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性 第73节

兆龙还是里里外外转一遍,叮嘱了黑头,走出了圈,他又让出租车司机围着砖厂转了一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终生难忘的圈,离开了让他经受磨难的圈,离开了穿囚服的圈。

在车上回想着昨天监狱长为他送行的酒席上说的话:“殷兆龙,虽然身份不同,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另类看待,易军如此你也如此,假若没有判决,你们会有一番作为,而现在也不晚。记住,无论你身在何处,要切记,人间自有真理在,没有了人性,你也就不复存在了。做人做事要心胸坦荡,无怨无悔,也感谢你为我服务了很长时间,谢谢你,祝你事业有成。咱们共同举杯,生活是美好的。”

都都说:“兆龙想什么呢?出来了,把那些烂事抛到一边去,从今天起,我胡汉三回来了。”哈德门说:“不是哥哥说你,给那帮子买什么猪呀,费力不讨好,改着善还得骂你冤大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兆龙叹了长长一口气:“好,不去想了,咱们唱歌吧。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人民政府爱人民呀,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呀……”

司机开着车:“大哥,你们真不容易,这么多年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换上我早完了,你们北京人可挺让人服气的。哎,这车怎么了?”

正说着车熄火了,怎么都打不着,查了半天,也没查着原因,折腾了一个小时,怎么也修不好。兆龙提议坐班车,二人没有意见,司机挺不好意思,要退钱,被兆龙拒绝了。他们看着车,司机小跑着打电话来拖车,临分手,司机死活退了一半钱。

刚刚登上班车,眼尖的兆龙一眼看见了戴草帽的川犯周得奇,便上前问:“你小子跟谁出来?”

“汪中。”脱口而出说啥话都不脸红。

“汪中人呢?”都都紧逼着问。

“他,他让我先走,随后赶来。”周得奇心虚,话也跟不上趟,没有逻辑性。

“放你大爷的屁,全新疆也没这先例,放单飞?今儿我解除,咱俩谁也别害谁,你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各走各的,你说是你下车,还是我们下车?”

“殷哥,您先下,救人救到底。”

哈德门急了:“我别操你姥姥,还让你大爷下车,找揍呢?”刚要动手,被兆龙拦下,跟司机打个招呼,哥仨提前下了车。

等下辆班车的空当,兆龙说:“这百分之百是跑出来的,多损,偏偏挑我解除这一天,我有言在先,在火车站肯定能碰上追捕组,说不定还碰上监狱长呢。”

都都说:“中队有毛病,拿他们当人看,汪中他们这回可瞎了,这兔崽子,害人不浅。”

哈德门说:“你说还不到一年了,跑什么劲,真不知图的是什么?”

兆龙劝着:“人各有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要不挡咱们的道,跟咱们没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真让兆龙说着了,哥仨刚刚走进乌鲁木齐火车站,就碰上了支队狱政科长高生,穿着便衣戴着墨镜,愣没有认出来。

“殷兆龙。”

“哎,哦高科长,真没认出来,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不会是送我吧?”兆龙明知故问。

“周得奇这个兔崽子,昨天脱逃了,对了,跟你解除是一天,你没有看到吧?”

都都怕露馅上前解释:“高科长,改造这么多年,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何况我们与川犯不共戴天,这您也是知道,见着能不管吗?就我们哥仨弄他跟捻小鸡子似的,真没见。”

“行,你们走吧,真是铁哥们儿呀,竟然可以耐心等待殷兆龙,不软,一路顺风。”

“谢谢,高科长再见。”

在火车站站台上,还有四位狱政科的便衣,正在来回巡查,兆龙与他们打声招呼上了车。

列车缓缓驶出乌鲁木齐。

哈德门得意扬扬地说:“新疆跟你丫拜拜了,这辈子咱是碰不上面 ,是不是哥们儿。”

第156节:束手无策

都都逗他玩儿:“难说,真说不好。”

哈德门说:“你妨我,真不是东西,什么玩艺儿呀,还哥们儿呢?”

兆龙猛地冒出一句:“哎,听说从圈里出来的人,都忌讳把铺盖留在圈里,全都扔掉,你们哥儿俩怎么弄的?”

哈德门说:“全是瞎讲究,皮褥子给黑头留下了,信就要死了,全是瞎扯。”

兆龙说:“哥们儿,我怎么不自在呀,弄得好些人都在看着我。”

都都解释着:“那是呆傻了,条件反射,眼犯直,我们哥儿俩解除时也这样,慢慢就适应了。妈的,谁设计的监狱呀,够王八蛋的。”

归心似箭的他们没有任何胃口,急切地盼着回故乡,回到朝思暮想的北京,他们的根在那里,如同鱼盼着水一样。

费青青早已在西客站等候多时,见着兆龙死死地扑了上去,旁若无人地亲着他,弄着他脸色绯红,引来了无数的目光。“兆龙,你讨厌。”

哈德门开着玩笑:“哎,小弟妹,你留着回家有的是时间,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费青青亲昵地说:“我管他谁呢?爱谁谁,我高兴,爱怎么着怎么着。兆龙,你也不说话,俩大哥欺负我。”

都都接过来:“你呀,今天给我们安排好了,绝对不欺负你,你得好好谢谢我们哥儿俩,解除愣没回来,一直在乌鲁木齐等他。”

费青青一听也挺痛快:“那行,不知者不为过。不过得听我的安排,现在去洗澡,然后集体换行头,中午全聚德烤鸭,给你们接风洗尘,晚上自有节目,OK!”

兆龙说:“人肯定要交给你啦,别玩洋,接受不了。”

都都说:“没错,我们俩还行,兆龙刚出来眼睛还犯直,这么多人一下子适应不了,我们也一样,人多车多,眼晕,咱北京变化真够大的,已经认不出来,够眼花的。”

坐在出租车上,费青青有意让司机在二环绕了一圈:高楼林立,道路宽广,人的衣着五颜六色,大商场外繁花似锦华丽多姿。

兆龙看着街景:“北京整个换了样,真够繁荣,比那时候强百倍。”

出租司机搭上腔:“大哥们,你们刚回来吧,听口气像吃了不少苦吧,我们家四爷也跟你们一样,发的青海,还有六年。你们是在……”

都都说:“新疆,青海那边更苦,气候比新疆还恶劣,混的怎么样,兄弟?”

司机说:“够呛,没混起来,干着活呢,他那人不是道上的,不入流,老实。”

兆龙很机敏:“兄弟,行话知道不少呀,也玩?看着像漏网的鱼。”

司机大笑:“哥哥好眼力,年轻时混蛋,现在收了,成家立业养家糊口。这年头世道也变了,抓钱是正科,以前没劲。我说的实话,不好听可实惠,别往心里去。”

兆龙挺大度:“不会,听听讲挺新鲜,也挺在理,话糙理不糙。”

到了目的地,一共是一百一十二,司机死活不收零头,让了半天也不行,只好给了一百车钱。费青青说:“这还成了金字招牌,行,还有点市场,玩闹不是瞎玩,还有人认。”

都都说:“小弟妹,呆会儿咱们再给你上课,我们先洗澡,呆会儿见。”

哈德门和都都穿着费青青给买的西服,打着领带,怎么都觉得不自然,脖子直直的,说话都不敢转弯,搞得费青青大笑。

“弟妹,这衣服太贵了,小三千,有点太腐化,再说咱也不配,不够格呀。”

首节 上一节 73/107下一节 尾节 目录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