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冒死出宫报信的这个小宫女,梁晓还是很有好感的,并不会因为对方年纪小而轻视对方,甚至还有一些佩服。
追随兖王的叛军,进入皇宫后称得上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个小宫女有报恩之心,同时有胆气站出来,从帝后手中接过血诏和兵符,已经胜过绝大多数须眉男子了。
哪怕血诏和兵符已经到手了,梁晓也没有“态度大变”,面对这个小宫女的请求,梁晓整理衣冠,对着对方行了一礼,说道:“请姑娘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尽快找到禹州团练,点齐兵马,入宫勤王!”
在宫中,这个小宫女只是个最底层的侍女而已,别说梁晓这样的大人物了,就算一个有些权柄的宦官都能对她颐指气使。
梁晓对待她的态度,让这个小宫女很不习惯。
小宫女连忙闪避,口中连声说道:“梁大人,您折煞奴婢了!”
梁晓郑重地道:“这等危急关头,姑娘能够挺身而出,当得起梁某的大礼,不光是我,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感激姑娘的忠义之心!”
小宫女还是有些懵懂,不知道自己做了的这件事,到底有多“伟大”。
梁晓不再多言,将血诏和兵符收入怀中,翻身上马,朝着汴京城外的方向而去。
他不觉得自己“言过其实”,自古以来,公认的四大战功是“斩将、夺旗、陷阵、先登”,哪怕是最底层的士卒,完成其中的任意一项,也会得到统帅的赏赐和提拔,自此青云直上。
而在这四大战功之上的,就是“救驾”了,只不过,救驾之功可遇而不可求,甚至有些人遇到了也不敢站出来。
在知否原剧中,明兰立下的,就是救驾之功,这份功劳她至少占了一半,若她是个男子,至少也要封个侯爵,世袭罔替,否则新帝就会被认为是刻薄寡恩之人。
明兰虽然是女子,但大周朝也有女爵可封,远的不说,齐衡之母平宁郡主,并非皇室女子,只是帝后的养女,也被封为了郡主,在汴京城中地位超然,无人敢惹。
若非明兰之功被顾廷烨和盛长柏两人联手隐瞒,原剧中的明兰至少也能封个县主,郡主也不是没可能。
县主位比国公,郡主更是位比郡王。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属于女性本身的荣耀,并不是来源于丈夫的诰命可比的。
有了这个身份,明兰的后半生都可以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了。
自古忠义当先,明兰立下这样的大功,盛家也要以明兰为荣的。
若是盛家因此嫌弃明兰,新帝自己是如何想的并不重要,而是他一定会替明兰出气,否则损伤的是他自己的名声。
至于因为在乱军中送血诏导致的“名声受损”,更是微乎其微的。
头顶着救驾之功,身为活着得忠义牌坊,根本无人敢以此嘲讽明兰,否则就是不想活了,无需明兰动手,新帝就要活剐了此人。
被小人在背后说坏话这种事,这世间但凡在某一方面出众的人,谁都躲不过去,难道要为了堵住这种小人的嘴,就放弃这泼天的荣耀吗?
再说婚姻方面,这样一个对新帝有大恩的女子,求娶的人能从盛家门口排到汴京城外,就算是王孙公子娶回家,也要当活菩萨供着。
别说大周朝风气开发,并不过份看重贞操,就算是在梁晓原本那个时空的明清,立下救驾之功的明兰也不会愁嫁的。
以齐衡举例,如今若是明兰和齐衡议亲,反倒是齐衡高攀了。
可惜的是,原剧中明兰的这份功劳,却被顾廷烨和盛长柏这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一齐隐瞒了——为了明兰的名声,救驾之功不要了,光宗耀祖也不要了,还要让明兰继续做个普普通通的五品文官家中的庶女,还觉得是为了明兰好。
当然,梁晓也不打算将这份荣耀硬塞给明兰,毕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万一明兰就不喜欢荣华富贵,只想要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呢?
等办完一直惦记着的这件大事后,梁晓会和明兰好好谈一谈的。
至于现在,梁晓再次摸了摸怀中的血诏和兵符,双腿加紧马腹,带着手下奔向城外。
……
汴京城外。
赵策英同顾廷烨两人带着队伍,策马狂奔。
“前面没有山了,都是一马平川了!”
顾廷烨指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平原,对自己身边的赵策英说道。
赵策英的精神一振,说道:“终于出山了,我们到汴京了!”
在平原上跑马,一日千里可能有些艰难,一日六七百里却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此处距离汴京并不远,所以赵策英才会说已经到汴京了。
顾廷烨想了想,说道:“离汴京越近人越多,兖王的耳目也越多,咱们得小心行事才好。”
对于顾廷烨的才干,赵策英已经极为信服了,当下毫不迟疑地说道:“这一带你熟门熟路,我们都听你的。”
跟在赵策英身后的禹州众将的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对于顾廷烨的能力,他们也都是亲眼见识过的,自然不会不服。
再有,赵策英原本就是禹州团体的二把手兼继承人,威望极高。
如今赵策英之父赵宗全身受重伤,所有人都清楚赵宗全命不久矣,在这个小团体中,赵策英说话的分量与日俱增,如今甚至还要比赵宗全说话还管用了。
赵策英都认可了顾廷烨,禹州众将自然无人敢有反对意见。
顾廷烨对此早有腹稿,当下极为自信地道:“到时候,咱们兵分两路,找人穿上你们父子的衣服,一道人走官路,一道人走小路,吸引兖王的注意力……但实际上,咱们轻车简从,带上最精干的人手,直奔汴京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策英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显然顾廷烨所说的“轻车简从,直奔汴京”的计划,赵策英内心深处也是这样想得。
这是他们两个聪明人之间的默契。
他们两人都有所顾虑,顾虑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赵宗全的身体状况。
一路之上,赵宗全饱受颠簸之苦,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胸腹处的伤口,一直没有养好,不断地愈合又崩开,再愈合,再崩开。
不过,赵宗全也确实做到了“为妻子自强”,咬着牙没有说一个“不”字,任由大儿子和手下带着自己千里驰骋。
但是,精神意志也是以肉体为根基的,赵宗全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脸色一日白过一日。
如今汴京内是什么情况,赵策英和顾廷烨两人都是什么也不知,按理来说,应该放慢速度,缓慢前行,同时派出斥候去打探消息。
可两人都担心赵宗全撑不下去了,死在抵达汴京之前。
若如此,则大事休矣。
按照封建宗法制,被皇帝亲自教养过的赵宗全,无论多么落魄,都可以被称之为“皇嗣”,对大周朝的皇位有强宣称。
离了赵宗全,赵策英就什么都不是了。
若是想要浑水摸鱼,乃至于图谋皇位,最重要的前提条件就是赵宗全还活着,可以扯赵宗全的大旗。
事涉团体一把手的寿命,哪怕赵策英是二把手兼继承人,也不敢宣之于口。
顾廷烨对此心知肚明,所以提出了一个加速前进,同时很有些合理性的计划,这让赵策英对其更加的欣赏了。
赵策英假装沉吟片刻,然后说道:“如此甚好,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番表态后,赵策英又下了马,亲自来到靠后位置的一辆马车旁,十分恭敬地向自己的父亲赵宗全问安,同时说了顾廷烨的计划。
等来的是赵宗全的长久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马车里才传出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大郎你也大了,为父都听你的,只是希望你……三思而后行。”
赵策英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以往父亲无论是否认同自己的想法,都是中气十足的训话。
可如今……看来父亲真的是时日无多了。
赵策英鼻子一酸,但还是咬着牙说道:“父亲请放心,儿子是……儿子不会后悔的。”
车内的赵宗全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为父同你们一起骑马,这样还更快一些。”
赵策英大惊,脱口而出道:“父亲,可是你……”
马车的车门被推开,赤裸着上半身——上面绑满了绷带——的赵宗全从上面跳了下来,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伸手却是十分矫健。
赵宗全微微一笑道:“大郎,为了你,我这个当爹的,拼了!”
赵策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边哭,一边拜倒在地。
赵宗全看了看汴京的方向,说道:“替我更衣吧,咱们父子两个……终于回来了。”
……
赵宗全、赵策英父子、顾廷烨、沈从兴……再次精简过的队伍,人人骑马,以极快的速度靠近汴京城。
突然,禹州一行人派出的斥候去而复返,禀告道:“大人,前面有人!一共三人,都带着武器,还都是一人双马!”
顾廷烨心中一动,对赵策英说道:“大人,我去前面看看,看看到底是敌是友!”
赵策英点了点头,说道:“就交给二郎了!”
顾廷烨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带着马冲了出去。
……
顾廷烨的心中隐隐有所预感,觉得这一行人可能与梁晓有些关系。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面这支队伍领头的,竟然就是梁晓本人!
当下,顾廷烨也不再遮掩身形,骑着马,迎着梁晓冲了过去。
梁晓也早就发现了顾廷烨的身影,心中大喜,脸上却是不露分毫,他拉了拉缰绳,放慢了速度,同时大喊道:“仲怀,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廷烨也是大喊道:“清臣,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带着手下飞速靠近。
梁晓和顾廷烨两人开始飙戏。
“仲怀!你先说!”
梁晓率先开口。
顾廷烨看了看身后跟着的禹州人,以示安抚,告诉他们对面是自己人。
然后,顾廷烨对梁晓和盘托出,当然说的是赵宗全遇刺,愤而决定上京告御状,想要让皇帝为自己评理。
不过懂得都懂,梁晓瞬间心领神会。
接下来……梁晓听了,“大吃一惊”,喃喃自语道:“天意!这就是天意!……陛下……陛下有救了……你快带我去见赵大人!”
顾廷烨是真的“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清臣!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晓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快带我去见赵大人,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
在顾廷烨的带领下,梁晓成功靠近了禹州团体的一二把手,赵宗全、赵策英父子。
看着赵宗全有些苍白的脸色,梁晓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面皮。
顾廷烨主动为双方做了介绍。
虽然一路之上,赵宗全几乎不管事,都是赵策英在管,但如今面对“外人”,赵宗全还是站了出来,况且对方指名道姓的要找他。
赵宗全一边咳一边问道:“梁大人,您找我……所为何事?”
哪怕对面的梁晓很是年轻,但赵宗全还是十分的客气。
梁晓看了看赵宗全的身后,见赵宗全身后带着的人马,虽然相貌各异,但都十分的精壮英武,不由得暗暗点头。
“赵宗全接旨!”
梁晓突然脸色一变,大喊出声。
随即,梁晓从怀中取出了血诏和兵符。
所谓血诏,其实就是皇帝今日所穿龙袍的一角,身上隐隐有血红色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