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鞍山参观了炼钢厂、轧钢厂,在抚顺参观了露天煤矿,在沈阳参观了飞机制造厂,见到我国自己生产的米格-21(后来更名为歼-7),这种飞机是一种三角翼超音速战斗机,最高升限达到1.9万米,航程1200公里以上,在当时的世界上也属于先进水平。在上海参观了江南造船厂的船台和中国第一台万吨水压机,还顺便参观了一些比较小的工厂,记得好像有一个生产漆包线的街道小厂,虽然设备简陋但产品却填补了当时我国的空白,显示了中国工人阶级自力更生的精神。
留学生集训班
歼-7(资料)
当时南京长江大桥还没有建成,我们的列车跨越长江要靠轮渡,前后折腾了两三个小时。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北京到外地,第一次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
也就是在那次,我感受到上海这个中国第一大城市的优越。据说“打前站”的人在上海衡山饭店订的伙食标准开始也是每天1元,后来发现饭菜质量“太好”,怕我们吃出“修正主义”,又改成每天0.80元;而在东北则每天1元的质量太差,后改成1.20元。但我们都认为,在上海吃的比在北京和东北都好。当时北京是六类工资,上海是七类,工资高而物价低,怪不得好多人都愿意往上海跑。
我从上海给母亲买了两条很漂亮的绣花手绢,回来时路过镇江买了两瓶地道的香醋。
制装是由北京两家最有名的服装店承担的,男装都是“雷蒙”,女装都是“红叶”。说实话,这两家的西服做得确实好,丝毫不比外国的西服逊色。男同学两套西服,冬、夏各一套,另加一条裤子,还有一件呢子大衣。冬装都是纯毛面料,夏装是毛涤面料。
另外还带我们到位于王府井南口的百货大楼的“内部商店”购买其他生活用品,每人的额度是400元,超出的部分要自掏腰包。但这400元并不是随便用的,在“采购清单”上列有帆布箱2个、衬衫2件、皮鞋2双、棉毛衫(裤)2套、毛衣1件、领带2条等等十几项。多数男同学买的皮鞋都是一双皮底、一双橡胶底的,样式多是“三接头”系带的。橡胶底的好像是17元,皮底的21元。只有政治辅导员陈政千买了3双橡胶底的,总价居然和我们的两双差不多。大家都说:老陈不愧是人民大学经济系的高材生,买东西都比我们有经济头脑。
出国途中
1964年10月发生了两件令国人兴奋的大事,一是中国爆炸了第一颗原子弹;二是赫鲁晓夫下了台。
到了10月中旬,已经有不少学生出发走了,我们留法的还不见动静,驻地也迁到了西郊的建工招待所,每天的学习也没什么正经安排,读读报纸就算一天,大家有些不安起来。
到了月底,出发的通知终于下来了,法国驻中国大使馆还为我们专门开了一次招待会。因为接受新中国公派留学生,这对法国政府同样也是第一次。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穿西装,打领带,“人模狗样”地参加外国使馆的高规格鸡尾酒会。
大概是10月30日,我们分两批登上了北京到莫斯科的国际列车,我乘坐的是途经蒙古国的,从二连浩特出境;另一部分同学则走东北,从满洲里出境。不少家长都来送行,我的父母也来了,法国驻华大使也来到北京火车站,还和包括我父亲在内的几位家长谈了话,据说报纸、电台都做了报道。
国际列车都是软卧,每个包间4个床位,十分干净,餐车的饭菜也很可口。由于中苏之间有协定,因此国际列车的票价非常便宜,从北京到莫斯科的软卧票仅90元人民币。
一天后,列车抵达二连浩特,在这里办理出境手续,火车也要换车轮,因为我国铁路是1.435米的窄轨,而蒙古和苏联是1.53米的宽轨。据说新中国成立后,苏联“老大哥”曾动员我国也将铁路都换成与所有“社会主义阵营”国家一样的宽轨,但毛主席就是不同意。估计当时他就预料到,一旦苏联和我们闹翻,绝不能让他们的军队乘着火车长驱直入,直接开到北京。后来的历史证明,他老人家确实有先见之明。
换轮子时人不用下车,两边的起重机把车厢慢慢抬起,原有的车轮推开,新的车轮推过来,车厢再放下。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列车才缓缓地开动了。当我看到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的界碑逐渐远去时,一种真正离家的感觉才猛然涌上心头,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从北京到莫斯科,火车要走6天,很快列车员就和我们混熟了。他们的护照上几乎盖满了蒙古国和苏联的签证章。他们说,跑一趟是两周,然后休息两周,也就是一个月跑一趟莫斯科。
蒙古国境内的铁路质量非常差,尽管车速不快,但左右摇晃得厉害,要“咣当”一天一夜。但真正令人不舒服的还不仅于此。中途上来一些蒙古人,有穿西装的,也有穿蒙古袍的。但不论穿戴,一律散发出浓烈的羊膻气。餐车也换成蒙古的,隔着一个车厢就能闻到浓烈的羊肉味。我们只能吃从北京带来的面包、罐头(当时还没有方便面)。列车员说,蒙古的餐车,中国人不去,苏联人也不去,只有少数蒙古人去吃。
进入苏联境内,又上来不少苏联人。苏联的餐车供应俄式西餐,尽管味道远不及北京的莫斯科餐厅,但基本上还可以接受。不料一天以后,餐桌上的白面包就不见了,换成黑黑的面包片。问到服务员,说白面包没有了,只有黑的。但带队的两位留苏研究生却胸有成竹,他们走到餐车主任的柜台前,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从背包里抻出两瓶二锅头,蹾在柜台上。那位经验老道的餐车主任正在算账,连头也不抬,却异常迅速地一手抓过酒瓶,另一只手推开身后橱柜下层柜门,不到两秒钟,酒瓶就进了橱柜。
于是,我们第二顿的餐桌上又出现了白面包。这要算第一件趣事。
第二件趣事是吃鸡。俄式西餐的炖鸡是装在一个瓷盆里,每个盆里一大块。不过这些俄罗斯鸡块却坚硬无比,韧劲十足,弄得我们这些只在北京用馒头练习过刀叉的学生一个个抓耳挠腮,干着急就是吃不到嘴里去。绝大多数人那顿饭都只喝了几口汤,把鸡肉全剩下了。回到卧铺车厢后便交流经验,有一位同学说,他发现苏联人吃鸡都是下手抓,为什么偏偏不让我们用手?由于这样做有悖于我们所受到的用餐礼仪,因此便向留苏的老大哥请教。他们一听就笑了,说外国人吃这种炖鸡也统统用手撕。于是我们如释重负,第二天纷纷把盆中的鸡块啃了个精光。
第三件趣事是给小费。自从成立新中国,直到改革开放就没有小费这么一说,所以我们对给餐车服务员小费十分好奇。第一次到餐车吃饭,留苏研究生就将10卢布递给一名女服务员,该女士立即满脸堆笑,然后小心地问这是给她一个人的还是两个服务员平分的。当听到是给她一个人时,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灿烂起来。所以一路上对我们的服务都十分周到。
第四件趣事是离莫斯科大概还有一半距离的时候。我们已在列车上过了几天,活动量很小。而11月初的西伯利亚已经天寒地冻,大部分地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我们随身带的衣物都很单薄,只能在停车时到站台上蹦跳一两分钟,因此普遍食欲不振。带队的留苏研究生又去找餐车主任,商量调剂一下伙食。主任满口答应,问我们想吃什么,我们说就吃蛋炒饭吧。结果下一顿端上来的炒饭却让人难以下咽。因为他们的厨师是先把米饭炒热,然后直接把鸡蛋倒在米饭上。我们的留苏老大哥十分气愤,餐车主任也连连道歉,说他们的厨师确实没有做过。于是两位领队只好亲自下厨,教俄罗斯厨师怎么做中国式的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