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两次机会来敲门的时候,我并没有把握住,但是我并不遗憾。因为我当时已经结婚生子了,而且有自己的单位和工作,我对舞蹈的喜欢也不是随便哪种职业就可以替代的。这只是我生命长河中偶尔泛起的两朵浪花。
1962年,我去前线慰问。那时候边疆前线还在打仗,解放军牺牲了很多人。我们今天去慰问了,明天他们就要出去打仗,然后可能就看到他们被担架抬回来了。我也为伤病员抬过担架,那时候我还穿着藏族演出服,慰问从前线回来的战士们。这对我的心灵产生了很大的震撼,因为解放军战士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牺牲了。我真正地意识到解放军是怎么保卫祖国和人民安全的!
1965年在去海拔4000米以上的黑河那曲地区部队慰问演出的时候,还发生了让我难以忘怀的事情。我记得有一个连长,对我们很热情,说话也很幽默,他说:“我们部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就给你们来‘九菜一汤’吧!”当时,我们以为是“韭菜一汤”,实际上是九个菜,一个汤。其实,解放军的生活也很艰苦,确实没有什么东西招待我们,他们就打野鸡、打麝鹿,弄些野味儿让我们吃。可是,过了没多久,我们就听说这个招待我们、给我们讲话的连长也在前线牺牲了。
“文化大革命”
1966年,一场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全国各地都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运动,远在西藏的我们也受到了影响。“文化大革命”中我们单位也分为两派,一个是“保皇派”,一个是“造反派”。我们都是属于“保皇派”,我们都觉得应该保护我们的领导,觉得他们不是反革命。“保皇派”包括话剧团、藏剧团的都住在我们歌舞团院里,我们当时住在一个喇嘛庙里,“造反派”住在另一个剧团。我们虽然分为两派,但只是随着形势在院子里和大街上贴过一些大字报,但是我们没有参加过武斗。其实大家就是一个派性问题在作怪,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矛盾。
我们两派之间也有相互伤害的时候,比如说那时有个“揭老底战斗队”,就是相互揭发对方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披露人家的隐私。有很多人在这个过程中感情上受到了伤害,即使在后来“文革”结束后,相互间也再无法恢复成以前的样子。我和我爱人都没有参加这些相互伤害的斗争。当然派性还是有的,那时没有派性好像也不行,我们两人都是属于“保皇派”。
我们还代表“保皇派”去边防部队参加慰问演出,因为我们两派都认为自己是最革命的,都采取了一些措施表现自己比对方革命。当然,我们去边防部队演出也是觉得他们保卫边疆很辛苦,希望为他们做些事情。
“文革”后期,我们就不再专注于搞派系斗争了,因为我们必须要工作,我们要拿起文艺的武器为祖国做出一些贡献。总是争来斗去的会妨碍我们的工作,大家都有这个想法和认识,所以我们两派的人开始逐渐接触,并且合作起来。总的来说,西藏的“文化大革命”和北京的是不太一样的。
我的儿子当了红卫兵
“文革”开始后,在1967年的时候,我们把两个孩子都接到西藏来了。以前,我的孩子一开始留在我大姐家,但是我大姐夫因为在“反右”中被打成了“右派”,我又把孩子放在我四姐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因四姐家有三个儿子,再加上我们的两个孩子,实在是不好照顾。我们想反正孩子也大了,应该可以适应西藏的气候了,“文革”开始后就把他们一起接到了西藏。
1969年,葛敏(左)和欧阳莉莉及两个儿子在西藏留影
我的小儿子因为小时候发烧,得了小儿麻痹症,等到他该上学的时候,“文革”就开始了,所以就一直没去上学。我的大儿子是红卫兵的小政委,《毛主席语录》背得滚瓜烂熟的。两派之间总是用《毛主席语录》对着干,有时也打仗。所谓“打仗”就是拿着一根藏式鞭子似的东西,藏语称“果日朶(duǒ)”就是投石器,本来是用来放牧的,裹起一块小石头,然后用它把小石头从这边的房顶甩到那边的房顶上,可以扔很远。有的时候,还会砸到玻璃窗。
“文革”中流行到全国去串联,我们还到北京串联过一次。我记得是和西藏歌舞团一起去的,有五个人,其中有藏族的也有汉族的,我们代表一个战斗队。我们几个所谓的“串联”多少是带着一些私人目的的,有好几个人在北京都有家,想借机回家看一下。串联的时候,坐车不用花钱买票。我们到北京后,就住在宣传部的大房子里面,因为我们在北京都有家,所以各自找机会就回家去了。
我们还看到所谓的“批斗会”,就是一群人围成一个大圈,把受审的人围在中间,外面还站了很多看热闹的人。我们也好奇地站在外面看,只听带头的问:“你是怎么回事?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当时实在是太荒唐了。因为处在边疆,所以“文革”中我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冲击,也没有遭受很大的损失,为此我感到庆幸。只是我爱人在林芝学习班曾经因参加国共合作抗日的“演剧四队”,接受了审查,认为是参加国民党反动派的别动队,后来弄清楚了是周恩来领导下的“抗敌演剧队”,最后落实政策也平反了。而我当时正参加学习样板戏《白毛女》的排练演出工作。
重回中央民族歌舞团
还是由于组织调动,我告别了西藏,重新回到北京中央民族歌舞团。这十多年的时间,恍若白驹过隙,尽管经历的时候真真切切,可再回头,又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不知不觉间,我已步入中年,那个羞涩稚嫩的我,那个美丽明艳的我,都随着时光的流逝,飘落在生命的长河中了。我怀着成熟稳健的气质、现实而真切的想法和满身的责任回到了北京,翻开了新篇章!
从西藏调回北京
1973年我们从西藏调回了北京,我是跟着爱人一起回来的。当时有一个政策,从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我们是从民族歌舞团调过去的,所以就回来了。我们回来后没有住的地方,虽然家里有一间房子,但是太小,一家四口根本就住不下。所以,我们就联系到了亲友借给我们一间房子,房子在东城区的细管胡同。开始都是坐公交车,在东城、西郊之间来回上下班。
那时我已经先参加了练功,因为舞蹈演员如果不及时练功的话,一下子就会胖起来。我爱人也在创作研究室投入了工作,后来又到业务组负责演出工作,担任过舞台监督。
我只参加排练,其他事情跟我没关系。元旦和春节的时候就要演出了,时间非常地紧迫,我就一直待在中央民族歌舞团练功与排练。我住在东城,而歌舞团在西郊,所以我们每天都来回换车,那时的公交也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从细管胡同到魏公村,加上换车的时间就得一个多小时。不久,团里临时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屋子,还在一间琴房兼办公室里给我们孩子安排了晚间住宿。
我们春节和元旦的演出是由中央民族歌舞团统一安排的,全团都要进行演出,规模宏大。演出的剧场都是临时安排的,我们在月坛附近的红塔礼堂和民族宫剧场等地都演出过。演出属于正式对外公演。春节、元旦期间参加演出最多的就是中央民族歌舞团了,因为我们差不多属于56个民族的总汇。此外,还有全国各地的少数民族单位前来演出。我们每年都有演出任务,有时候是由中央指派,有时候是为了庆祝重要的纪念日,比如国庆。由于我们团长期在少数民族地区演出,所以直属国家民委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