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北美1625 第44节

第77章 始兴

  8月13日,晴。

  启明岛的夏季并不炎热,即使到了正午时分,气温也不会超过二十六度,最多只能让人微微出汗。

  然而,繁忙的小麦收割季节,却让留守始兴堡的八十多名居民几乎每天都会被汗水所浸泡,被腰肢的酸痛所折磨。

  为了即将迎接到来的移民,生产和储备更多的粮食,在今年开春时,始兴堡将整个农作物播种面积较去年足足扩大了两倍之多,达到一千六百亩。

  其中小麦种植面积为六百亩,玉米种植面积为八百亩,土豆、南瓜、花生、高粱等杂粮种植面积为两百余亩。

  预计能收获粮食超过一百八十吨到一百九十吨上下,可以满足五百人一年的口粮所需。

  当然,启明岛动物资源和渔业资源也是比较丰富的,可以为全体居民提供部分肉食,也能适当地减少粮食的消耗。

  在麦收时节,始兴堡几乎将所有的人力都投入了进去,就连那些不擅农活的印第安土著也从狩猎的林中和伐木场给尽数召了过来。

  青壮男子弯着腰,挥动着镰刀,奋力地将麦秆割断,然后打成一捆一捆的,丢在田间。

  妇人们则驾着牛车或推着简易的鸡公车,将捆扎好的麦束一一装上车,运回始兴堡的晾晒场。

  孩童们则兴奋地在田间穿梭,或帮着妇人转运麦束,或三五成群,捡拾着遗漏的麦粒。

  炎炎夏日,金色的麦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刺目的光芒。

  远处,几朵懒散的云块漂浮在淡蓝色的天幕上,仿佛是被这无边的麦浪所吸引,不舍离去。

  麦穗,沉甸甸的,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发出沙沙的响声,好似在低语着丰收的秘密。

  一把把挥动着的镰刀,带起一阵阵麦香,那香气混合着泥土和夏日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不禁深吸一口气,仿佛能将田野的灵气吸入肺腑。

  李良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镰刀插在地上,左手扶着腰,艰难地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的麦田。

  我去,今天的收割任务竟然连一半都未完成!

  看来,待会少不了要请同伴来帮忙了。

  “别看着我!”卫仲龙正在弯着腰快速地收割麦秆,隐然感觉有道目光看向自己,遂抬头望去。

  就发现李良一脸期盼的看过来,立时没好气地说道:“我的腰都要断了!……还琢磨着早点收割完,回去好生躺一会!”

  “龙哥,你就忍心留下我一个人在麦地里忙到天黑?”李良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别,千万别!”卫仲龙使劲地摇着头,“我可不是你龙哥!你是我哥,我的良哥!这割麦子的活计,已连续两年了,我可是受够了!……我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拿着一把镰刀在麦田里割麦子!……还特么的连续割了两年!”

  “就你这么没兄弟义气,以后肯定还要继续割几年麦子!”李良再次伸展了一下腰肢,然后俯身捡起镰刀,一边奋力地挥动起来,一边恨恨地说道:“而且,你还有可能一辈子陷到田地里,让你有割不完的麦子!”

  “嗤!怎么可能?”卫仲龙笑着说道:“再过个把月,舰长他们就驾着‘破浪号’回来了,肯定会带来两百多大明的移民。嘿嘿,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可以使唤他们来割麦子!”

  “你想什么呢?”李良将一把割下的麦秆快速地困成一束,抛到旁边的麦束堆上,然后继续割下一茬,“就算来了两百多人,加上现有的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哪里能养活得了我们五十多号脱产者?哼,到了明年,若是你没有随船出航的话,照样要像现在这般割麦子!”

  “不会吧?”卫仲龙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不可置信地问道:“弄来两百多移民后,我们还要跟着一起下地劳作?”

  “你以为呢?”李良头也不抬地说道:“到了明年,这粮食播种面积肯定还要扩大,要不然,如何应对下一波移民所需?你该不会以为,人口数量增加了,粮食需求就不需要相应增加?……一个个光喝西北风就够了!”

  “我勒个去!”卫仲龙一听,将手中的镰刀朝空中狠狠地挥动了几下,气急败坏地说道:“不管了,明年怎么着,我都得申请一次出航,坚决不在田里干活了!……搞得我现在,整个人都变成一农民了!”

  “怎么,瞧不上农民?”

  “我可没那意思!”卫仲龙摇了摇头,弯下腰来,继续割麦,“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有更大的作用,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机械而又麻木地割麦子。……唉,有时候,早上睁眼醒来,我都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就是17世纪一个土生土长的农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侍弄着田地里的庄稼,盼望着粮食丰收,然后就躲在屋里猫冬。”

  “再坚持两三年,待我们人口积聚到一千人,差不多就可以让你摆脱割麦子的活计了。”李良想了想,说道:“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整个团体应该可以做一些简单的专业化分工,构建出一个微缩版的社会形态。”

  “那个时候,我们是不是就要建国了?”

  “建国?……一个千人规模的国家?”李良不由哑然,“你这是玩家家呢!要建立一个国家,最起码也得有八万到十万人口吧。”

  “啊?……十万人呀!”卫仲龙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那得花多少时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可能要不了二十年吧。”李良说道:“待五六年后,我们有一定的工业基础了,就可以自己造船,届时,一次出动七八艘船,运回两三千人肯定没问题。未来,随着我们的人口越来越多,工农业发展越来越雄厚,可用于移民的船队自然也会越来越庞大。……说不定,某一天,我们可以一次性拉回来上万人。”

  “哦,真期望这一天快点到来。说实话,一想到方圆数百上千公里内,只有我们这百八十人存在,都觉得心里慌慌的。”

  李良闻言,点了点头。

  方圆数百上千公里内,当然不止他们这“百八十人”,还有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印第安部落,也有西班牙人建立的零星传教区,甚至一千多公里外的墨西哥,还盘踞着数十万西班牙人、克里奥人,以及各色混血附从人群。

  不过,在始兴堡尚处于弱小无助的情况下,也只能躲在这座未在任何航线上的岛屿上,暂时隔绝于外界,潜心发展,积蓄力量。

  那么,这对于每一个深处其中的成员,在辛劳开拓过程中,自然也会感到一种无言的孤独和寂寞。

  人,终究是一个社会性的动物群体。

  “哎,我说良哥,你咋对未来这么有信心。”

  “不论悲观也好,乐观也罢,都是要一天天过日子的。其实吧,我们从一片蛮荒地带,到建立起这么一座始兴堡,然后还实现了基本的粮食自给,也不过花了两年时间。这对于我们而言,算的上最好的开端了,你应该要感到知足了。你要知道,万事万物,开头最难。从零到一,迈出第一步,是极为艰辛的。而从一到十,再从十到一百,继而到一千一万,就比较容易了。”

  截止到六月,始兴堡的人口有了新的增长,陆续有十八名孩童出生--其中,印第安孩童为十一个,西班牙孩童为五个,印欧混血三个,使得“在籍人口”总数增加至四百五十七人(印第安人为305人)。

  而粮库的储备粮食经过一年多的消耗,虽然降低至不足百吨,但也足够现有人员吃七八个月。

  更不消说,这夏秋两季的农作物丰收入库后,将会进一步增加始兴堡的粮食储备。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除了粮食外,始兴堡的牲畜规模也获得了一定程度上增长。

  马儿的数量达到五匹,牛十二头,羊四十二只,猪二十八头,可以为始兴堡提供必要的畜力,以及供应有限肉食制品。

  至于鸡鸭鹅之类的,那就更多了,数量超过三百八十多只。

  不过,鉴于目前整个始兴堡仍就实施的集体生活模式,这些牲畜和家禽暂时未予分配给个别家庭农户,进行统一饲养,统一管理,以及统一分配。

  可以说,经过两年的艰辛努力,始兴堡的物质基础已经得到初步改善,包括部分印第安人在内的全体居民基本上温饱无虞。

  除了农业外,始兴堡稚嫩的“工业”也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发展和提升。

  经过技术指导的铁匠铺不仅可以打制和修复各种农具和工具,还能对火绳枪进行一番改造和革新,使之变为性能稍显优越的燧发枪。

  在流经始兴堡北侧的溪流上,建起了几座高大的水车,为附近的磨坊、锯木场、造纸坊提供了更为强劲的动力,大大节约了人力资源。

  砖瓦轮窑厂在满负荷运转下,可以日产砖块一万二千块,为始兴堡的基建提供了必要的建筑材料。

  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始兴堡东侧已陆续建起了十余排红砖结构的房屋,使得所有居民都住进了了更为干燥、也更为温暖舒适的新居。

  而那些曾经修筑的大量木屋,则被当做激励措施,“赏赐”给了那些表现优异的印第安人,以收其心。

  两年,始兴堡已初立基业。

第78章 蹒跚起步的“农业革命”

  9月2日,上午十时,在靠近水力风车的一处空地上,摆着一台奇怪的机器设备。

  机器的一根驱动轴与风车相连,借助着水力的驱动,使得设备开始运转。

  而这部设备的主体则是由一台辊碾机组成,在主动轴的运作下,几乎与谷物碾磨别无二致。

  一名穿越众兴冲冲地将一捆麦束送进梳齿,吞下后,谷穗立即从禾杆上剥落下来。

  在设备的内部安装了辊与凹槽,一根金属碾辊在固定的凹槽内快速转动,两者之间仅有很小的间隙。麦穗流入进去后,利用辊的摩擦碾压作用,使谷粒分离出来,从漏斗下不断地掉落。

  不过,可能是碾辊和凹槽锲合度太差,使得不少麦穗上的谷粒未被剥离,直接掉了出来,需要再次输入机器。

  尽管,这台机器存在不少问题,但工作效率却是比在麦场用石碾滚压脱粒高出许多。

  要知道,麦场脱粒之前,需要先建一座打麦场,也就是要弄出一块平整的土地,用以堆麦。

  而打麦场先用水浇湿,等差不多晾干的时候,再铺上一层麦秸,拉着石碾子在上面一圈一圈的碾来碾去。然后,再等晾干,方才可以做打麦场了。

  这样做的效果是麦粒不会轻易地陷入泥土里面去。

  麦子拉到打麦场后,还得必须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拿来晾晒,经常翻动。

  如果天气不好,就只能将麦束堆成垛。

  等麦子晾干以后,接下来就是脱麦粒的环节,在华夏神州这叫压场。

  用牲口拉着石头碾子,在打麦场里转来转去,将麦穗充分滚压以除去外壳,露出里面的麦粒。

  待麦粒都脱完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是起场,就是把麦粒和麦秸分出,各自堆到一边。

  再接下来就是扬场,就是把麦粒中的杂质让风吹走。

  当然了,并不是每个时间都有风的,有时候为了等风来,干活的人还需要随时守候在麦场里,什么时候有风了,就什么时候干活。

  早在17世纪,人们就试图制造一种使繁重而又费时的打谷作业变得省时省力的工具,但造出的机器儿乎都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事实上,发明的许多机器是应用连枷打谷的原理工作的。

  一直到后世的1732年,由英国人孟席斯发明并注册了专利的一种机器,是由在水力驱动的轴上装上许多连枷构成的,利用这些连枷击打置于机器下方地坪上的谷物,以完成脱粒工作。

  但真正具有实用价值的脱粒机则是1786年苏格兰人米克尔发明制造出来的,这种机器比此前任何发明的设备都能更好的完成脱粒工作,而且可通过水力或者马匹驱动,但有时也用于手工操作,简单而方便。

  不过,这个脱粒机却仍然无法分离麦粒和穗壳,必须用手工的方式,借助大自然的风力,进行传统的扬场。

  有鉴于始兴堡的人力极度匮乏,穿越众便一直琢磨着弄出一些实用的机械,应用于农业生产,从而缓解人力短缺的窘境。

  在冬天的时候,原“破浪号”轮机长张若松带着几个稍懂机械的学员兵利用墨西哥小镇缴获来的二十多吨铁料,配合着铁匠巴勃罗打制了几副铁犁,初步实现了耕地的“骡马化”,大大减轻了人力劳动。

  为了清除田地里的杂草和树根,三角铁耙也通过简陋的方式在铁匠铺里被生产出来,从而使得始兴堡居民摆脱了人力捡拾和挖掘的繁重工作。

  到了春播时节,穿越众又搞出了一台简易版的条播机——耧车。

  这玩意虽然是西汉武帝时期搜粟都尉赵过发明的,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年了,但其“先进”程度仍然让众多西班牙人叹为观止,惊为神器。

  在这个时期,欧洲尚未进行农业革命,农作物的播种工具依旧十分落后,主要靠人工。这种方式在种子的播种密度和覆土深度上随意性较大,极为影响出苗率。

  而耧车则能够同时播种三行,不仅播种密度适中,而且能适时覆盖泥土,极大地提高了播种效率。

  始兴堡敲敲打打造出来的这台条播机,金属与木料合成,与耧车的工作原理也基本相通,可以由一头牛或一匹马拉动,能够按可控制的速度将种子播成一条直线,而不像去年那般歪七八扭,乱成一片。

  正是有了这些简陋的农业机械,始兴堡留守的八十余居民才能在以这么少的人力资源,将农作物播种面积在去年的基础上扩大了一倍之多。

  不过,穿越众在“研究和生产”小麦收割机的时候,却遇到了难题。

  自人类开始进行农业生产以来,在机械收割机器尚未被引入之前,每单位面积上用于收割作物的劳动力就超过了耕作过程中的其他任何作业。

  不论是东方神州大陆,还是西方欧洲世界,夏秋收获季节,雇佣额外的劳动力来收割庄稼便已成为惯例。

  尽管,许多人想方设法生产制造出各种收割机械,它们的装置多种多样,且各有不同,但罕有实用并能大幅提升效率的。

  穿越众虽然拥有丰富的科技理论知识,也大致了解收割机的工作原理,但凭借现有简陋的生产设备和工具,想要“制造”出一种实用性的收割机,还是有相当大的难度。

  张若松带着几个人捣鼓了数月时间,铁料也浪费了两三吨,连基本的收割机雏形也没造出来,只能叹息一声,暂时放弃了。

  以至于,到了麦收时节,所有人不得不继续拿着镰刀苦逼地割麦子。

  不过,复杂的收割机搞不定,但功能稍显简单的脱粒机还是可以弄出来的。

  无非,就是在机器内部安装碾辊,再加设一个凹槽,让其具有碾压滚轧的功能,将麦穗外壳除掉,从而获得里面的麦粒。

  这台机器的功率(动能)不大,人工也能操作,使用一根摇臂就能将机器运转起来。。

  不过,始兴堡最缺的就是人力,当然能怎么省,就怎么省。

  溪流边的几架风车,就是无限的动力源,自是要充分利用。

  这台机器若是不出故障的话——没错,因为工艺粗糙,零件简陋,机器在运作过程中会经常出现各种故障--每天可以脱粒八百到一千公斤,比起麦场用石碾滚压脱粒效率高多了,而且还大大节约了人力。

  “张教官,再有个把月,玉米就要成熟了。咱们是不是想办法搞出一台玉米收割机,以此来减轻大家伙的劳动强度。”原学员兵韩剑喜滋滋地看着这台脱粒机,嘴里嚷嚷道:“八百亩玉米,这要收割到猴年马月!”

  “小麦收割机都没弄出来,你还想指望我造出玉米收割机?”张若松没好气地说道:“八百亩玉米也不多,每人每天掰两亩地,六七十号人加在一起,不到十天就能掰完了。”

首节 上一节 44/144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