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视线落在自己光着的脚趾上。
然而。
姜在勋似乎完全没察觉她的心理活动。
或者说。
他选择性地钝感了。
“行了。”
不多时。
李圣经终于憋不住了:
“我自己来。”
她抬起手按住了姜在勋还在动作的手腕。
“嗯。”
姜在勋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将浴巾的控制权完全交还给她:
“冲个热水澡。”
他退后一步,顺手将空了的冰桶拎起。
“门带上。”
她闷闷的声音从毛巾里透出来,像命令,又带着点急于切断什么的仓促。
姜在勋脚步没停。
反手带上了磨砂的玻璃门。
门轴发出轻缓而持续的“吱呀”声,由清晰渐弱,直到最后沉闷的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水声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潮气。
李圣经站在原地。
她还能感觉到头顶、脖颈似乎还残留着的按压感。
抬手。
不是去拧热水开关。
而是有些用力地揉了揉自己刚才被隔着布料反复刮擦过的后颈。
那里的皮肤似乎比别处更烫一点。
分不清是冻的,还是别的什么。
第159章 姜在勋的双门洞试镜日
哗啦啦的水声终于停歇。
蒸腾的热气在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又蜿蜒滑下。
李圣经站在湿漉漉的瓷砖上,一手抓着浴巾边缘,另一只手伸向门后挂钩——空的。
动作一僵。
刚才换下来那身湿透的运动背心和瑜伽裤,正湿哒哒地躺在洗手台下的脏衣篮里。
而干净的换洗衣物……被她忘在了卧室床上。
一股强烈的窘迫感油然而生。
穿回这套湿透的出去?
这澡不仅白洗,冰水残存的刺骨寒气会再次裹上来,难受透顶。
裹着这块擦得半湿不干的浴巾出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浴巾下的身体不着寸缕,客厅的灯光足够明亮,姜在勋就坐在外面……这跟无声的邀请有什么区别?
反正她李圣经做不出这种事。
羞恼和“这样出去绝不行”的固执在脑中掐架。
最终。
她还是认命地、极其别扭地朝着门外方向提高了点声音:
“姜在勋。”
“嗯?”
客厅很快传来回应,伴随着按下水壶烧水键的清晰“咔哒”声。
“……你去我卧室,把放在床上的衣服拿来。”
“哦。”
门外的应声简短而清晰,听不出情绪。
随之是走向她卧室方向的脚步声。
推开那扇门。
一种混合着淡淡薰衣草香氛和某种更私密、更女性化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同于客厅两人共处时的生活气息。
这里显然是她的绝对领域,整齐得近乎刻板。
书架上陈列着时尚杂志和表演书籍,一尘不染。
地上几乎没有杂物。
这房间他很少进。
上一次……大概还是上一次。
姜在勋径直走向那张铺着紫色床品的床铺。
一套叠放整齐的浅色家居服就放在枕边。
就在他伸手去拿衣服的瞬间,眼角的余光被床头柜上的一个小小的木质相框吸引。
脚步顿住。
相框里不再是那张两人穿着学士服、在首尔艺大校门口、笑容青涩又带着点毕业迷茫的合影。
不知何时,它被替换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照片——
背景是游乐园的色彩斑斓。
他和李圣经都戴着幼稚到可笑的动物发箍。
那段短暂逃离、被强行“充电”的记忆碎片般闪过脑海。
——彼时姜在勋刚从赵泰晤那个疯批财阀的躯壳里挣脱出来,灵魂却仿佛还浸在冰水里。
是李圣经。
用这种近乎暴力拖拽的方式,把他从自我厌弃的泥沼边缘硬生生拉回了喧嚣的人间。
“呀!”
浴室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明显羞恼的催促。
姜在勋一个激灵,立刻抓起床上那套米色家居服,快步走到浴室门口,屈指在门上叩了两下。
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蒸腾的水汽率先涌出。
紧接着,一条羊脂白玉般无瑕的手臂探了出来。
这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一把抓住了姜在勋递过去的衣物,迅速缩回门内。
“砰!”
门被重新关紧。
落锁的声音清脆利落。
…………
等姜在勋回到厨房时。
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
发出细弱的“呜呜”声。
白色的蒸汽顶着小盖子。
他走过去。
关掉电源。
将水壶提起。
滚烫的热水注入他早准备好的两个宽口马克杯中。
温热的绿茶末迅速在水中打着旋儿舒展开。
茶香弥漫开来。
他将两个茶杯放在茶几上。
顺手拿起那个装着之前剩下水果蛋糕的盒子。
盒子里的蛋糕还剩下大半。
漂亮的蓝莓和覆盆子镶嵌在淡粉色的低糖奶油里。
他打开冰箱门。
侧身。
将蛋糕盒小心地放进冷藏层中间的位置。
确保它不会被挤压。
也不会被深处的冷气冻硬。
然后轻轻关上了冰箱门。
几乎同时。
浴室传来脚步声。
李圣经换好干爽的家居服,抱着那团湿透的运动服走出来时,脸颊上被热气熏出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她径直走向阳台角落的晾衣架,动作麻利地将衣服抖开挂好,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仿佛客厅里那个人是团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