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陛下意属的仪鸾司副指挥使,也是潜邸旧臣,只是此人的身世和资历,与威勇伯,还有顾家二郎相比,差了不止一等,再有,陛下已经连着下了数道旨意,安排了威勇伯、顾家二郎,还有国舅爷,都是最紧要的职位……”
“总之,陛下提名的仪鸾司副指挥使人选,反对之声很大,反对之人或是宰执,或是公侯,所以……”
梁晓秒懂,跟着说道:“双方僵持不下,于是各退了一步,陛下想让我父……配合着演双簧??”
李猛点头道:“正是,陛下的意思,是将仪鸾司副指挥使之位交给令尊,让他真正意属之人辅佐令尊……当时双方互不相让,甚至可能牵扯到太后大娘娘,陛下才出此下策的……情况紧急,若不尽快敲定,迟恐生变,陛下这才没有提前和伯爷通气,老伯爷和伯爷勿怪……”
梁晓心中的石头落地了,口中说道:“无妨,陛下也有陛下的难处,如今陛下才真的是忙得连觉都睡不好……”
永昌伯也终于放心了,连忙说道:“好好好!我肯定听话!请陛下放心!”
这事终于说开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梁晓也注意到了两点,其一,是他发现李猛这段时间也没闲着,竟然能够替赵宗全给自己传话了,显然是初步得到了赵宗全的信任。
这位做了几十年首领宦官的老人,拿捏人心的能力还真强。
其二,据梁晓所知,这应该是赵宗全做了皇帝后,第一次撞南墙。
这也意味着,如今朝堂上的既得利益者,终于开始对以赵宗全为首的禹州集团,发起了试探。
对梁晓、顾廷烨和国舅沈从兴的安排,也可以看做是赵宗全做了皇帝后的前三把火,太后大娘娘和宰执们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算是给新帝的面子,或者叫见面礼……
只看这第一回合,算是既得利益者小胜,赵宗全小输。
赵宗全信得过的人,除了梁晓和顾廷烨两人之外,都是跟着他们父子出生入死的禹州众将。
这批将领的资历,也确实浅。
除了这一批人,赵宗全在汴京中根本找不出能够信任的人了。
无奈之下,赵宗全选中了永昌伯来做明面上的仪鸾司副指挥使,自然是因为永昌伯是梁晓的父亲,还是个“无能之人”,勉强算是可以信任的勋贵。
梁晓这下全明白了,他相信如今赵宗全不会、也不敢故意算计自己。
同时,梁晓也相信自己和赵宗全父子联手,能够保父亲永昌伯平安无事。
当然,梁晓还相信自己父亲很有自知之明,不会捣乱的。
知道了这道圣旨背后的较量后,永昌伯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嘟囔道:“在仪鸾司任职,是不是要起得更早了,是不是还要在宫中值宿……”
李猛、梁晓和吴大娘子:“……”
所有人都没想到永昌伯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哪怕如今只是个“傀儡”,未来也未必没有转正的机会。
仪鸾司副指挥使是货真价实的天子近臣,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差事,可永昌伯居然是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不忘初心了。
……
宁远侯府。
顾廷烨从宦官手中接过了授予他吏部文选司郎中一职的圣旨。
面对来自这名宦官的奉承,顾廷烨只是淡淡一笑,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先帝驾崩之日,赵宗全就对顾廷烨许了官。
而在顾廷烨身后,顾廷烨之父、宁远侯顾偃开则要比顾廷烨本人激动的多。
当日叛乱之日,宁远侯顾偃开也是闭门自守,准备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再出府拜见新帝,做新帝的臣子。
——无论新帝是何人。
结果,出乎顾偃开意料的是,新帝居然是远支宗室赵宗全!
自己二儿子顾廷烨竟然在赵宗全麾下做事!
还很得新帝的信任看重!
这样的“三连”之下,顾偃开喜不自胜,连作为父亲的姿态都顾不上了,满脸的欢喜激动。
顾偃开先是给来宣旨的宦官赐下了重赏,然后走到顾廷烨的身边,重重地拍着顾廷烨的肩膀。
力气之大,险些将顾廷烨拍地上。
顾偃开口中还不停地说:“好小子!好小子!这是个好孩子!待会去祠堂里告诉李祖列宗,咱们顾家,也出了个文曲星!吏部文选司郎中,哈哈哈哈,老子的崽子,做了吏部文选司的郎中!”
和父亲顾偃开打了小半辈子交道的顾廷烨,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同父亲说话了。
实在是,这样的父亲太陌生了。
顾廷烨很不习惯。
不过,顾廷烨的注意力并不全在自己父亲身上,更多的注意力落在了继母小秦氏的身上。
因为小秦氏的表情很复杂,很古怪。
显而易见地是,小秦氏很想表现得像顾偃开一样开心,可她做不到。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破防”,让顾廷烨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一直以来,他都将继母小秦氏也当做了“母亲”,虽然在他心里及不上亲娘白氏的地位,但也投入了很深的感情。
可如今才知道,原来他是在自作多情。
正所谓,一通百通,顾廷烨快速回想了一遍这些年来小秦氏的所作所为,也就将小秦氏的心思猜得七七八八了。
也就是顾廷烨经历了很多,也历练出了城府,此时才能够面不改色地应付父亲,而不是冲上去质问小秦氏对得起自己嘛!
顾廷烨突然很庆幸,自己事先并未将自己最近的经历,以及新帝对自己的安排,告诉父亲和小秦氏。
否则,小秦氏就有充足的时间调整情绪了,若是小秦氏和蔼可亲地恭喜自己,顾廷烨真不知道自己会被瞒到什么时候。
……
小秦氏也意识到了自己情绪不对,有可能被顾廷烨发现端倪,可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她这接近二十年的努力,为的就是将顾廷烨养成一个不堪大用的纨绔子弟,希望顾家大郎死后,宁远侯府的爵位能够跳过顾廷烨,落到她亲生儿子、顾三郎的头上。
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努力,都成了个笑话。
顾廷烨不仅没有被她养废,正相反,还长成了参天大树!
新帝父子的心腹之臣,年仅二十五岁的两榜进士、吏部文选司郎中,板上钉钉的吏部侍郎、尚书,甚至于执政……
这下好了,一直以来都对顾廷烨看不顺眼的顾偃开,如今都笑成了一朵菊花。
现在,顾廷烨内有亲爹顾偃开的看重,外有新帝父子的宠信,这宁远侯的爵位,以后肯定是顾廷烨的了……
小秦氏心中的恶念在疯狂地撕咬她,只是被她极力地压制着,她并不想失态。
可惜的是……
她的亲生儿子顾廷炜和她并不是一条心的。
顾廷烨领旨后,顾廷炜也扑了上去,拉着顾廷烨的胳膊,高声呼喊道:“二哥牛逼!二哥牛逼!二哥牛逼大发了!”
小秦氏对亲生儿子顾廷炜真的是愿意付出一切,可现在……看着顾廷炜和顾廷烨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样子,小秦氏再也坚持不住了。
她却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包括其中微妙的变化,全都落在了顾廷烨的眼中。
于是,顾廷烨同三弟顾廷烨愈发的亲近,搂着顾廷炜的脖子,揉着顾廷烨的头发,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顾偃开并未注意到继妻的异常,只是看着顾廷烨和顾廷炜,露出傻傻的笑容。
宁远侯府内,唯一能够和小秦氏稍稍共情的,也就是只有顾大郎顾廷煜了。
顾廷煜的心情和小秦氏类似,但却更加的复杂——顾廷烨要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该有多好!
……
盛家老宅,寿安堂。
王若弗很是激动地闯了进来,对盛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华儿是伯爵娘子了!华儿的儿子是小伯爷了!陛下刚刚下旨,封了女婿为伯爵!”
盛老太太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道:“华儿是个有大造化的!”
明兰此时正陪在盛老太太身边说话,听了嫡母的话,也为自家大姐姐和大姐夫感到高兴,于是站起身来恭喜盛老太太和王若弗。
王若弗此时心情极好,看明兰也极为顺眼,于是说道:“明丫头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寻婆家了!”
明兰还未有所反应,外面有人来报:“老太太、大娘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说是来……宣咱们家六姑娘进宫的!”
第188章 丑小鸭变天鹅,小庶女变郡主(4k)
明兰心中一动,大概猜到了宣自己进宫是为了何事,不由得有些激动。
她虽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但很沉得住气,大姐夫梁晓让她暂时保密,她就真的对谁都没说,包括她最敬爱的祖母也没有说。
因为明兰也不确定祖母是否会支持自己,她知道祖母不求她嫁入豪门大户,享受荣华富贵的,只求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所以,明兰心中对一直疼爱自己的盛老太太有些愧疚,但还是一直咬牙保密。
盛老太太并不知道内情,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连忙问道:“来宣旨的内官,可说了什么不曾?”
来回报的女使素质很高,条理清晰地说道:“回禀老太太,来的小官人并未透露是何事,但脸上挂着笑,还赞了一句咱们家六姑娘有大造化。”
盛老太太和王若弗都是心下稍安。
最近王若弗心情很好,先是接近二十年的老对头林噙霜被活活打死,然后是女婿梁晓飞黄腾达,连带着自家大女儿华兰也做了伯爵娘子。
对于王若弗来说,这喜事是一件接着一件。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若弗如今看明兰这个庶女也更顺眼了,此时主动开口,对盛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我去看看吧,按理来说,没有单独宣召臣女的道理,一般都要有长辈带着的,我带着六丫头进宫吧。”
因为盛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好,也没有休息好,所以王若弗有此一说。
盛老太太摇了摇头,说道:“虽说大概率是好事,但让我在家等消息,我心中更加的不安,你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我还撑得住,还是我亲自带了明儿进宫吧。”
王若弗还是说道:“那媳妇也要去,万没有让老太太独自带着明丫头进宫的道理,就让媳妇跟着伺候吧。”
盛老太太知道王若弗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她这个儿媳妇虽然脑子笨,但心肠却是极好的。
“那你先去招待来宣旨的小官人,我这边也要准备一下。”
王若弗点头。
……
王若弗离开寿安堂,去见了来宣旨的小宦官。
同刚刚那女使说得一样,这个小宦官很是和气,嘴角一直挂着笑,王若弗重重地赏了他,他笑着收了,利利落落地谢了赏。
但是,宫中出来的人,口风都是极严的,王若弗好话说尽,还赏了银子,对方也还是什么都不说。
而在寿安堂内,盛老太太支开了王若弗后,又挥退了下人,正在“审问”明兰。
……
“你少给我弄鬼,我不信皇后娘娘会闲的无事传你进宫说话,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快说!”
盛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脑袋还是挺清楚的,直接锁定了明兰。
明兰觉得此时也差不多能说了,并且也不想疼爱自己的祖母,跟着担惊受怕。
于是,明兰组织了一下语言,将先帝驾崩之日,自己遇到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全都告诉了盛老太太。
盛老太太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还是倒吸了一大口凉气,惊道:“你这孩子,之前怎么不说呀!”
她知道叛军入城那日,明兰也在皇宫中,也知道明兰钻狗洞逃出了宫,然后又被梁晓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