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盛老太太后怕了很久,深恨自己多说了一句话,结果让最疼爱的孙女,受了这样一遭罪。
结果现在,明兰告诉盛老太太,她“火中取栗”,抓住机会,立下了从龙之功,那份最关键的传位诏书,其中竟然有她的功劳?
不怪盛老太太消息闭塞,明兰在送血诏中出的力,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而已。
世人只知道宫女蕊初为了报恩,领了血诏钻狗洞出了福宁殿,以及最后是梁晓手持血诏,向新帝赵宗全宣旨的。
逻辑链很清晰,所有人都以为是闭环了。
面对盛老太太的问题,明兰直接跪了下来,愧疚地道:“祖母恕罪,孙儿不敢说,孙儿害怕……”
盛老太太见了,心中一软,将明兰从地上捞了起来,说道:“好明儿,别这样,这是好事,只是你的婚事,我就不能替你拿主意了……”
明兰心中一惊,她之前光顾着高兴了,并没有想到这一方面。
盛老太太摇头道:“既如此,你也算是有功于陛下,皇后娘娘宣召你,一定是为了封赏之事,你若是男子,以此功得一个五六品的世职,做垂拱殿侍卫,都不在话下,可你偏偏是个姑娘家,能赏你的,大概是一个宗女爵位,还有一份世俗意义上的好姻缘。”
明兰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盛老太太也顾不上生气,连忙安慰道:“你放心,你是有功之人,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给你选个好夫婿的,如今的你,就算嫁入公侯门第,夫家也不敢慢待你,也要捧着你,只是夫妻相处,并不是只看这些……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了,咱们都换衣服吧,不能让皇后娘娘久等。”
……
大周皇宫,垂拱殿。
新帝赵宗全,正在同新出炉的太子赵策英说话。
赵策英是赵宗全的嫡长子,册立赵策英为皇太子是天经地义之事,并没有不开眼的人反对,很是顺利。
此时殿内只有李猛带着他的一个小徒弟在一旁伺候,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赵宗全也就没有强撑着仪态,直接歪靠在了御座之上,将龙袍的领口扯开,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大郎,你是不是有问题想问?”
赵策英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儿子愚钝,确实有一事不解,蕊初也就罢了,盛家六姑娘虽然也有送血诏之功,但毕竟只是辅助,你也认作义女,封郡主,是不是封赏太过了?”
“封个县君,或是指一门好亲,就足够了吧?”
赵宗全摇了摇头,说道:“你就想问这个?你让我如何放心将天下交给你……”
虽然做了天子,但赵宗全还是不习惯自称为“朕”,私下里还是自称“我”的。
“外面都说我是外藩入嗣,但实际上,我算什么外藩,我是太祖一脉,别说王号了,连公侯爵位都没有,在这汴京中,咱们一点根基都无,你也看到了,仪鸾司警卫宫禁,必须有咱们父子信得过的人,结果咱们父子信重的人里面,也就只有梁晓有爵位,还是我刚封的……”
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赵宗全连喘了好几口气,声音听着就像坏了的风箱。
赵策英想说什么,却被赵宗全打断了,赵宗全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为父不得不退让几分,最终选了永昌伯来顶包,才算是没有丢人丢到家,归根结柢,还是咱们父子根基太浅,没人可用……”
“哼!仪鸾司护卫皇帝,结果现在为父却无法任命最信任的人做仪鸾司的指挥使!”
“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联姻,联姻是最有效的结盟手段,可我的身体情况你也知道,让勋贵人家的女孩子入宫为妃,那不是在联姻,是在结仇!你也有了正室……让你纳几个身份高贵的侧妃,未必是好事……我还没有亲生女儿可以嫁人……”
赵策英这才恍然大悟,说道:“父亲是想要收两个义女联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宗全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也是顺水推舟罢了,若无送血诏之功,我想要认养义女,太后大娘娘这一关就过不去……不过是两个郡主爵位,说是一品,但又不能传承,只是说着好听,每年消耗一笔俸禄罢了……义女也是女儿,我的女儿,嫁什么样的人家都配得上,这就有两家暂时可以信任的京中勋贵了。”
“若是听你的,只封这盛家六姑娘做个县君,那还怎么用她联姻?县君,难道配得上公侯府邸的继承人?”
赵策英低头说道:“父亲英明!”
这个时候,其实赵策英应该说“陛下英明”,但他同赵宗全相处,有别于历史上的天家父子。
在此之前,他们做了二十多年的普通父子,如今赵宗全又身体不好,父子两人之间一点猜忌都没有。
赵策英笑着说道:“如此说来,这盛家六姑娘还真是好命,阴错阳差之下,直接从一五品官的庶女,变成了皇帝义女,一品郡主。”
赵宗全则是说道:“大郎慎言!到底是有功之人,不能这样说……再有,这盛家六姑娘是威勇伯的妻妹,威勇伯说是他看着长大的,也算是给他个面子。”
说到这里,赵宗全叹道:“联姻还八字没一撇呢,如今咱们能稍稍信任的京中勋贵,就只有永昌伯府了,除了永昌伯,威勇伯的长兄,也要利用起来,还有他的表弟,金吾侯陈希,还有……”
赵策英听了连连点头,说道:“若无威勇伯,此时真不知道该用何人了,永昌伯府同金吾侯府,正好可以解咱们的燃眉之急!”
赵宗全说道:“先让你母亲和那孩子说说话吧,咱们最后再过去露个面就好了。”
“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开恩科了,咱们父子亲自选中的进士,自然是咱们父子的文官班底,文官方面,不能只靠一个顾仲怀。”
对此赵策英很是认同,点头道:“父亲说的对……主考官,真的要用韩大相公的人吗?”
赵宗全也无奈了,说道:“我何尝想用那个老狐狸的人?只是实在是无人可用。”
赵策英灵机一动,说道:“儿子突然想到,盛紘——就是威勇伯的岳父——可以让他做主考官的副手,他正好是盛家六姑娘的父亲,听说他是个聪明人……”
赵宗全听了,很是满意,说道:“可以,正好也是给盛家的恩典,就让盛紘做礼部侍郎吧,他是正八经的进士出身,看那些人还能不能挑出毛病来,哼!”
赵宗全父子说话间,就定下了一个礼部侍郎的人选。
对此盛紘本人还一无所知。
……
大周皇宫,仁明殿。
举止端庄的沈皇后高居凤座之上,看着跪拜自己的盛家女眷,心中感慨万千。
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竟能有如此造化,丈夫明明只是个远支宗室,居然能够入嗣大宝,登临九五!
而自己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沈皇后压下心中的感慨,免了盛家女眷的礼,还赐了座。
明兰扶着盛老太太和王若弗坐了下来,然后才站到母亲和祖母的身后。
沈皇后看在眼中,笑着说道:“是个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明兰快速看了沈皇后一眼,见沈皇后面色可亲,心中稍稍放松,在盛老太太的示意下,走了过去。
沈皇后拉着明兰的手,先是问了些简单的问题,诸如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可曾读过书……
明兰一一回答了,口齿清晰,不疾不徐。
即使明兰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沈皇后也会夸赞她的,也还是会认下她——这是赵宗全父子定下的安排,沈皇后也只是执行者。
不过明兰的表现,搭配上清丽无双的容颜,倒是让沈皇后发自内心的喜欢。
沈皇后笑着对盛老太太说道:“想来你们也知道了,这孩子有功于社稷,陛下和我也都喜欢这丫头……我们两个呀,没有女儿缘,这个孩子,还有蕊初,陛下和我想要认她们两个做义女,图个儿女双全的好彩头。”
“陛下的意思是,正好有平宁郡主的旧例,这两个孩子,就都封郡主,等出了国孝,陛下和我一定给两个孩子寻到如意郎君,到时候,两位也帮忙参谋一下。”
盛老太太惊喜交加,万万没想到明兰竟然有此造化,她本以为一个县君就到头了,结果竟然是郡主!
要知道,就算是亲王之女,也只是县主。
太子之女,才会封为郡主。
郡主,位比郡王,从一品,几乎是女子在爵位品级上能够达到的极限了。
而现在,她亲手养大的明兰,竟有这样的造化。
盛老太太连忙说道:“娘娘看重这孩子,是她十辈子修来的福分!”
此时明兰的心情很是复杂,她自然是高兴的,有了这个爵位,意味着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小官家的庶女了,她可以凭借自己保护亲人了。
但与此同时,又有一种目标达成的空虚感……
第189章 明兰认母,如兰大喜,墨兰破防(4K)
大周皇宫,皇后居所。
明兰来到沈皇后面前,再一次跪了下来,大礼参拜。
不过这一次是为了“认母”。
沈皇后面带笑容地受了明兰的礼,示意身边的宫女将明兰扶起,然后送上了诸多珍贵的礼物。
这也意味着,自此之后,明兰的身份就不同以往了。
哪怕皇后只是代表皇帝口头上认下了明兰,也无诏书,也无册封典礼。
但金口玉言,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沈皇后拉着明兰的手,爱怜地道:“好孩子,留在宫里住几日吧,正好要给你连体裁衣。”
郡主有专属的礼服,都是定制的。
明兰知道这是应有之义,点头说道:“全凭皇后娘娘做主。”
沈皇后笑道:“还不唤我一身母亲吗?”
明兰反应很快,连忙改口道:“谢母亲恩典。”
沈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盛老太太和王若弗说道:“你们放心,陛下和我也不是要同你们抢孩子,只是实在是喜欢明丫头……我留她住些日子,裁衣都还是其次的,要让他认认她的兄弟们,过几日就让她回去。”
“只是以后,明丫头到底是陛下的义女了,一个月总要有一半的时间住在宫里了。”
盛老太太和王若弗在得知明兰要封郡主后,就有心理准备了。
像明兰这种情况实在是太罕见了。
但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如今的明兰,虽然还是盛家人,还给盛家带来了无尚荣光,但如今的她已经算是半个皇家人了。
对于如今的明兰,盛家只能供着,不能摆布了。
盛老太太看了明兰一眼,但还是代表盛家表态了,说道:“陛下和娘娘看重这个孩子,是这个孩子的福分。”
这种时候,盛老太太也只能说这样的话了,连“这孩子愚钝,娘娘您都担待”这样的话都不能说了。
因为盛家已经不配说了。
此时盛老太太欢喜过后,又开始替明兰担心了,担心明兰在宫里住不惯,或是不习惯宫里这么大的规矩……
但她也无能为力了,接下来只能靠明兰自己了。
盛老太太身侧的王若弗,勉强笑了笑,也跟着附和道:“这是应该的,应该的……”
早在进宫之前,盛老太太已经将明兰做了什么,告诉了王若弗。
王若弗当时也是又惊又喜,她的心肠不坏,和明兰也是无冤无仇的,自然也替明兰高兴。
但王若弗也以为,明兰至多封个五品县君,这还在她能接受的范畴内。
可现在明兰直接封了一品郡主,还有了皇帝义女的身份,可以说,明兰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汴京中的年轻俊彦随便挑,再没有配不上一说了。
现在该说某某人配不上明兰了。
王若弗膝下有个亲生女儿如兰,和明兰年纪相仿,想到如兰的婚事,王若弗心中的欢喜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非常复杂、难以描述的心情。
好在王若弗到底是太师家的姑娘,还绷得住,没有在沈皇后面前失态。
……
大周皇宫,垂拱殿。
得知新帝赵宗全突然召见自己,盛紘的心情很是忐忑。
盛紘很有上进心,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婿现在是新帝面前的第一得意人。
对于新帝的召见,盛紘心中是有一些期待的。
因为有期待,所以才会忐忑。
然而,出乎盛紘预料的是,今日轮到他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还不止一个。
第一个馅饼,是皇帝身边的太子殿下,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他的六女儿立了大功,参与了送血诏这一件从龙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