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这个时候。
江原道的山头早就该盖上白皑皑一层新雪了。
但今年邪门!
都十二月过半了。
别说大雪,连场像样的霜冻都稀罕。
空气里总带着点黏糊糊的湿冷。
风吹在脸上,更像是深秋的凉,而非寒冬的刀刮。
阳光偶尔露个脸。
晒得人甚至有些懒洋洋的。
暖冬。
一个近年来越来越频繁出现在新闻里的词。
此刻却成了悬在《喜马拉雅》剧组头顶最大的焦虑。
没有真雪。
这种需要展现大自然残酷伟力、充满肃杀冰寒质感的登山大片,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任务”。
那些攀登冰壁、在暴风雪中挣扎求生的核心场景,靠人造雪和鼓风机营造出的效果,终究差了一层撼动人心的真实质感。
李石勋追求的是纪录片的粗粝真实感,而不是棚拍的精致虚假。
“再等一周。”
李石勋对着副导演,更像是对自己下决心:
“如果到二十号还不见雪影子……就启动备用方案,去尼泊尔实拍。真山真雪真冰缝。”
副导演没吭声,只是默默点头。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CJ娱乐前期投入的50亿韩元预算,像流水一样已经见底。
真要全组拉去尼泊尔?
那估计李石勋导演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好厚厚的拍摄方案和效果预想,去CJ总部“化缘”了。
……
日子就在这种等待与焦灼中一天天挨过去。
天气像个顽固的赌徒。
就是不翻开“雪”这张牌。
剧组只好按部就班在搭建的实景棚里,运转着那些不需要真实风雪的文戏和内景戏份。
十二月十四日。
夜。
江原道片场外。
平民区。
灯光略显昏黄的人造街道上。
“Action!”
场记板落下。
摄像机无声推进。
聚焦——
昏黄的路灯光晕底下。
姜在勋饰演的朴武宅晃晃悠悠地走在街上。
明显是喝大了。
原本打理得还算有型的头发此刻耷拉下来几绺。
粘着汗水和鼻涕。
他脚步踉跄。
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一步、一步。
几乎要走出镜头框。
“秀英啊……秀英……”
声音起初还只是咕哝。
然后。
像是被这名字里深藏的委屈和绝望突然烧开了阀门。
音量瞬间拔高,猛地炸响在寂静的片场街道!
“秀——英——啊——!!”
那一声喊。
简直撕心裂肺。
破了音。
像条被甩到岸上濒死的鱼,瞬间把路过的群演惊得一哆嗦。
“呃啊——!秀英——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啊!!”
姜在勋又嚎了一声。
这回带上了哭腔。
眼泪鼻涕毫无预兆地一起开闸,稀里哗啦往下淌。
那张原本轮廓俊朗、带着点不羁野气的脸。
此刻完全被泪水浸泡。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皱成一团!
委屈得像个没抢到糖、还被罚站的三岁孩子。
他一边扯着嗓子干嚎。
一边还不忘用拳头一下下捶着自己的胸口。
“活不下去啦!!让我死了算了!!嗝——!”
嚎到激动处。
竟然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就在这时。
一顶破旧的、灰扑扑的渔夫帽,带着毫不留情的速度和力道——
“啪!”
一声脆响。
精准地盖在了姜在勋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
硬生生的把他酝酿到一半、差点突破天际的第二声“秀英——”给抽回了嗓子眼儿!
整个世界安静了一秒。
只有姜在勋被帽子盖着脸发出的、委屈又不敢置信的“唔……?!”闷哼声。
一旁。
黄政民单手插兜。
另一只手还保持着“抽帽子”的姿势。
满脸嫌弃地看着那个被帽子盖着脸、像被定身符贴住的家伙。
“噗嗤……”
压抑不住的低笑声终于从几个围观的工作人员的喉管里漏了出来。
监视器后。
李石勋导演的嘴角疯狂上扬。
画面中姜在勋又惨又搞笑的窝囊感,与上个镜头在酒桌上对失恋满不在乎的模样形成强烈反差。
“咔!”
喊停的声音里都带着点憋不住的笑意。
姜在勋吸了吸鼻子。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厚厚一沓纸巾,胡乱地擤鼻涕擦眼泪。
他走到监视器前,凑近看着刚才那段回放。
屏幕里自己那张涕泪横流、委屈到变形的脸,配合黄政民那嫌弃又精准的一帽子,喜剧效果拉满。
“嗯……”
姜在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好像还能再窝囊点?比如……被帽子盖倒后,在地上像乌龟翻身那样扑腾两下?”
“……”
他正琢磨着怎么给角色“加戏”。
金大元像一阵风似的挤了过来,手里捏着震动不停的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异常清晰——
【权赫灿导演】。
“在勋,电话!”
姜在勋看着屏幕愣了一下。
《好日子》?
这个时间段打来……
估计是播映的事敲定了?
“导演nim,我去接个电话。”
“嗯,去吧。”
李石勋的注意力还在刚才那条精彩的哭戏上,随意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