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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动的鹃花--马丽娟回忆录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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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预演有8场,总理就亲自看过6场,每次看过后都要主持座谈会,对编舞、歌舞、舞曲乃至道具和服装提出意见,因此周总理被称为《东方红》的总导演。第二、四、六、八场都是群众场面,服装管理具有量大、样式品种多的特点。在座谈会过程中,总理曾经对这几场的服装提出过意见,这几场的主持人把我叫过去,直接传达给我总理的要求。

有两件大事值得记录,一是毛主席来看我们的演出。1964年10月2日正式演出,那天我们吃饭特别早。创作组住在西苑宾馆,出发、进后台也比平时要早一个多小时,而且领导们反复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认真检查。虽然表面上看来风平浪静,但每个工作人员都绷紧了神经,神情比平时严肃许多,气氛完全不一样。

我们互相小声询问:“今天怎么提前一个多小时进后台呢?”“可能是有重要人物要来。”总理是一定会来的,那还会有谁呢?直到开演前领导还在察看两个梯队的准备工作,询问是否存在困难和问题。这时外面突然迸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定是毛主席,不会错的!后台的气氛顿时欢腾起来,但大家不敢跳起来,也不敢拍手或是呐喊,想偷偷看一眼也不敢。

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服装运作

毛主席来了,刘少奇副主席也来了,中央的首长来了不少人。还有金日成,也来观看了节目。我那天紧张极了,因为要确保百分之百无差错。演员进场的时候我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千叮咛万嘱咐:“你们带好东西没有?手里拿的东西,身上带的东西,都要带好。”

这次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我和服装组不仅完成了这么庞大的群众演出服装的组织、配制、管理任务,同时还很顺利地与众多艺术家、服装设计家进行了合作,大家的反映都非常好。回首工作上的点滴辉煌,我心里美滋滋的。

另一件大事是为庆祝《东方红》演出成功。周总理在宴会大厅召集大歌舞全体人员,并宣布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下午3点钟,我们的第一课原子弹爆炸试验成功了!”顿时宴会厅里欢声雷动,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啊,我们是世界强国了,再也不怕帝国主义了。不过总理特别对大家提出了要求:“《人民日报》还没发表,你们暂时都不准对亲人透露。”我们参与了一生难忘的《东方红》大型音乐舞蹈史诗的排练与演出,又成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国家第一颗原子弹试验成功喜讯的人,我们是最幸运的。

后来这群人回单位后纷纷提干、入党,但我依旧是个“小萝卜头”。那时艺术界重视前台的掌声和鲜花,而不看重默默无闻的后台工作人员。这种只重视结果却忽视过程的风气和痼疾由来已久,我也没有太多的情绪。

“四清运动”

1965年秋,党中央发动“四清运动”,“四清”即“清政治、清思想、清经济、清组织”。文化部组成了一个“四清工作团”,由北影的汪洋带队。我们东方歌舞团是这个大队伍中的一部分,到山西省长治县参加“四清运动”,由王昆带队,舞美队、舞蹈队和乐队下去了一批人,并不是全团搞“四清”。长治县在革命历史上非常有名,我们便集中到这里的一个县委大院学习文件,约一个月之久。

乌力亚来自新疆,是少数民族,与我和乐队其他三名男同志一同被派往长治县寒川村。“寒川”名副其实,这个村子十分贫穷,山上沟壑林立,还有延安的那种窑洞。领导安排我和乌力亚住在一间装粮食的空屋子里,老乡的院子在里面,我们住在院外。这里极度缺水,我们每人一天只有一茶缸水,压根不舍得喝,更不要说洗脸了,每天能沾点水抹抹眼睛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时候我们吃派饭,一顿饭交4角钱,2两粮票,每天换一家,这是规定。

这个村子特别落后,我们的任务是在全村宣传“讲卫生、讲道德、反迷信”。这与四清工作队的工作性质差别很大,我见过管“四清”的干部集中在一起,专门负责审查干部的“四不清”行为,连吃块豆腐也要检查,看是否有多拿多占的情况。相比之下我们的任务轻松多了。发动群众打扫院落的卫生,给老乡们讲讲“四清”的意义和国家的一些政策,再普及一些科学知识和卫生知识。

这个活动持续了好长时间,不过空讲大道理不容易让老百姓接受,我们想到了幻灯片。幸运的是一起到这个村的有北京市幻灯厂的三个大哥,他们厂有仪器,一说到放幻灯片了,老百姓们立马有了兴致,毕竟是不常见的新奇玩意儿。每次人都来得特多,老乡们坐在锅台上,满屋子都是人,热热乎乎的,然后我们就往墙壁上打幻灯片。解说词归我念,但不是我写的,有时候里面要加上一些文件,宣传党的政策。

我们通常都在晚上放映幻灯片,白天要挨家挨户走访,与妇女们说些卫生知识、生活知识。比如妇女生孩子后需要补充营养,可村里的女人坐月子全喝米汤,连粒米都没有,整个人都瘦得打晃了。月子里,她们还不吃鸡。村里有种风俗,如果养的公鸡打鸣了就要用布兜起来扔到山上,否则全家都要遭灾。这不单纯是生活不健康的问题了,而是封建迷信,这是非常不科学的。我们劝了很多次,可老乡们不接受,我们只好反复劝说,宣扬科学生活的知识。

入冬的时候我生病了,高烧不退,没有药,也没有医生。领导特批我回北京治病,那时我家在协和医院旁,倒也方便。不过打针了也没有太大效用,我的胸前还起了些红点子,虽然没有确诊,但我怀疑是猩红热——当时挺严重的一种病。生病期间王昆来看望过我,鼓励我战胜疾病,再回山西继续搞“四清”。

病好了以后我回去了,不过没有回到寒川村,王昆带我们探访山西最有名的艺术家和作家,如赵树理,去慰问那些老同志。交通不便,男同志们便一人借辆自行车,一个男的载一个女的,在路上颠簸着。

本来想去大寨参观学习,但距离实在太远,时间又有限,我们就去了距离比较近的“小大寨”——五沟里。那里的山都是土山丘,种满了国光苹果,一排排的小矮树整整齐齐,充满了生机。五沟里的村路两旁种满了梨树,我第一次见那么大的梨,还青着呢。临走的时候老乡送发给我们一人一个梨。我们也傻,梨子还没熟就一口咬上去了,我吐吐舌头说:“这多难吃啊,像木头似的。”印象特别深,后来才知道这是雪花梨。

回到长治县县委,一些搞“四清”的人写了个话剧,演地主是怎么剥削老百姓的,地主家是多么富裕,老百姓家是多么穷苦,也是这种套路的。演完没多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我们得到消息就赶快撤了回来。

接待越南艺术团

从长治县回来后,王昆带领大家到煤矿慰问演出,我们穿上工人的衣服,戴上安全帽和灯,真真正正下了矿井,还乘坐矿车参观工人们干活。上到地面后除了亮白的牙齿和眼白,我们一个个全成了黑人,你看我,我看你,忍俊不禁。有个工人很逗,他把《列宁在1918》的台词全部背下来,还给我们表演。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北京已经骚动了,北京市委等机关的领导被揪了出来。文艺界开始得较晚,但一些批判领导的大字报也已贴出来了。1968年“工宣队”和“军宣队”进驻文艺界,进驻东方歌舞团的是“军宣队”,再后来东方歌舞团就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