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老师的手放下。
属于秃顶油腻中年人的手握着麦克风抬起来。
老林沉默，又强撑起笑容，低声道：
“同学们，不管过去的三年如何，不管高考的成绩如何，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过去的就没必要再提了，我只希望——以一个大龄朋友而不是老师的身份希望大家未来能走上各自希望的路。”
“不管过去的成绩怎么样，不管未来的大学在哪里，不管是天南海北……我都希望大家能够幸福，能够快乐，也同时祝愿同学们……”
“……都能有光明的未来！”
[未完待续]
——
第5章 5-路过
毕业晚宴终究拉开序幕。
老林的发言实在深情，偌大宴会厅安静了好半天才终于恢复热闹。
苏同和曹斌在底下勾肩搭背缩在角落里。
按理来说作为神雕侠侣中的男方主角苏同应该重拳出击，端着酒杯被同学挨个灌酒的，可丫实在太狡猾，宴会刚正式开始就拉着曹斌悄悄摸到角落，两个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猛灌快乐水。
只是灌着灌着曹斌突然想到什么，拿胳膊肘捅捅苏同：
“诶，听说老林今年就准备退下去了？”
“……有这种事？”
苏同拿快乐水的手微微一顿，又转头看过去正被一群学生围着灌酒的老林，皱眉：
“不应该吧，我看老林的年纪也不算大，法定退休年龄不应该是六十岁么，怎么这就准备退休了。”
“当然不是退休，”曹斌翻了个白眼，“用你那猪脑子想想，老林今年也就差点五十，离法定退休年龄还差那么多年呢，又没病没灾的怎么就可能退休了？”
“懂了，意思就是往后不做班主任了？”
“孺子可教也！”
苏同却并未在意被自家基友随口占了便宜。
他只是转过头去看老林，眼神略微恍惚。
往后就不做班主任了么？
意思就是……他们这一批就是老林从教生涯中带过的最后一届学生了么？
他忽然恍然。
刚刚老林那莫名悲戚却又略带解脱的语气与神情……是原来如此。
以后不再带学生了啊？
苏同颇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要说知识是海洋，那么教师恐怕就是撑船于学海之上的摆渡人，而班主任则更甚——那是要全方面统筹调度各位摆渡人的领导者，又要亲力亲行渡人，两者之间所耗费精力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可如今一位好领导者突然要撂挑子不干……
害。
大抵是累了吧？
“之前听说老林从进咱们学校就一路当班主任，在咱们学校执教的二十多年里完完整整带了七八届学生参加高考，年年拿市级优秀教师，老校长当初评价他说无愧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八个字……诶，苏同，你见过咱们老林年轻时候的照片没？”
曹斌挤眉弄眼。
没等苏同回答，丫就一脸贼兮兮地靠过来，低声嘀咕：
“我跟你说，上次我给老林叫到办公室训话的时候可看见了——就在他办公桌上面那大玻璃板底下压着，嚯，你可不知道有多帅，当得起一句丰神俊貌风流倜傥的夸……”
曹斌说着又咧咧嘴，忍住笑：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老林还一头乌黑秀发，飘逸得很，只看着那时候照片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他现在居然会……会秃成这个样子！”
苏同却微有感慨。
昔年飘逸长发终究落得如今下场，年近四十便秃了顶，只留下一缕长发飘飘，虽然看起来属实滑稽可笑，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
人生四十余载，老林已经把其中一半时间全都贡献给了教育事业——“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
老林自然并不是为了人类的解放而付出终生，可他一手带出了不知多少莘莘学子。
所谓桃李满天下……
亦不过如此。
秃顶皱纹与日渐衰老的身躯并不是用以嘲笑他们的理由，而是宛若勋章般闪闪发光的荣誉。
老林配得上人民教师这个头衔。
◆
苏同与曹斌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另外一边大小姐还在四处觅食。
她通身的气质自然不会是摆设，所以同样作为话题人物却没几个敢靠近，就更不要说上前敬酒了。
大小姐乐得清静，干脆四处边吃边走，补充补充能量。
然后就碰到了赵公子。
他是场内为数不多穿着正装的人。
即使是刚从俱乐部回来直接参加宴会的苏同穿的也只是一身休闲装，而大多数男生穿着随意，就连休闲风都不是。
所以便更显得穿了一身正装的赵公子特殊且奇怪起来。
苏瞳倒是没在意，毕竟此刻她的眼中有且只有会场中长桌上的小食与点心。
她在意赵待宵干嘛，毕竟赵待宵也不能吃。
所以大小姐理所应当打算绕过赵公子继续觅食。
可赵待宵却抬头，一脸认真看着她，道：
“苏瞳同学，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等我？”
“是等你，”赵待宵点头，“苏瞳同学你吃东西的路线是从会场另外一边出发呈逆时针方向前进，而这里就是你必定会途径路线上人数最少的角落，刚刚我掐着时间来到这里，目的就是等你过来。”
“等我过来？”
大小姐索性在原地站定，抬头看赵待宵，饶有兴致：
“你为什么会想到在此地等我？”
“因为有事情要向你征求意见。”
“何事？”
眼前的赵公子表情却严肃起来，宛若要进行什么关乎身家性命的仪式。
而后，他看着苏瞳，轻声道：
“做我女朋友吧，苏瞳同学——在确定目标为结婚成家生子的基础上。”
可大小姐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是摇头：
“我拒绝。”
而她的拒绝似乎也在赵待宵的预料之中：
“我能明白你为何要拒绝我，但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无论是家世，物质条件，精神条件以及消费观念上而言我都要优于苏同，根据这些必备因素和条件进行判断，我会是更加优秀的丈夫。”
“可爱情如果真的一概以详细的量化思维来统计，那它就已经不是爱情了。”
“可这世界上真的有爱情么？”
赵待宵依旧认真地看着大小姐：
“爱情不过是传奇，传奇本就是建立在幸存者偏差智之上的稀少个例，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迹，生而为人没有资格奢求奇迹——但我们能够通过三观和家庭条件性格爱好来筛选出合适的，可能会产生爱情的伴侣，这是对彼此的负责，也是为了后代着想。”
“所以我就是你通过你的那套筛选标准筛选出来的相性好的伴侣？”
“没错。”
苏瞳皱了眉，正想反驳，耳边却突兀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两人下意识一并回头看去，就看见不远处曹斌狼狈的表情，还有抖得体如筛糠的惨样：
“我……我只是路过啊……”
他努力辩解。
[未完待续]
第6章 6-争论
曹斌觉得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刚刚只是跟苏同躲在角落里寻清净，只是聊着聊着未免有些口干舌燥，索性起身在会场里乱逛想要找点饮料喝。
然后就撞破了赵待宵对苏瞳的告白现场。
危 曹斌 危。
心脏可就不只是小鹿乱撞了——应该说是小鹿瞎鸡儿蹦，就差把曹斌蹦出来个心肌梗塞。
所以秒怂，一脸僵硬地举双手投降：
“我只是凑巧路过的无辜学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溜了！”
然后还没等两人给出反应，曹斌就转身，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大小姐开始纳闷曹斌是不是有法兰西血统，可还是转过头去，淡定看着赵待宵：
“行了，无关人员退场，咱们就继续讨论——你的意思是准备用基于大数据统计下得出的普适性原则来说服我咯？”
“没错，”赵待宵点头，“我相信数学，因为数学是从来不会欺瞒的，最接近规则本身的真理。”
“所以你就如此自信地把我视作是普通人，而不是那个绝无仅有的论外和奇迹？”
大小姐轻笑：
“就算是基于大数据统计下的普适性原则也不能忽略了极端情况下的个例，而赵待宵赵同学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不是那个万中无一的个例呢？”
倒不如说她正是万中无一……不，是此世唯一的个例，奇迹中的传奇，独立于正常人世界观之外的存在。
如果世界是硕大无比精细的程序，那么苏瞳便是这程序中绝无仅有的bug。
她是奇迹本身。
但显然赵待宵并未相信：
“个例之所以被称之为个例就是因为其存在的稀少，苏瞳同学你又为何敢肯定自己就是万中无一的个例呢？”
“因为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