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这么些年来,她们姐妹几个发展得越来越好,日子也越过越红火。
确实,是抱团取暖、一路帮衬着才走过来的。
没有老母亲这个主心骨凝聚她们,还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散沙光景呢。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父母在,家就还在。
父母去了,兄弟姐妹们,其实是亲戚。
第7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四姑五姑也接济
司辰隐约察觉到什么,赶紧转移话题:
“奶奶,娃娃们已经平安落地,龙凤胎,就在那边的育婴室呢,我带您去瞧瞧。”
“真的?!哎呦呦,我的曾孙孙哎,太奶奶这就来看你们!”司老太的注意力当即就被转移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司辰转身,搀扶着健步如飞的奶奶,就往走廊右侧尽头的育婴室走去。
司家三个女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快步跟上。
这年头的元孟县,花钱在医院生孩子的人少之又少。
因此,育婴室并不大,十平左右,只有六个木质摇篮。
司辰的奶娃娃们,等于是包场了育婴室。
原先那名助产士,一直都在忙前忙后照顾着,堪称VIP待遇。
隔着窗户,司老太笑得红光满面,哪怕手上在脱雨衣,眼睛都不肯离开助产士怀里的奶娃娃。
“好看!真好看!我的曾孙孙呐,长得可真好看!司辰,跟你那时候,长得一样俊!”
“奶奶,那个不是儿子,是我闺女。”司辰接过雨衣,默默皱眉,心想:
【我刚出生时,也丑得跟个小老太太一样?那模样,皱巴巴的!您是怎么看出来俊的?】
“曾孙女啊?好、好好!妞妞也是宝,长得像你也挺好!英气,我们家司辰,俊俏着哩!”
哪怕脱了雨衣,司老太也不着急进去,而是不停搓手,搓胳膊。
在老人们眼里,婴儿室,讲究一个保暖,一定不能带寒气进去。
“唉!也是造孽啊!”司老太一边搓胳膊,一边又开始碎碎念:
“早知道立夏怀孕了,我就不来该上住了,这娃娃们需要的小被子、小衣服、小尿布,你们一定都没准备吧?”
“你瞅瞅,俩娃娃的襁褓,是不是都是医院买的?”
“唉!花钱不说,肯定不如自家准备的让人放心,谁知道里面的棉花是新棉还是翻新的旧棉絮呢?”
眼见着老太太要发功了,司辰赶紧将人推进门:
“奶奶,您就在这里照看着娃娃们,我去等立夏,昂?”
“好、好好!你快去吧,奶奶看着娃儿们!”
司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记挂着媳妇儿,他不敢在这里耽搁,赶紧往手术室那边赶。
“司辰,你等等!”四姑司玉竹追了上来,快走两步,拦住他,道:
“你奶奶说的对,我们都是一家人,凡事彼此帮衬着点。”
说着,司玉竹从随身的卡其色帆布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大团结,郑重其事交到司辰手中,道:
“这是五百块,再多的钱,四姑暂时也拿不出来,你先拿着应应急。”
“谢谢四姑!”司辰打从心里感激人家,立马鞠了一躬。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倒是把司玉竹吓一跳:
“当年四姑念书的钱,可都是你爸爸在供着,就连那个去上学的机会,也是你爸爸偷偷让出来的……”
说到这里,司玉竹又软了声音,眼圈都红了:
“你爸爸吃苦受累大半辈子,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四姑不帮你帮谁。”
眼见着司玉竹眼泪都出来了,司辰有点慌:“四姑,您别哭,我这不是收下了。”
他如今确实缺钱,也不跟人家矫情。
十块钱面值的大团结五十张,黄色的橡皮筋捆着,有新有旧。
看得出来,是四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司玉竹是县一中的英语老师,丈夫是教育局副局长,夫妻二人都是吃公家饭的。
但是,也不见得就很有钱。
“司辰,还有五姑。”司秋菊也从随身挎包里,掏出来一沓大团结:
“这是五百块,你姑父的妈,前些日子刚去省城动了个手术,五姑暂时也只能拿出来这么多了,你别嫌弃。”
“五姑,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司辰赶紧给自己五姑鞠躬,宽心:
“我跟立夏,还有孩子们,一辈子都记着您跟其他姑姑们的好!”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呢,见外了这不是,当年五姑念书的钱,也是你爸爸出的。”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多生分。”
“骨肉亲情的,哪是金钱能衡量的?”司秋菊场面话惯性张嘴就来。
她是妇联主任,老公虽然是县委书记的秘书,但说到底,俩人也都是吃公粮的。
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百元。
家里婆婆又刚动了手术,还有孩子在上学,确实手头也不够富裕。
“我们姐儿几个可担不起你这一声谢,又是鞠躬又是说好话的,不坑蒙拐骗,换煽情把戏了?”
说话的,是司辰的七姑,司丽歌。
“丽歌!少说两句,皮紧了?”司秋菊小声呵斥妹妹,下意识望一眼育婴室。
幸好,自己的老母亲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没注意到这边。
司丽歌一头披肩黑发烫得蓬松,红底子白波点的荷叶边乔其纱长袖衫,扎在喇叭牛仔裤里,脚上亮皮红色小高跟。
再加上脸蛋儿漂亮,首饰浮夸,整个儿一派港式女星风情。
“我都多大的人了,我还怕她?”司丽歌指的,自然是司老太。
司辰心底一咯噔,七姑跟奶奶的心结,这是越结越深了。
他七姑司丽歌,念不下书,早年只身一人去省城投奔大姐司雪梅,被安排在招待所上班。
没想到,对一个经常住店的阔老板,生出了感情。
后来,司老太棒打鸳鸯,硬是把她叫回来,安排她嫁了人。
司丽歌是个要强的脾气,从此以后凡事都跟老母亲对着干。
她还决定自己干出一番事业,经济独立后,就离婚,去找心上人,定居省城再也不要回来。
市场经济逐步放开后,她以一个女强人的姿态,雷厉风行,从信用社贷款,承包了元孟县唯一的日杂百货大楼,疯狂赚钱。
按时间来算,如今,她手上的流动资金,至少有十万元,堪称元孟县首富。
“呐,七姑最近手头也不宽裕,只有两百块,你先应应急。”
司丽歌从自己的牛皮小包包里,掏出两张蓝灰色的一百元崭新大钞,染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甩给司辰。
八七年之前,纸币还没有一百元跟五十元。
那时的人民币面额,叫做“十八块八毛八”。
即:十块、五块、两块、一块、五毛、两毛、一毛、五分、两分、一分。
大面值的一百元,五十元,是八七年发行的。
元孟县是个小县城,八八年基本上还没开始流通大面值。
司辰看了看七姑指尖夹着的两张一百元,不太想接。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司丽歌嗤笑,翻白眼,语气不耐烦:
“真钱,刚发行的第四套人民币,我昨天从银行取出来的,快点拿着!”
第8章 再写欠条,两个月内还清一千元
司辰心底清楚,姑姑们连夜赶来,一定是奶奶起了作用。
他这个七姑本身就跟母亲积怨已久,一想到上辈子她们母女之间至死都解不开的心结——
司辰淡淡扫一眼那两百元,决定还是不在奶奶跟七姑之间,多加一道恩怨:
“七姑,我目前手上的钱,够用了,您先收起来,等我需要时,再找您借。”
“呵,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小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不要拉倒!”
司丽歌收起钱,掏出烟盒,阿诗玛,倒出来一根,就准备打火机点烟。
“七姑,医院不允许抽烟。”司辰不疾不徐提醒。
“臭小子,要你管!”司丽歌我行我素,点燃烟,吸一口,吐出一缕烟雾:
“你一个二流子,还搁我这里讲起文明了?呵呵!”
司丽歌只比司辰大四岁,小时候,没少打司辰跟八妹司如画。
司辰母亲去世早,幼年是在奶奶跟前长大的,七姑八姑,跟他的相处模式,更像是别人家的姐弟。
司辰懒得再搭理,对着四姑五姑道:
“姑,你们等我一下。”
转身,他走进去就近的办公室,客客气气:
“同志,纸跟笔,可以借我使一下不?”
“你用吧。”对方是个白白胖胖的年轻人,笑眯眯递给他钢笔和一沓草纸。
“谢谢您!”司辰接过来,趴在红漆桌子上,刷刷刷写了两份欠条。
还了人家钢笔跟草纸,他又借来印泥,在自己签名的地方按手印。
拿着欠条,司辰转身出来,郑重其事交到四姑五姑手中:
“姑,这欠条你们收好,感谢你们今晚雪中送炭,两个月内,我一定还你们钱!”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
“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家还没有个困难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