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和荣飞燕这个幼妹的关系很好，已经哭过不止一次了，此时虽然止住了泪，眼圈却还是红的。
皇帝赵真的脸色非常不好，斜靠在御座之上，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朕……朕再多派一些人手……会找回来的……你放心……”
荣妃连忙给皇帝拍背顺气，带着哭腔说道：“陛下……陛下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呀……妾身的妹妹……若是为了妾身的家事，妾身就万死不辞了……”
赵真连咳了好几下，才好受一些，强撑着说道：“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可能压倒朕……”
看着赵真这副老态毕现的样子，荣妃忍不住又哭出了声。
只是这一次她哭泣是为了自己。
荣妃是赵真最近这些年最宠爱的嫔妃，荣妃以色侍人，荣家也无特别出色的人物，如今的荣华富贵，全都系于皇帝一身。
可看皇帝如今这个样子，恐怕真的时日无多了……
荣妃哭了几声后，又想起这是在御前，连忙又将眼泪憋了回去。
赵真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中，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忽然生出一股“回天无力”之感，知道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了。
就在这时，垂拱殿首领宦官李猛颤微微地上前，禀告道：“陛下，梁四郎进宫了，说是在街上遇到了巡防营，觉得其中有蹊跷，于是疾驰进宫……”
赵真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是个有良心的，总算我没有白疼他一场。”
李猛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是否召见，还请您示下。”
赵真闭上了眼睛，疲惫地道：“不见，朕累了……”
李猛连忙答应下来，就要出殿转达。
这时，赵真突然说道：“等一下，你去传朕的旨意，让梁晓去虎贲军坐镇，在城外注意有无可疑人等。”
虎贲军的前身就是京畿卫士，这是梁晓亲自练出来的兵。
李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恭敬地答道：“是。”
……
垂拱殿外。
梁晓恭敬侍立，等待着里面的传召。
过了一会儿，与梁晓相熟的李猛走了出来，一字不差地宣了陛下的口谕。
梁晓深吸一口气，然后按流程接了旨。
他有心想要从李猛这里打探一些消息，但此处是天子居所的大门口，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梁晓和李猛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移开了视线。
对着李猛拱了拱手，梁晓直接转身离开了，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
汴京城外，虎贲军大营。
虽然这支虎贲军是梁晓一手建立起来的，但他数年前就被皇帝调走了。
虎贲军规矩森严，哪里守在大营门口的军官认得梁晓，但也没有直接将其放进去，而是层层通传到大营里面。
面对这种情况，梁晓不仅不恼，反而十分的欣慰。
这证明他离开的这些年间，他留下的规章制度并没有被荒废，虎贲军的规模虽然一直没有扩充，依旧只有五千人的规模，但依旧是一支强军。
不多时，营门内响起了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十余人从中走了出来，为首者是梁晓的旧部，林钟。
林钟见了梁晓，满脸的震惊之色，他之前还以为通传的人看错了，结果没想到来人竟然真的是梁晓。
要知道，为了避嫌，梁晓离开虎贲军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处大营。
林钟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拜了下去，“练兵使大人，您怎么来了？”
激动之中，林钟用的还是当年的旧称。
实际上，早在京畿卫士改制为虎贲军时，统帅就改称“指挥使”了。
梁晓连忙将林钟扶了起来，取出了皇帝让李猛送出来的信物和兵符，说道：“陛下让我暂掌虎贲军……”
见了信物，林钟再一次拜了下去，说道：“练兵使大人，请您下命令吧。”
梁晓离开后，他的副手张昆成为了虎贲军的统帅。
张昆也离开后，虎贲军的指挥使之位就落到了林钟头上。
连续三个指挥使都是梁晓这一系的人，或者说是英国公这一系的人，原本这是不可能之事。
但也不知道英国公是如何说服的陛下，竟是真的办成了。
林钟几乎算是梁晓亲手提拔起来的人，自然对梁晓毕恭毕敬，更何况梁晓手中还有天子的信物。
梁晓也没有客气，直接吩咐道：“留下一半的人看守大营，另一半的人跟我出营……”
他知道这件事的“真凶主谋”其实是邕王府的人，做下这事的贼人，如今大概率的就躲在邕王府的别院中，这一次出营搜索大概率是没有结果的。
但这是皇帝的命令，到底还是要执行的。
……
第二日清晨。
汴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一辆疾驰的马车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人。
附近的人围了过来，发现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只不过衣衫杂乱，满脸的灰尘。
……
大周皇宫，垂拱殿。
梁晓带着虎贲军的士卒在城外搜寻了半日，如他出发前所料的那样，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待他领兵回营后，得到了自宫里传来的消息，知道荣飞燕已经找到了
梁晓命林钟整顿军务，骑上了马，前往皇宫复命。
这一次，梁晓见到了皇帝赵真。
荣妃已经被送回了她的寝宫，并不在垂拱殿这里。
梁晓为自己没有发现可疑人等请罪。
皇帝赵真挥了挥手，说道：“罢了罢了，这都是命，与你无关，你起来吧。”
梁晓对此早有准备，又告了一声罪，他从怀中掏出了兵符，就要交给殿内的小宦官。
结果，意外发生了，就听皇帝赵真说道：“先不急，兵符你先留着吧，虎贲军，也先由你兼管。”
梁晓愣了一下，才说道：“是。”
赵真很是疲惫地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这段时间……罢了罢了，你这孩子素来懂事，也无需我嘱咐你什么……”
梁晓心中疑窦丛生，但也不敢多问，他将兵符收了起来，然后就向皇帝告辞了。
……
梁晓刚走到大周皇宫门口，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荣显。
荣显一身戎装，脸上尽是疲态，眼中布满了血丝，却是多了几分杀伐之气，竟是不像个纨绔子弟，反而真的有了几分军人的感觉。
因为同属于皇帝的近臣，哪怕梁晓刻意和荣显保持距离，两人的关系也不算坏。
梁晓停下脚步，对着荣显点了点头。
荣显也停下了脚步，看了梁晓一眼，竟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两个字，“谢谢。”
梁晓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摇头道：“显哥儿，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无需谢我，就算是要谢，也是要谢陛下。”
荣显深深地看了梁晓一眼，说道：“那也要谢谢你。”
说罢，荣显不再看梁晓，径直向着垂拱殿的方向走去。
梁晓看了一眼荣显的背影，心想此时的荣显，会不会已经对邕王一家起了杀心。
……
梁晓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因为，荣飞燕的死讯刚刚传开，荣显就找到了他。
看着满脸哀戚之色的荣显，梁晓尽量不让自己多想，轻轻说了一声“节哀”。
梁晓都觉得自己有些虚伪，毕竟某种意义上，他算是“见死不救”。
无论如何，荣飞燕都是无辜的。
梁晓上次见荣显，本来还想提醒对方，看好了荣飞燕，也许这个姑娘会寻短见。
但到了最后，梁晓什么也没有说。
剧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荣家是必反的，荣飞燕就算上吊前被救了下来，关了起来，等到荣家倾覆之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梁晓将荣显迎进了自己的外书房。
却没想到，荣显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四郎，你知道到底是何人掳走的我妹妹吗？恐怕你想都想不到！”
说这句话的同时，荣显的面容格外的可怖。
“就因为小姑娘之间的口角，就要坏了我妹妹的名声，逼她去死……”
有的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
梁晓是真没想到荣显这个愣头青，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直接说了这样的话。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让荣显进门。
梁晓连忙开始装糊涂。
荣显却是不为所动，直勾勾地盯着梁晓，然后问道：“四郎，你也不用和我装糊涂，我知道，你是心怀天下之人，你难道愿意看着那……”
“住口！”
梁晓可不能让荣显继续说下去了。
第15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4K）
永昌伯府，秋爽斋。
梁晓厉声呵斥，打断了荣显即将说出口的、更犯忌讳的话。
“凡事都要讲证据！显哥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梁晓觉得还是不要让荣显开口比较好，喊了“住口”后，又怒喝了一句。
荣显听了，没有生气，也没有辩驳，只是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很失望地看了梁晓一眼，丢下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这句话是——“清臣，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就当我没来过！”
梁晓脸上的表情一点变化也没有，他静静看着荣显离开，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荣显的意思很明白，他这是已经知道了此事的幕后主使就是邕王府，想要将梁晓拉上自己这一方的战车，共谋大事。
只是，他没想到梁晓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为了委曲求全，宁愿眼睁睁看着一个板上钉钉的昏君上位，却什么都不敢做。
荣显离开前的那个混杂着失望、蔑视、震惊等诸多情绪的眼神，也很有表现力，让梁晓甚至有一种叹为观止之感。
是的，荣显的表演虽然十分的逼真，但梁晓还是能够从中看出表演的成份，知道荣显这是在演给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