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总算是明白林灵素为什么有这么一番感叹了，原来师尊悄无声息之间，干成了一件林灵素都没有干成的事情。
不对，也不算是悄无声息……
李二联想到自己小千世界前几年间，有群星乱坠，星象大变，日月亏空等异象，当时受限于见识，虽然知道这些异象代表天变，但是没有能够解读出其真正的意识。
现在看来，这应该是老师影响到的星象变化。
沉吟了片刻，林灵素对李二问道，“你身上的大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身上有这么浓重的道家气运，难道是你那位老师将你选做茅山道脉的嫡传了？”
“也是，他以前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林玄机，要继承神道传承，以后执掌四海龙宫，一个南灭，听说继承了他佛法的衣钵，他倒是圆滑，和那群和尚和解，不像我，同样被和尚拿住把柄，当时跟个愣头青一样，只想要抄了和尚的庙，从源头上解决因果。”
林灵素带着几分不甘心，暗中揶揄了一下林默生，但说得倒是坦荡。
李二没有办法回答第二个问题，思考了片刻说道，“来关帝宫前，老师带我去一芦苇丛中，见到了一位叫做庄子的老先生，陪他垂钓了一会儿，钓上来一条鱼龙。”
卫同义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之前还有些暗中奇怪，林默生可能不太重视这位弟子，所以一直圈养在小千世界，连根本界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的弟子。
但现在回想起来，这哪里是不重视啊。
这位弟子从小千世界出来，就到了两个地方，一个地方见到了庄子，一个地方见到了帝君，这分明是要着重培养啊。
不行，自己之前想的，借助李二顶在前面，暗中捞好处的计划要改一改，李二可以深交！
林灵素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忽然脸上露出笑容，“这倒是时也命也，我号九道，有一道法传自老庄，如今可以托付于你，算是再传。”
见如此简单得到道法，李二反而有些不自信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是何道法，向他人学法，我须得征得老师同意。”
林灵素大笑道，“你一个学刀的，在我面前装什么谦良恭顺，何况这道法你老师不接也得接，听好了，此道名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第431章 宋朝九鼎
当林灵素平静地说出“苍天当死，黄天当立”之后，周围无边无际的雷狱突然发生变化。
那雷霆落下，不再是恐怖的毁灭之力，反而如春神落笔，太初神雷点化出先天祖炁，让虚空存在原始的能量。
太素神雷勾勒出地风水火的物质之形，让轻者上浮，让浊者下沉。
紫霄神雷从物质和能量之间运转，让规则有序，让日月形成概念浮现，不过这个时候，一道道灿然的佛光也在林灵素略显阴郁的神色中绽放。
借助能量和物质，连绵佛寺如同雨后春笋，拔地而起，一座须弥大山之上，佛陀之影端坐，结施与印，声如雷霆，与林灵素的“苍天当死，黄天当立”之音对峙。
李二和卫同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造化施展，洪荒开辟的一幕，他们一边从中汲取大量的感悟，化作自身道行，一边惊诧的发现，虽然林灵素和佛陀之影一僧一道，一大一小，截然不同，但是两者同时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上，就如同阴阳鱼一样自然，难以分开彼此。
林默生通过自己徒弟李二也看到了这一幕，只不过他比李二了解的更多，他敢肯定，那虚空中的佛陀之影就是林灵素的一尊化身，只不过这种化身不受林灵素控制，在这降魔阁的第八层和他永远纠缠在一起。
林默生笑着对旁边的关圣帝君说道，“苍天当死，黄天当立，怪不得林灵素被您镇压在此处，这法门倒是有几分混元开辟之妙。”
他当然明白林灵素口中的‘黄天当立’之法绝对不是混元大罗道果开辟之法，如果当初林灵素有这个本事，也不会一败涂地，至少能够像无生老母一样，转战千载，即使是诸多道脉，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尊称一声老母。
“投机取巧之法罢了。”
关圣帝君神色带着几分回忆，千年以前，见到林灵素修得此黄巾妖道之法，他自然是气愤无比，所以玉帝下的旨意，他也就接了，参与了当初的大战。
毕竟他是亲自经历过黄巾之乱，知道当初的黄巾妖道张角对于天下百姓的伤害有多深。
但是又过去了一千年，他不得不感叹，当初以为的建功立业，豪情壮志，跨入千载时光一看，竟然是如此经不起推敲，甚至无论是张角，还是他心中的大汉，对于百姓的伤害都一样深。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谁能够说得清楚其中的仁义二字？
连祂这位三教共尊的仁义之神都看不懂，更何况是天下之人。
“投机取巧之法……”
林默生更加在意现实一点，刚才没有细想，现在想来，林灵素立下‘神霄天’就是用的这种投机取巧之法，而不是真正无中生有的开辟一座横跨在诸天之上的大千世界。
关圣叹息一声，说道，“这法门原本是庄子领悟的人道皇朝变迁之法，借用的是存在在时光长河中的人道国度之力，张角当年又加入了五运变化，若真是为国为民，到不失为一桩成道之法，可惜啊。”
听着关圣的解释，林默生仔细感受了一番降魔阁第八层的变化，果然如关圣所言，那虚空之中，一道道神霄道脉之力贯通诸天，汇聚人道之力而来。
而林灵素本身，拥有着某种能够借用人皇之力的东西，想来应该是当初的宋徽宗帮林灵素弄来的。
林默生眼中伏羲八卦流转，和其他天机之法容易被人道之力干扰不同，伏羲本来就是上古人皇，他推演的法门在人道之力中如鱼得水，抽丝剥茧般排除一道道人道之力的干扰，看到了林灵素借用人皇之力的实质。
那是九尊黄铜大鼎！
九鼎。
是了，宋徽宗既然想要当人皇，他又凑不齐九鼎，就只能够劳民伤财地铸造属于自己的九鼎。
集合宋朝举国之力铸造的九鼎，虽然没有大禹九鼎的神异，永远也成就不了完整的道宝。
但是在九鼎不齐的情况下，他仿制的九鼎已经能够借用大部分的人道之力，结合当时的宋朝天下，发挥的威能还在普通的道宝之上，可以作为林灵素的依仗。
这九鼎隐藏在哪里？
林默生略感好奇，想要探究一下。
不过正在给李二演法的林灵素神色不满的冷哼一声，“你这道人好生无礼，原道你有几分英雄胆魄，没想到是个旁边偷窥神器的家伙！”
他屈指一弹，一道佛门的须弥神雷打向正在感悟道法的李二身上。
这须弥神雷之下，周围的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从四面八方压迫，向内坍缩，化作芥子大小。
这等伟力，李二当然挡不住，林默生也没有犹豫，借助兵主之力和系统，直接将自己的力量降临在李二身上。
李二颅顶，飞出三道先天祖炁，正是玄元始三炁。
三炁结合，化作一片鸿蒙混沌，如同大道之源的庆云，庆云之上，站着一位样貌英武，身穿夜色长袍的青年，正是林默生的化身。
当化身出现之时，他就感受到周围须弥神雷对空间的压迫，这让他在这种压迫之下，所使用的一切道法，都千倍，万倍的削弱，最终归于芥子无形。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打破周围空间的压迫，一般的金仙，凭借自身道脉，都可以和诸天贯通，自然能够抵挡须弥神雷对于空间的封锁。
但这里不同，这里是镇压林灵素的降魔阁第八层，自己若是以道脉横跨诸天，打破须弥神雷的封锁，说不定就帮助林灵素逃了出去。
这就是林灵素出手的目的。
林默生哂然一笑，“我虽没有英雄胆魄，但道友的小聪明也不少。”
说话间，玄元始三炁在他手中聚集成为一抹斧光，然后没有惊天动地的斗法，当那抹斧光存在的一瞬，周围被须弥神雷压缩的空间直接被劈开，然后斧光和须弥神雷统统消失。
因为斧光消失的太快，甚至连林灵素都有种不真切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那道斧光是不是某种幻术。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确定林默生刚刚那道斧光的真实性。
斩出三清大道君，凝聚玄元始三炁，当然那道‘不存在’的神器盘古斧出现也合情合理了。
借助玄元始三炁，亲自出现在在降魔阁第八层，林默生站在庆云之上，带着笑意，看了一下那虚幻的，如同山脉的佛陀之影，又看了看林灵素自身虚幻的身影，笑道，“原来如此，道友不是被降魔阁给困住了，而是被佛法和这座神霄天残骸给困住了！怪不得想要以须弥神雷引我出手。”
刚刚如果他用的是有形的大道破开须弥神雷，那么林灵素都可以借助这种和诸天实质性的联系，让自身的困境减弱几分，相应的，代价就由自己来承担。
但自己用的是盘古斧，是真正的无极法，不存在的东西，林灵素自然也抓不出一点联系，无法将因果转嫁给自己。
至于林灵素现在的困境，有着【诸相非相】天赋的林默生目光如炬，看得一清二楚。
当初林灵素借用宋徽宗制造的九鼎，牵引时光长河中的人道之国，想要将这无形的人道之国化作有形，凝聚为神霄天。
所谓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并不是无极开辟之法，而是一种转化法门，借鉴了五运五帝轮转之法，只不过在细节上，又加了虚实转换。
林灵素当初得到了一块上古九天残片，然后想要借助着残片，让那本来应该只存在于时光长河之中的人道之国彻底降临，化为真实，成为神霄天。
可惜在关键时刻，佛门和天庭强势杀入，林灵素不仅没有完成转化，彻底建立九天之一的神霄天。
他本身还被佛门以秘法暗算，在他将要成道，收拢自己的过去，现在，未来身，一切时空，自在唯一的时候。
无数佛子陨灭在这个世界中，同时亿万灵山佛徒发下宏愿，借助他没有斩去的佛门因果，将他的过去身，当初当和尚的那个化身独立斩出，塑造为此界之佛，和他的现在道身对立纠缠，不分伯仲。
他刚刚表现的，将无边无际雷狱转化成为万里佛土，并不只是他神通强悍，而是他无法控制佛门不断灌注给他的道脉之力，让他不得不在这种佛道之间不断转化，自己束缚住自己。
从林灵素身上，林默生联想到自己，暗道一声，好狠的秃驴。
幸好自己摘大战之前，让瘦猴带着今生去灵山佛门，与多宝如来商议佛法南传之事，当时是为了让多宝如来帮助自己制约过去燃灯佛座下的婆罗门鬼神。
但现在想来，却误打误撞地让多宝如来放弃了在幽冥大战中对自己出手的打算，能够让自己顺利脱劫，将佛门因果斩断。
当然，自己斩出的世间自在光王佛未必‘安全’，林灵素的事情给了自己一个惊醒。
被林默生点出了小心思，林灵素不仅不恼，反而像是看出了林默生在想什么一样，说道，“道友看到我这副模样陷入沉思，想必是在担忧自己的世间自在光王佛之身吧？”
“呵呵，虽然我不知道道友是以何种秘法斩断因果的，不过佛门的‘债’可不是那么好还，那场幽冥大战虽然道友脱劫，但以我对佛门的了解，恐怕他们眼中，那个时候并非是对道友收割的最佳时机，真正对道友收割的时机，只会在道友真正证得大罗道果之时。”
“那样的利益才会最大化，至于更上一层，等道友证混元无极道果，他们又没有能力收割了，不如道友助我脱困，我为道友细细谋划一番。”
不得不说，林灵素确实足智多妖，几番话就加深了林默生的猜疑，即使他没有完成最初的目的，但马上就为自己找到了新的说辞，试图获得新的好处。
林默生对林灵素的建议一点都不感冒，虽然这位是道教的大宗师，也称得上是惊才绝艳，但他的人品可一点都不好，同样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性格，当初死在他手中的道友和和尚有得一拼。
而林灵素能够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以自己感知到的，就是需要一个大运，大修为之人代替他承担这部分佛门因果。
自己好不容易才斩断了佛门因果，可没有为他人火中取栗的觉悟。
“我是什么人道友清楚，道友是什么人我清楚，我俩也算是同一类人，没有好处，空口套白狼的话道友自不必来诓我。”
林灵素脸上的笑意一僵，冷哼一声，这林默生确实没有那么容易骗到，从对方一进来，就轻易识破自己的小手段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过林灵素也没有那么着急，当林默生让他的徒弟进来，关圣帝君还准许之后，他就有预感，自己脱困的时机即将来到了。
而且自己已经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篇法门传下，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变化就好。
见林灵素不说话，林默生也没有在这第八层久留的意思，他确实想要从林灵素那里得到一些好处，就比如宋朝仿制的九鼎，这对于自己就很有价值。
但这是林灵素安身立命的本钱，他绝对不会交给自己的，所以得想办法让林灵素自己入局。
念头转化之间，林默生已经有了大概的应对思路，“请帝君接我们上去。”
关圣施展神力，将李二和卫同义从第八层拉走。
林灵素并未阻止，等两人彻底离开之后，那金色的虚幻佛陀仍然不断以雷音讲法，林灵素面容瞬间阴翳，“聒噪！”
他紫色道袍一挥，大片雷霆从袖口中飞出，如同雷霆之海，恐怖的雷海瞬间淹没了佛国净土，须弥山体崩塌，一切物质消弭，能量互相冲突，爆发出最原始，最毁灭的雷霆之力，重新将这片时空化作一片煊赫的雷狱，生死不息，永不停止。
这就是林灵素自身的困境，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和自己争斗，他越放不下自身对佛门的恨意，就越不可能从降魔阁第八层中脱困。
第432章 矛盾重重
回到正气亭中，林默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关圣说道，“今日叨扰帝君清修，来日帝君若是用得上贫道，尽管派人来知会一声。”
多个朋友多条路，虽然关圣在历史和神话上都有些执拗，但作为朋友，还是可以深交的，至少不会两面三刀，背后捅刀。
关圣笑着抚须点头，原本祂和林默生的因果都已经消减了，但林默生仍然愿意许下如此重诺，这态度就让祂十分满意。
而他关羽什么时候会让真正的朋友吃过亏，就算有事求到林默生门下，也不会空手而去。
见林默生起身，有要离开的意思，卫同义突然开口道，“帝君在上，我卫同义与醉生道君之徒一见如故，愿结为兄弟，恳请帝君见证。”
卫同义突然开口，让林默生和李二都略微一愣。
林默生脸上带着笑意，弄清楚卫同义是想要借助李二的大运，在这劫数中走一遭，找到成就金仙的机缘。
不过这并不算是单方面的攀附，因为卫同义作为关圣的掌笔仙官，本身精气神圆满，神职在身，就算是一般的金仙，也能够平辈伦交。
而一旦借助李二的机缘，真的在这次大劫中成就金仙，有一位在关圣身旁掌笔的金仙作为兄弟，对李二的道途也是大有助益。
李二目光微微瞟了一眼林默生，见这位老师之神带着笑意，并未阻止，明白老师的意思是倾向于结交。
他认真思考了片刻，点头说道，“我李二鄙陋，兄长若不嫌弃，愿结为兄弟。”
关圣端坐在位置上，沉声说道，“你二人既有如此心思，我自然做个见证，不过他日你二人倘若两面三刀，莫怪关某施以严惩。”
关圣目中精光就像是两道铁则，印入了二人心底，让两人连忙低头，“谨记帝君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