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同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子由衷的挫败感。
你痛你苦，你咆哮你哭泣，再怎么样的感情宣泄甚至都不如她面前的那一盘炒饭——相比于你的反应，她更喜欢炒饭里的青豆火腿丁。
她只是无动于衷。
苏同无力地垂下头，像认罪一样祈求：
“我错了，瞳……大小姐……我错了好不好，你不要这样不理我……你看我一眼好么？”
苏瞳便很听话很很乖巧地抬头看了苏同一眼，然后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吃炒饭。
天气渐冷，温度渐凉，盘里炒饭也很快少了温度，失了风味。
可苏瞳吃得还是很香。
她胃口很好可食欲不算太高，尤其如今正怀孕，所以吃不下太多。
还好，这份炒饭分量不算多。
所以她可以很安然地一点一点扒饭。
直到苏同握紧手，眼巴巴看着她，再问她：
“大小姐，你是原谅我了吗大小姐？”
苏瞳闻言又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清且浅地笑。
“原谅？”她问，“可你没有错啊，没有错又谈何原谅呢？”
她的语气略带疑惑，表情又恰到好处的人畜无害，一笑起来便格外天真好看。
好像她真的不懂苏同在说什么一样。
苏同闻言只觉得身体愈发冰冷，眼神甚至带上了那么点绝望。
“你不要这样好么大小姐，真的，真的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不要怎么样？”
女孩又笑笑，然后沉默下来，低下头，伸手按在小腹上。
怀孕三个月，身体里的小生命还在茁壮成长，体现在表面便是初现端倪，已经微微鼓起的小腹。
苏瞳轻抚着小腹，感受着来自新生生命的蓬勃生机，嘴角浮起隐约的陶醉笑意。
这是她跟苏同的孩子。
这是他们俩爱的结晶。
女孩抬起头来，笑着看了眼苏同，然后摇摇头：
“我不怪你的，苏同，我为什么要怪你啊。”
她很安心很自然地继续慢慢吃着炒饭，但大概是吃多了有点咸了，就端起旁边玻璃杯喝了口水。
然后，在男人茫然的注视下，她又眯起眼睛，轻轻笑：
“你是我，我是你，我有时候会想啊……想着我来到你身边到底是不是命运的安排，是真的偶然还是必然？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还是有人……有什么未知的神明在帮我还是帮你呢？”
“帮我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错误，弥补过去的遗憾——帮你是把你从阴影里拯救出来，所以不管是帮你还是帮我，那位神明都挺善良的吧。”
苏瞳说着，眼神朦胧地抽了抽鼻子：
“我怎么可能不了解你啊苏同，你明白我是什么样的我也明白你，你再怎么扭曲终究还是那个小孩子，那个苏同……”
她推开椅子，起身，慢慢悠悠沿着桌子绕了一圈走到苏同身边。
苏同看着她，她看着苏同，一路走到苏同身后，张开双臂隔着椅背抱住苏同。
“你是小孩子呀苏同。”
她俯下身，把下巴轻轻放在苏同颈窝，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小孩子都是贪心的，得到什么宝物之后就不愿意再放手了，就像现在一样啊——你得到我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放手了，我早有预料的，我想过这种可能……”
苏瞳微微勾起唇角，原本揽在男人胸口的手臂向上，轻轻揽住男人的脖颈，紧紧缠住他，然后贴在他耳边道：
“我知道的，我明白的，苏同，你对我那种贪婪的感觉，那种独占欲，那种疯狂的情绪……我都能感觉到的。”
“我可以理解你，因为你是我我也是你，可其实你根本就不用这么做的——苏同，我是属于你的啊，从一开始就是。”
她说着，轻轻地，吻上了男人的唇。
［未完待续］
——
第30章 20-光头
苏栀子讲故事的时候语气很温柔，声音很慢，又不知为何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好像她口中那个向日葵小姐不是她，只不过是跟她认识的一个关系不是太熟悉的路人。
她是站在上帝视角讲的。
向日葵小姐童年生活不如意，追逐着姐姐的背影一路走来，性格变得有点扭曲，整日自闭。后来打游戏的时候与大叔相逢，初识，关系逐渐好起来，在一起打游戏，每天聊天，关系越来越好。
于是情愫暗生，于是渐渐就有了点不该有的念头，于是终于要忍不住……却又在即将告白前得知了真相。
听起来就很痛。
曹斌没当过女人也没喜欢过女人，甚至没谈过恋爱，可这并不妨碍他对苏栀子有微妙的感同身受。
他觉得这妹子……属实是惨。
在网上打游戏认识的大叔是自家姐姐为了直播节目效果用变声器伪装出来的，偏偏她又是在喜欢上人家之后才得知了这情况。
好家伙。
曹斌听着听着都觉得头皮发麻DNA动了。
然后叹气，挠挠光头。
“走一个？”
他对着苏栀子举起酒杯，酒杯里青柠片和老冰在清透的酒液里沉浮，像一场荒唐朦胧的梦。
讲累了故事的女孩眼神迷离地点头，举起酒杯，与他“叮铃”一声碰杯。
苏栀子喝的是威士忌，加了冰球，入口清冽如雪山顶终年不化的雪，后韵绵长灼烧，好像含着一口温吞火焰。
她很习惯这款名字叫“响”的威士忌。
可惜度数有点高了。
不过度数高一些或许也挺好……因为口腔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感触会提醒她不能喝太多。
微醺就好，微醺就好。
苏栀子放下酒杯，又端起旁边盛了水的杯子浅啜一口，洗去舌底的酒意，然后朝曹斌笑笑。
“谢谢。”
她说。
曹斌就摇了摇头，也笑：
“没什么好谢的，你陪我说说话我也陪你聊聊天，各取所需啦。”
“好像也……确实是……这样哦。”
苏栀子歪着头很认真地想想，然后又转过眼神盯着曹斌看：
“那你要不要跟我……分享分享你的故事？”
她在邀请。
很是突兀却又合情合理。
大家在喝酒，在恰到好处的微醺时分享彼此的故事——酒会上交流破防经历不是最理所应当的保留环节么？
苏栀子觉得这很合理，曹斌也觉得没什么问题。
所以男孩略有尴尬地捏捏鼻子，小声说：
“我的人生挺平凡啦，至少跟你一比跟瞳姐跟苏同一比是这样……就平平凡凡出生平平凡凡长大平平凡凡到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也没什么好分享的……”
说到这儿他终于感觉不对劲。
人家苏栀子是女孩子，都毫不在意说出来她的故事了，挺猛的，所以怎么到他一大老爷们这儿就拉了胯了？
曹斌不好意思啊。
可偏偏又真觉得他这前半生都实在乏味无聊，虽然不乏某些小波澜，但总体来看……还真就没什么可分享的。
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虽然说不上是好学生，但总体也算是挺听话，没在学校里犯过事没被老师特别关照，印象里好像就得过一次奖？
还是在幼儿园，老师看他乖乖的不闹事，就给他发了个小红花。
曹斌还记得那时候……只是因为他晚上闹腾不睡觉，白天到了幼儿园就总打哈欠。
乖当然乖，困得不行在小板凳上坐着恨不得就能睡着。
那可不是挺乖么？
再往后就没什么特殊经历了，也就不值得说什么，所以现在听苏栀子这么要求就非常头疼。
该怎么分享？
想了半天之后终究迫不得已实话实说：
“我的人生好像太平淡了，平淡的……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分享的事情。”
“……诶？”
苏栀子闻言笑了笑，半醉半醒地伸手指了指他锃亮的光头。
“怎么就没有什么好讲的了，你这光头……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能跟我讲讲你这光头的故事么？”
曹斌闻言怔住，又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取下头顶帽子，露出光头，挠一挠，然后问：
“你真就对我这光头这么感兴趣？”
“对啊。”
“那……那我就讲讲？”
“讲！”
“好。”
曹斌干脆把毛线帽子给摘下来扔在一边，然后眯起眼来，喝了口酒，接着低声开始说：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就是突然开始感觉人生空虚寂寞冷了而已。”
“人生空虚寂寞冷？”
“对啊，人生空虚寂寞冷。”
曹斌轻轻苦笑一声，然后低下头来晃了晃手里酒杯。
“人生寂寞如雪，我一直这么觉得——就跟我刚刚跟你说的一样啊，我的人生太平平无奇了，甚至找不着能在喝酒的时候跟人分享的事情……这样的人生会觉得挺空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