是痛快痛快嘴,真要是干大事,哥哥我还没有那份能耐,得听你们二位的调遣。”
都都不解地问:“你们哥儿俩卖的什么关子?整一大箱子,到今儿没弄明白,里面是何许灵丹妙药,逼他就范。”
兆龙解释道:“倒没有什么稀奇的,全是破书报纸,惟一能敲他神经的是上面的那封信。”
易军说:“我策划这件事是有前因后果的,之所以收效良好,说老实话,我也吃惊。当时有几个方面的考虑,哥儿几个听听看有没有道理。首先,以前的心血来潮不论秧子早已过时,也吃不开了,插圈儿弄套玩智慧才是上上之策;这第二呢,不知你们有所觉察没有,以俱乐部为例,有几个老百姓敢染指,光顾的只有暴发户,剩下的……”
哈德门接过话茬:“我操,我们呆的那些日子,不是什么长呀,就是那个什么头,看着请他们的人三孙子样,真让人恶心。”
都都也有同感:“看着他们成千上万地造,尤其是结帐的时候,脸不变色心不跳,就像付毛八七似的,这世界快成他们的天下,狂得不得了。”
易军说:“狂就对了,人家有资本狂。为什么这么说呢?吃请玩的三孙子样,能够换回上十倍,甚至百倍的回报。邓爷爷同志说过:‘对外开放,资本主义那一套腐朽的东西就会钻进来的。’说点正题,你们也学习学习,资本主义和咱们近乎封建主义的相互比较,人家之所以持续发展,惟一最为关键的是——它斩断了一切等级特权的束缚关系,撕下了所有人情世故唯亲情感的面纱,把人与人之间的一切关系都变成纯粹的金钱关系和赤裸裸的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既然选择了开放的道路,它就有一定的生活方式冲击着中国人的封建意识,所有的人的意识都在转变,当官的也是人,吃的同样是人饭,同样都是一鼻子俩眼睛,谁不想过好日子,奢侈豪华、醉生梦死的享乐生活谁都想过,除非脑子有病。正是这种利己主义,本是无可非议,人的本性活着就是为了生存,生存的方法就是谋求发展,如果倒退,全变回去当猴得了。还都别笑,事实如此,七八年中国人告别了个人崇拜,九十年代又告别了计划经济,但是几千年的封建统治,中国到如今还有怪圈,老百姓有十足的奴役性,善良纯朴既是中华民族的优良品德,又是阻碍发展限制自己的阻力。可怜的是,到如今,很多人没有觉醒,没有人去抗争。这第三呢,新旧体制并行运转,不平等的竞争环境为极为少数人和一些相关的单位带来巨大的超额利润。这所谓的超利润是在双轨制下,形成双轨差价中谋取的。举个例子,你们就明白了,八五年就是兆龙折了的那一年,除了棉、粮以外的农产品价格逐步放开之时,10月份,国务院规定对部分煤炭、钢铁、木材、水泥等一些重要物资实行计划分配制度,而对超计划生产的产品所需要的物资,则由企业通过市场采购解决。
“你们注意,这样,在同一商品有计划内和计划外平价和议价两种价格之说,也说是说谁能拿到计划内的紧俏物资而以市场价格售出,谁就会转眼赚上一笔差价,而计划内的审批权是人民的公仆,谁能拉他下水为我所用的惟一办法——引诱他借用权力谋取私利。打通他的关节,什么最好使?人民币。新的形势新的政策措施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它有漏儿,高度集中的改变,调动了地方的积极性,但是功利主义,又滋生了地方保护主义,取其所需,为我所用,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捞我捞大家捞,吃拿卡要,以权换钱,而投机者,用尽心机,以钱换权。随着竞争性的激烈,风险、投机性越来越强,权力介入市场,发展经济全民经商,金钱在人们的交往中发挥着日益重要的作用,人际关系淡薄,挡不住的诱惑影响着人们的意识,拜金、享乐、投机,个人主义在行为上构成了腐败思想。有了思想,就有了特性,气节蜕变成贪得无厌,分配不公带来的冲击,人的心理又在作怪,很不平衡,两极分化,付出很多,得到的太少,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两手空空,惟有手中权力,可以变为价值,权钱交易才是当代豪杰。我将目标锁定在这些贪官污吏身上,敲诈勒索最适用于他们身上,不义之财自有黑暗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心虚是他们惟一的特征表现,花钱买平安,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一旦东窗事发,别说钱权,连人都保不住,他们丫挺的灰色收入与实际应得不成正比,根本拿不到桌面上来。不瞒哥儿几个,我和兆龙逮的是最大的鱼,也该着他破财,一个区长竟然敢到澳门赌场去赌,而且下的注奇大,输个百八十万跟喝口凉水似的,能不引起我的兴趣吗?”
第166节:补自行车轮胎
“兆龙,让你看看赌场确实是加深印象,另一方面就是想拿到他的第一手证据,你别把哥们儿误解了,你们不知道,我们足足跟他较量了一个月,终于逼他就范。对方不是个善茬,终于权衡利弊,俯首称臣。大家都要记住,必须推陈出新,而且要出奇制胜,同时不能恋战,适可而止。这是我第二次说了,还有必须加强纪律性,革命才无往而不胜。要你干,不折不扣地执行,不让你干的,绝对禁止,千万不能在工作时接近女色,那是祸水,有了钱,什么样的不可以,要分清场合。再说一句,嫌多余事妈的、不能做到的,赶紧提出来,省得到时候拖累大家。没有呀?那好,咱们定个家法,不管他是谁,包括兆龙和我自己,犯了、犯了就执行,留不得半点人情,家法就是军法,严惩不贷。没有严格的纪律,就打不赢胜利。大家都记住,这不是找事给自己,是确保不出事,是安全的保证,回去背诵,三天后抽查,行了,正事谈完了,可以随意发挥,闲×蛋侃。”
向来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自以为是的易军遇到了摆不平的事情,而主角正是他患难朋友铁哥们儿兆龙,自己摆不平,有摆得平的人,况且,他深知兆龙的品性——他的骨头缝里永远长着仗义与侠气,永远不服输、永远有主意的易军向兆龙发起了进攻。
都都报上来一件事,让易军定夺:农贸批发市场有一帮菜霸,从外地发过来的菜得由他们定价儿,否则,没人敢收他们的货,而且还收保护费,所有的菜价必须向他们靠齐。虽然市场有工商局派驻员,市场管理人员也有,估计是连拍唬带收买,全部控制了。
易军问都都:“什么人统治着呢?”
都都回答:“一帮河南人,大部是盲流子,占着得有四五年了。”
兆龙进一步询问:“每天的成交量大吗?”
都都解答:“得有几百万。”
易军吩咐:“干他,所有的人开始摸情况,你们三个搞清楚他们住宿地,每天的活动规律,有多少人,明天开始。”
按易军的判断,背后的操纵者不可能天天露面,而天天收银子的属下必定去上贡,这样就可以套住他。
事情进展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通过进市场观察,跟踪,发现现场有不少摊位是菜霸本土老乡,而且,每天凌晨两三点七八十人同时出现,将货截住,批发下去。不少成员本身就是摊主,只有十几个人走出市场,奇怪的是三五成群,分散开来,不扎堆,挺不规律的,今天这一群去银行存款,明天那一帮存,汇的却是同一个账号,建行的信用卡。
晚上的活动规律就是喝喝酒,人数绝对不超过十个人,住宿地是城乡结合部农民的出租房,没有群宿的现象,成帮打伙的挺集中,都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打牌赌博的不在少数,看热闹的大有人在,一家一户,一呼百应,估算了一下,得三四百户河南人。
易军他们推断,多年的霸市已成规律,形成了风气,要想让大头露面,必须引蛇出洞。
等到全部齐备,就要开始行动之时,易军玩起了花活儿:“哥儿几个,行动取消,散伙,各找各爹娘。”
都都:“你吃错药了吧?”
哈德门:“拿你哥哥开涮?”
易军装腔作势一伸懒腰:“没错,开涮,但得说清是谁。”
都都:“哎,兄弟,有话说前边,伤哥们儿的和气,咱们混在一起不容易,你小子耍什么花活儿。”
易军一下子跳起来:“跟咱众哥们儿们玩心眼,我还没学会呢。问问你们,兆龙最近谁见着了?干些什么知道吗?”
哈德门说:“没错,想聚聚喝点酒,可一想算了吧,给人家留点时间吧,不过,还真应该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