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一座世界的本源纠缠在一起，这怎么可能……”李二下意识用自己以前的眼光评价道，不过看到笑吟吟不说话的卫同义，明白是自己眼界小了，“没有办法分离吗？”
“很难。”卫同义叹息说道，“甚至这些邪魔就有可能是那个世界‘正道’产生的，以我亲身经历的一个世界举例，那个世界中的正道觉得天下之所以有那么多战争和杀戮，就是因为人心有善恶之分，所以他们以秘法将恶念抽出，封印在一起，创建了一个没有恶念的门派，这个门派的长老们也很快修行到了天仙境界，将自身阳神寄托在这个世界的大道之中。”
“但谁能够想到，那恶念源源不断增长，最终突破封印，和这些天仙一起寄托在世界大道之中，即使以帝君的神通，也只能够回溯时空，在过去留下‘破绽’，在现在处理，但那样处理的代价太大，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封印在这降魔阁内，同时永远销毁了那个秘法。”
李二听故事一样觉得有意思，不过他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是要好处来的，好像前两种邪魔和自己都没有关系，于是追问道，“那第三种呢？”
卫同义指了指面前黄沙漫天的场景，“这就是第三种，诸天有不少险恶地界，这些地方若是时机到了，自然会孕育出天生嗜杀，甚至毁灭世界的邪魔，在这之前，将这些地界切割开，封印到降魔阁内，以道音佛号洗涤，防止生出变化来。”
“而这些险恶地界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大神通者之间战斗导致的，他们陨落的尸骸，神兵残余，甚至世界残余，对于别人来说可能难以利用，但是对于兄弟而言，到有机会增强自身。”
李二瞬间眼前一亮，若是大神通者的神兵，即使是残骸，但他也能够通过【嚼金吃铁】的神通吸收，对于自己的帮助，确实比普通的洞天之宝还要大。
“这处古战场，乃是西游世界大唐西征，打破的一座中千世界，其中埋尸百万，有天神尸骸四十九尊，怨念不散，难以度化。”
李二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如果只是他自己来此地，听闻有四十九尊的天神尸骸遗骨，说不定就会选择在这里寻找机缘。
毕竟就算自己有野心，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不过自己刚才才得到了老师的提点，于是李二笃定地说道，“可以去下一层看看吗？”
卫同义闻弦知雅意，平常的时候，即使他想要进入这降魔阁也不容易，如今刚好趁着李二的光，去见识见识。
一连下了六层，在第七层，此处时空如同胶水一样粘稠，即使卫同义已经张开了自身的时空之基，将两人笼罩在一起，但是仍然行动缓慢。
卫同义的声音就像是被放慢了数倍的话筒，“这降魔阁，其实被帝君以大法力镇压在时空长河之中，每下一层，对时空的感受就削弱一分，自然感觉时间流速‘变慢了’，若是真正在时空长河底部，那就是佛家所谓的‘无时间，无空间’的阿鼻地狱。”
“此处乃是上古黄帝和蚩尤战场中一小块，有大罗金仙遗骸残留。”
卫同义目光示意了一下李二，差不多得了，这里的好处如果能够拿到手，也够你得意的了。
不过李二脑海中还是没有林默生的吩咐，只能够强行硬着头皮说道，“还可以下去看看吗？”
卫同义都忍不住皱眉，心里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太给李二面子了，以至于对方都有些不知好歹，他刚想要委婉地劝说一番，只见一道关帝神力从空中落下，将两人再往下带了一层。
落入这一层之后，即使是卫同义也不敢用自身的时空之基保护两人，因为这里简直就是无边无际的雷狱。
五行神雷，太初神雷，太素神雷，乃至紫霄神雷，都天神雷，一道道明晃晃的雷霆裹挟着大道之力穿梭不休，如果不说这里是降魔阁内部，李二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庭雷部众神的雷池之中。
“这里是？”
外面有一层关帝神力保护，所以两人的声音重新变得自然起来。
卫同义也从眼前的震撼回过神，多看了李二两眼，瞬间明白，这次自己能够带李二来降魔阁，不仅是自己两人的小心思起作用，也是帝俊和那位茅山道子林默生有谋划布置，需要自己二人在此处拿走一样东西。
果然，封神大劫，席卷诸天，悄无声息之间，自己就已经被卷入其中，亏得自己之前还打着小算盘，想要这位林默生的传人顶在前面，自己在后面得好处，现在看来，属实可笑。
不过卫同义毕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就调整好心态，知道入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权衡利弊。
他转头对李二回答道，“此处乃神霄道脉与佛门灵山的战场。”
李二微微疑惑，佛门灵山他听过，不过神霄道脉他那里从未听过。
卫同义挑重点说道，“根本界，也就是诸天万界的中心，曾经出了一位天才绝艳的道人，那道人创建了神霄派，欲重塑上古九天之一的神霄，同时下令，改诸天佛门佛陀称号为大觉金仙，菩萨为大士，一切佛门弟子，拜入道门。”
卫同义的话比眼前的雷霆之景还要震撼，李二都花了十几秒才消化完，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眼前的战场这样惨烈了，恐怕自己看到的战场，不足当年全部战场的百分之一吧。
李二吐出一口浊气，认真地询问道，“那位道人姓甚名谁？”
卫同义望着眼前雷狱，略微出神地回答道，“妖道林灵素。”
第430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正气亭外，翠竹依依。
林默生和关圣帝君对坐，当感知到弟子李二下至第八层，他同样很好奇，毕竟在李二进入降魔阁之前，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和林灵素产生关联。
只不过当李二得到准许，要进入降魔阁之时，他才灵感一动，于是让李二继续下探。
“当初神霄派的事情，关圣有参与？”
林默生向着旁边的关圣帝君询问道，如果是自己前世那个没有超凡之力的世界，那么林灵素也不过是一届胡言乱语的妖道，让本来就危机四伏的北宋王朝多埋下一些雷，最终导致王朝覆灭。
但这个真实存在仙佛的世界中，林灵素创建的神霄派仍然是上清道脉的重要分支，那么他当初做的事情就不得不引人深思。
甚至现在解读出来，北宋那么强大的根本界王朝之所以覆灭，有很大程度上，都源自于这次林灵素的改佛为道。
“嗯。”
关圣默然地点头，露出一些回忆的神色，“一开始林灵素也惊才绝艳，先修佛，后修道，乃是天下少有的修道种子，甚至可以说在他那个时代，同辈者无出其右，他与王文卿共创神霄派，以五雷法著称于世，如果只是到这里为止，那么林灵素也是一代道教宗师，不会走到后面的妖道境地。”
林默生略显尴尬地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虽然知道关圣不是在暗讽自己，但自己的经历和林灵素还有几分相似之处，这或许就是自己灵机一动，让徒弟去第八层的原因吧。
“后来呢？”
“后来林灵素得神霄派气运和大宋徽宗帮助，自然扶摇直上，不过十年，已至大罗金仙道果之前，但即使他天姿绝艳，气运滔天，但距离大罗道果始终差一层，最终他做出一个决定，重建上古九重天，立神霄天为自身道果。”
“上古九重天没有神霄天的说法吧？”
林默生皱眉说道，他是亲自回溯过历史，抵达到过帝俊的时代，在他那个时代中，自己亲自看到过东皇太一是如何在下面拆了九重天，帮助紫微帝君刺杀帝俊的。
那个时代的九重天是九座大千世界，分为九野，共同支撑起上方天帝居所，无极道场。
关圣抚着顺滑如发的胡须，红脸上噙着笑意，“不管以前有没有，你难道没有发觉，重建九天，损害的是谁的利益吗？”
“玉帝。”
林默生轻声说道。
玉帝建立了如今三十三重天的制度，与道家三清天，并称为三十六天。
这神霄派重建九重天，一点都不亚于自己立下第七御的位置，打破六御的格局。
“所以林灵素就不疯魔不成活，直接诱惑了宋徽宗帮助他举根本界华夏之力，重建九重天。”
诱惑了宋徽宗……如果放在以前，林默生肯定直接感叹一句宋徽宗真没有脑子。
但是现在想来，更有可能是宋徽宗的能力和他的野心不匹配，不是完全没有脑子。
宋徽宗一生求道，大抵所求不过是长生二字。
但是在天子法禁之下，宋徽宗是永远不可能长生的。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帮宋徽宗长生，那就是凝聚上古人皇之位。
而想要成为上古人皇，毫无疑问，最大的阻碍就是当今天帝，玉皇大帝。
这么一来，逻辑就闭环了，林灵素重建上古九重天，一方面帮助自己成道，另外一方面又可以削弱天帝，从而为人皇道果凝聚做准备。
所以林灵素宣称宋徽宗为上帝长子长生大帝君，若重建上古九重天，那就是神霄天主宰，为以后运朝登天之法做准备。
“还真是疯狂啊。”
林默生感叹道。
关圣帝君凤眼瞥了一眼林默生，若是别人感叹这句话，他还会点头附和，但林默生感叹这句话……就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滑稽。
“确实。”
关圣帝君颔首，“所以王文卿选择和林灵素分割，带着一部分神霄派弟子隐遁，而没有内部掣肘的林灵素也越发疯狂，做出了改佛为道的举动。”
林默生面露困惑，在听到关圣帝君剖析之前，他还以为主要矛盾是佛道之间，但是经过这么一剖析，反而主要矛盾是神道之间。
是当朝天子的长生野望触及到了‘天规’，那么林灵素再惹佛教，似乎就有些完全失了智了。
“无他，佛道之争罢了。”
关圣语气中也带着几分感叹，“太上开辟西游世界，灵山佛法东传，恰好就发生在宋朝，那本《西游记》的原本，《大唐三藏取经记》也是在宋朝传开的。”
经过关圣一提醒，林默生意识到。
虽然《西游记》的故事发生在‘唐朝’，但这个唐朝可不是根本界的唐朝，而是幽冥中的唐朝。
唐王李世民死后，于幽冥之中建立鬼国，在当初也是十方鬼帝之一。
只不过他遇上了太上开辟大千世界，借此机会，将整个幽冥鬼国子民带离幽冥鬼蜮，阴极返阳，无中生有，化为大唐天朝，统率南蟾部洲。
所以西游记中唐王梦游幽冥，见十殿阎罗，地狱群鬼之苦是真的。
只不过和话本中李世民活着的时候被魂魄拘入地府不同，他是真正在地府之中也打下了一大片江山。
虽然林默生到现在还有点不理解三清之一，太上道祖，道德天尊为什么要开辟西游世界，帮助佛法东传，但结果就是借此机会，大唐，天庭，灵山佛门在这一时期站稳了同一战线，处在蜜月期。
西游记中的故事，诸如车迟国也隐隐有佛门压制道门之感，这是不是也隐喻这个时候，诸天万界的道门被佛门压制。
所以一部分道家的大神干脆来个釜底抽薪，直接在根本界来上一场改佛为道的运动。
对于林灵素和宋徽宗而言，这个时候对抗天庭，也势必要面临佛门的压力，想来也是，就算没有这一出，佛门也不会允许一位道家皇帝登台，想必会暗中搞事情。
所以林灵素和宋徽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先下手为强，改佛为道。
关圣感叹完，眼中带着笑意，“其实当初他重建神霄天的架势与你在幽冥中立下酆都大帝之位的架势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最终他输了，一败涂地，连偌大的宋朝也被直接败空，你倒是先拔得了头筹，真是时也命也。”
“我也是侥幸得了几分天眷。”
林默生同样带着几分感叹，如果自己没有系统，如果林灵素有系统，说不定他俩的结果就要换一换了。
随后他带着笑意，目光落在自己的徒弟李二身上，“但现在看来，他似乎输得有些不服气啊。”
说完，他转头看向关圣帝君，当从自己这里知道，道门一定会立下安世大帝之位，打破如今的六御之位，关圣也顺势放自己的徒弟去见林灵素，这就是他的准备之一。
降魔阁第八层，无尽雷狱之中，连卫同义这位关帝宫仙官都不知道该怎么得好处之时，突然一道拉力袭来，即使他们两人被关圣神力庇护着，也不得不穿越万千雷霆，向着拉力的源头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汹涌的雷霆之力都向着两边排开，如同浪潮被无形的伟力从中切割。
等拉力消失，两人面前出现一位道人虚影，他头戴华丽的宝冠，手持浮尘，垂下万缕雪白仙光，身穿一件紫色道袍，道袍上没有像寻常道士一样绣着八卦太极，或者祥云仙鹤，反倒绣着一副艳丽到极点的群仙邀游图。
一位位云霭中的仙人在黄巾力士，月宫仙娥的伴游下，向极高处且行且歌。
卫同义暗道自己一声嘴臭，自己早就应该想到，以林灵素当初的道行，如今神霄派在诸天道统不灭，这位自然还活着。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林灵素还活得这么滋润，当然他也没有多少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林灵素随手给灭了。
这里毕竟是关帝宫的降魔阁，现在的一切都还在帝君的注视下。
“见过林道长。”
卫同义拱手说道。
李二有些恍然，面前青年道人好一副仙风道骨，这就是卫同义口中的‘妖道’。
林灵素虽然没有出手惩戒，但嗤笑一声，“成王败寇，我林灵素如今当不得‘道长’二字，还是妖道更加合适一点，妖道林灵素，祸乱天下者为妖，求之不可得为道，倒是有几分恰到好处。”
林灵素倒是有几分气度非凡，不过卫同义只好在旁低声讪笑附和，心里嘀咕道，当年您若不那么猖狂，懂得隐忍一点，何至于如今被压在这降魔阁中，大罗尊位说不定也有伱一席之地。
林灵素没有管卫同义，倒是看向李二，“你师父是谁？”
林灵素再李二进入这层镇压的雷狱之时，也感受到了几分机缘，指向的就是李二。
“家师道号醉生。”
李二恭敬地回答道。
对于林默生，林灵素知道的并不少，虽然他被镇压在这里，但是神霄道脉名传诸天，通过神霄道脉的反馈和献祭，他是能够知道诸天内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至少知道明面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林灵素说道，“你师父比我聪明，当初我不往上看，往下看说不定结局就不同了，九霄虽然高，但幽冥才是诸天本身啊……”
对于林灵素一阵感叹，李二有些没头没脑，虽然从周围的人中知道自己的师父很牛，但你们都好了解，为什么我一个当徒弟的反而一点都不知道？
卫同义看出了李二的不解，小声提醒道，“当初林道长想要立九重天的神霄天成道，最终中道崩殂，醉生道君没有立九重天，反而在幽冥之中立下酆都北阴大帝罗浮氏，建立罗浮鬼国，审阴断阳。”
向上立九天，向下塑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