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戚海帆停顿了一下，眼睛盯着秦风说道：“但是你们银城是有福气的，出现了一位优秀的副市长，勤劳肯干，兢兢业业，而且敢于大刀阔斧改革，非常的有锐意进取的精神。这个副市长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那是我们秦风秦副市长，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一下秦风同志，感谢他为银城招商引资，经济发展所做出的巨大贡献。大家跟着我鼓掌致意吧。”
戚海帆率先鼓掌，搞得秦风特别不好意思，满脸那为情。其他人见市长大人鼓掌了，也只能跟着鼓掌致意，但这个掌声的意味却很复杂，好像银城发展都是秦风的功劳似的，很多人心里不服气。
而且王洪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了，目光不善，戚海帆这是在抢人啊，从他手里抢着拉拢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1575章 领导艺术
领导说是只带着眼睛和耳朵来的，只做简单的发言，可一说起话来洋洋洒洒，说起来没完，激情洋溢，情绪很激动。
戚海帆说完，王洪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不由得又多说了几句，这次王洪不光表扬了秦风，还表扬了银城市委书记顾正国和市长尤天亮领导有功，识人用人有过人之处。然后有表扬了其他几位在座的常委和基层干部，皆大欢喜。
大家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觉得还是王书记英明，没有把功劳都记在秦风一个人身。银城的成绩有目共睹，肯定不是他秦风一个人的功劳，没有顾书记的领导，没有尤市长的认真敬业，以及下面这些人拼死干活，银城能有现在这个成绩吗。
碰头会开了两个小时，王洪及时宣布会议结束，要求尤天亮和秦风等人陪着他先去北湾乡调研，搞得尤天亮和秦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北湾乡这个贫困乡有什么可调研的，整个乡镇穷得叮当响，几乎是银城经济最落后的一个地方，要去调研也应该去东桥镇才对呀。
可是领导说要去北湾乡，你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陪同驱车去了北湾乡。
北湾乡距离银城三十公里，整个乡全部是山区，除了基础农业，没什么像样的经济产业链，本身又缺乏水源，农业也是靠天吃饭，实在是让人看不到什么希望。当年发改委主任唐万年是在这里插队，他插队的时候这里是这个*样子，现在几乎没多大改变，人还是那么懒，经济还是那么落后，乡镇只有一条主街道，看去让人只有心酸。
之前银城市政府会议号召北湾乡发挥山区优势，种植耐干旱的柿子树和各种果树，以及一些耐旱的经济作物，树苗由市政府垫资，技术由市农业局的技术人员指导，北湾乡政府也认真履行了职责，大力号召全乡种植经济作物。
可结果呢，有的地方领了树苗后扔在地里，也没怎么管，技术员下来指导，村民也不怎么配合，这些树苗最后都死在了地里。有的地方的村民倒是热情很高涨，积极配合，大力种植，然而三年后果树丰产，但是最终的销售却出了问题。
首先交通很不便利，果子丰收运不出去，运出去的也没找到销路，市政府也想了很多办法，但是卖不出去。果子这么一筐筐扔到了路边，甚至是喂了猪，烂了大街，人都不爱吃。轰轰烈烈的扶贫农业这么宣告失败，果树全部被砍伐掉，当成了柴禾烧，让人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从有了这次失败经历之后，北湾乡至乡镇府，下至村民都不再相信政府号召了，对政府也不再信任，政府说的话是狗屁，甚至有对抗的情绪。从此之后，北湾乡又回到了老路，每年都是申请扶贫救济款，而且扶贫还理直气壮的。
北湾乡无论是乡党委书记，还是乡长到市里要钱，都是一副很坦然的样子，要钱要得跟大爷似的，不给钱不走，搞得银城市政府一点脾气都没有。有几次秦风遇到北湾乡的党委书记来申请扶贫款，看到他那副嘴脸气不打一处来，几次都想动手揍狗日的。好在北湾乡的人没来找秦风要钱，要不然按照秦风的脾气，一顿臭骂都是轻的，搞不好大嘴巴子都去了。
王洪和戚海帆在北湾乡跑了几个地方，最后在北湾乡政府开了个会，这次调研宣告结束了。结果临走的时候，北湾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一起哭穷，意思是白山市能不能再给拨一点扶贫款，要不然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王洪和戚海帆当时的脸拉了下来，显得十分的恼火，也很被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面的人给自己哭穷要钱，作为领导总要体谅下，可是白山市财政也不宽裕，给了北湾乡，那别的乡镇是不是也来来救济，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别想安生了。
秦风有点忍不住了，黑着脸看了眼北湾乡的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不悦地说道：“你们北湾乡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到你们都是哭穷，不是要钱是诉苦，好像全天下你们最苦，你们自己不觉得丢人吗？”
“我们是穷啊，这不是没办法嘛，你看看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要啥没啥，到现在很多地方的村民还是一家穿一条裤子。我们也想让他们尽快脱贫致富，可是环境实在太恶劣了。北湾乡不了东桥镇，秦市长，我们不得不说你偏心，所有招商引资的项目你都给了你们东桥镇，我们北湾乡是什么都没落下，不跟市政府要钱我们跟谁要呢？”北湾乡党委书记赵大河说道。
秦风一下子怒了，差点暴走，说道：“什么叫偏心？你们才是北湾乡的主要负责人，自己不去招商引资，什么都靠让别人给你送到嘴边，你还理直气壮的。我还告诉你，这种输血式的扶贫以后银城市政府不干了，全靠你们自力更生。每年吃救济款，自己都不觉得害臊，还理直气壮的，政府养着你们是养猪吗？养猪还有价值，养你们何用？”
“秦市长，这话太难听了吧，我们是人，怎么可以当成畜生看待。你作为市一级领导，怎么能这么侮辱我们。”北湾乡乡长反驳道。
王洪终于忍不住发话了，怒斥道：“够了！这次调研到此结束，回去后我们召开会议，专门研究扶贫工作。对这种越扶越贫的政策，的确是要好好研究研究了。”
扔下这句话，王洪大步往外走去，其他人见书记走了，自然也跟着大步离开，头也不回，这个地方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走到停车的地方，王洪冲着秦风招招手，说道：“秦副市长，这次我们调研的下一站是东桥镇，你是东桥镇人，这次由你来带路了。你坐我的车，路我正好跟你聊聊。”
秦风终于明白了，王洪和戚海帆最终的调研目的地其实是东桥镇，具体来说是秦家庄，北湾乡不过是虚晃一枪罢了。这个地方来了除了生气，不会有任何的收获。王洪和戚海帆下来，其实还是冲着唐万年和孙柔来的。这大概是所谓的领导艺术吧。
第1576章 精神贫困
一行人陆续车，前面还是一辆警车开道，之后是尤天亮的车，然后是戚海帆的车，王洪的车跟在戚海帆的车后面。 秦风坐在王洪身边，脑子飞快地转动，这次市委书记和市长下来调研，真实意图到底是什么呢？
王洪眼睛盯着车窗外，一路看着路边飞闪而过的风景默不作声，也在暗自揣摩着自己的心事。只是作为一个地级市的一号人物，他脑子里想的问题和秦风脑子里想的问题肯定是不一样。白山市有百多万的人口，这百万人都要吃喝拉撒，都要求发展求温饱，作为白山市第一责任人，他自然要担负起这个责任来。只有干出成绩来，他才可能更进一步，进入副省级干部的序列里。
这一点他和戚海帆是一致的，大家都是地厅级干部，谁能抢先一步成为副省级干部候选人，谁在仕途领先了一步。因此两个人既是合作关系，也是竞争关系，明里暗里都有争斗。
“秦风，你对越扶越贫这个现象怎么看？”王洪突然扭过头，眼睛盯着秦风问道。这个问题既是考量，也是一种询问和探讨。
对这个问题，秦风确实思考过，他有他的想法和作法，可是执行起来有难度，首先在政治不正确了。其实秦风的风格一直在政治都不怎么正确，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不惯任何人的毛病。北湾乡老百姓算是弱势群体，在政治任何一个国家都会倾向与同情和帮扶弱势群体，可是这往往造成的后果是越穷越横，我弱我有理的现象。之所以成为弱势群体，主要原因还在于自身，精神的贫困才是最可怕的。
“我倒是想过办法，可是怕市委不同意。这么说吧，以前东桥镇北湾乡也强不到哪里去，现在之所以发展这么迅速，跟人的思想观念慢慢在起变化有关系，人精神不脱贫，观念不转变，只会‘等、靠、要’。而且还越来越理直气壮。今天北湾乡这些干部的嘴脸你也看不到了，那叫一个又穷又横，伸手要钱还要得理直气壮的。
领导干部都这个觉悟，更别提老百姓了，北湾乡的老百姓是什么生活态度呢，那是吃饱了饭，蹲在墙角晒太阳，一天啥事都不干，等着别人送救济送温暖。有些盲流子连自己家的地都懒得种了，寅吃卯粮，能活一天算一天，我都怀疑这些盲流子心里想着市里或者乡里派人来帮他们家把地种了，再帮着收了，放进他家的粮仓里。”秦风气愤地说道。
王洪苦笑道：“这有点言过其实了吧，有没有这么严重啊，还真有每天等着救济的群众啊。”
“一点都不夸张，我下乡的时候见到这种现象太多了，真是恨其不争，这些人的脑袋已经坏掉了。从到下都是这种风气，你说怎么办？根源在哪里，根源还不是在这个脑袋里吗。”秦风继续说道。
王洪道：“既然这种现象已经病入膏肓，那要改一改政策了。我的意思是，先修路，改善特别贫困地区的交通和基础设施，像北湾乡的乡村公路必须修一修，还有是兴建农林水电等基础设施，解决了这些基础性问题，再引导村民自发致富。我不相信，北湾乡的人要这么愿意受穷。”
“王书记，你说得不错，可是修路架桥，农林水电等基础设施这都需要钱，北湾乡是拿不出钱的，银城市政府财政也吃紧，这次我申请来的路桥款，主要是打造旅游干线，北湾乡不再考虑范围内。再说了，那点钱，修路都不够，哪里还能匀出来给北湾乡。”秦风说道。
王洪笑了笑说道：“没钱可以想办法嘛，政府抵押贷款，四处筹钱，总能解决一部分。北湾乡那么多限制劳动力，既然不愿意干农活，可以帮忙修路，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办法总困难多，只要想改变，总是能改变的。”
秦风想了想，也对，其实钱的问题并不是没办法解决的，关键还在于人，人如果愿意想办法，那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关键是左右推诿，推三阻四的，谁都不愿意承担责任，这事根本没办法干。
“王书记，我认为干部素质是第一位的，北湾乡的干部队伍思想有问题，大错不犯，可是也不干事啊，指望这些人，哪还得靠天吃饭。如果思想作风不够硬，算是筹集到钱，把这么多资金放在这些人手里也不让人放心，他们是损公肥私，最后事情还是没办成啊。
去年我们招收了一批愿意干事的大学生村官，可是下放到基层还是出了问题。这些青年学生都是理想主义者，而且缺乏社会经验和生活阅历，凡事容易想当然，做事三分钟热度，干了两天吃不了苦，受不了气，一个个都跑掉了，到现在三十个人里只剩下三四个还在咬牙坚持，估计也用不了多久扛不住跑了。哎，这年头，想干点事，那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了什么都干不成。”秦风不无气馁地说道。
引进大学生村官，原本以为引来了一股清流，可结果却让人失望，年轻人的抗击打能力太差了，原本寄予厚望，可是他们的表现却难免让人失望。很多时候，理想和现实落差是这么大。
“那剩下三四个还在坚持的呢？现在哪里？”王洪问道。
秦风摸了摸脑袋，说道：“还在他们支持的村庄吧，这个事具体是由高副市长负责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回头我问问他，那几个剩下的如果能用，把他们召集起来，集培训，再放到更为重要的岗位。像北湾乡这种地方，是要来几个愿意干事的年轻人。”
“好，这事你记住了。既然他们能咬牙坚持这么久，说明还是很有韧性的，对他们的考验可以适当缩短些。”王洪叮嘱道。
秦风点点头，说道：“好，我记住了。”
“别人的事说完了，那我们现在说说你的事吧。”王洪忽然话锋一转，看着秦风说道，嘴角含着一抹怪的笑容。
秦风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我的事？我有什么事呢。”
第1577章 琢磨不透
王洪看着秦风，脸仍然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说道：“你跟我装糊涂是不是，你的事还是小事吗？真不知道你是真的心大，还是跟我也玩扮猪吃老虎这一套把戏。”
“你是说升任常务副市长的事吧？”秦风恍惚道：“这个是应该组织考虑的问题，我个人怎么想根本不是关键。如果白山市委能够批准同意我担任常务副市长，那自然再好不过了，权力越大责任越大，我也能干更多的实事。如果白山市委认为我的资历还不够，空降一个常务副市长下来，我也接受组织决定，继续干自己现在的工作，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了。”
王洪看着秦风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吗？我怎么听着不太像你的风格呢，记得你提常委副市长的时候，可以到处走动过的，专程到白山找了几大常委来支持你，这次怎么反而这么消极？”
“那次是我确实需要更进一步，加强手的权力，是为了多做事。可是现在我都有些分身乏术，每天累得狗一样，实在有点干不动了。权力越大，责任越大，事务也越多，我现在感觉自己吃不消，所以有点懒散消极。”秦风如是说道。
王洪点点头，他相信秦风说的是真话。因为他也很清楚，这一两年来，秦风身兼数职，风里来雨里去，忙得不可开交，他又是个喜欢单枪匹马实干的人，身体和精神都有些吃不消，产生惰性也在情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