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新华的士兵人数太少,不经消耗,只能使劲地堆装备,恨不得将所有的士兵都塞到一副铁罐里。
要不是新华骑兵所驾乘的马匹质量太差,无法拖得动太重的装备,怕是骑兵的甲具会更为厚重,携带的武器会更多。
赵栓柱穿戴完毕后,翻身上马,立时就感受着胸甲的重量紧紧地压在了身体上。
所有的士兵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与期待,尽管,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将是一场生死较量,但他们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相反,他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与豪情。
然而,他们骑在马上,穿着一身骚包的装备,还未在线列步兵面前显摆个够,却收到了长官的命令。
全体下马,卸下甲具,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兄弟们,要干仗了,都准备好了吗?”骑兵小队副队长邓坤站在高坡上,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
“准备好了!”士兵们齐声回应,声音如雷霆般震撼。
“很好!”邓坤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声命令道:“全体坐下,就地休息!……西夷尚未登陆,我等暂且养精蓄锐,等待上官的命令。”
“若西夷上岸,我将在战斗中,与诸位兄弟一往无前,一心同功,死不旋踵!”
“新华万胜!”
“万胜!”
“军心可用呀!”邓坤看着面前三十余名骑兵,挥舞着手臂,大声地呼号着,展现出高昂的士气,很是欣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骑兵小队队长郑立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新华予兵厚饷,且日夜勤练不辍,可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此战,我骑兵小队将以勇毅决绝之势,打出我们的威风和气势。”
“是,队长!”邓坤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这一战,我骑兵小队当不甘人后,定拔头筹。”
郑立辉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朝港口的方向望去。
西班牙人该不会头铁地要硬闯进来吧?
——
始兴港外,多达八艘西班牙人的战船如黑云压城般聚集于海上,帆影重重,炮口林立,尽显獠牙之势。
不过,港口岸防炮台指挥官王嘉荣却显得很是轻松,嘴角甚至还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西班牙人憋了这么久,怎么就来了八艘战船!
瞧不起谁呢?
始兴港共有炮台三座,部署了各口径火炮三十八门,其中不乏有32磅的长管加农重炮。
这些火炮不仅射程远、威力大,而且精度极高。
位于左右两个山头的二号炮台和三号炮台,居高临下,视野绝佳,并且可以形成交叉火力,对任何胆敢驶入湾内的西班牙战船都能施以“双打模式”,让对方能切实感受到他们多角度的无微不至“关怀”和“照拂”。
经过紧急动员后,整个炮台官兵人数超过两百多人,只要一声令下,绝对可以打出万炮齐鸣的巨大声势。
要知道,自数月前西班牙人宣战后,炮台官兵几乎每天都要打上一两轮实弹,不仅提前感受战场氛围,还进一步提升炮手的观瞄水平和配合熟练度。
同时,对此前标定的射击诸元也进行反复确认,以期在西班牙战船杀来时能在第一时间便给予最为精准的打击。
“西班牙船动了!”观察手放下望远镜,转头兴奋地喊道。
“嗯,通知各个炮位,做好射击准备!”
王嘉荣见港外的西班牙船在踌躇徘徊近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忍不住,想上来摸摸炮台的实力,也是大喜过望。
“注意,两艘西班牙战船有硬闯港口的企图!所有人不许随意开炮,一切听从我指令!”
说话间,西班牙远征舰队所属的“玫瑰圣母号”和“黎明之光号”驶出了舰队阵列,一前一后地朝港口方向前进。
他们似乎知道港口拥有数座炮台,部署了不少威力巨大的岸防重炮,因而行驶得非常谨慎,速度也放得很低,一副遇事不妙便立即溜之大吉的猥琐架势。
舰队司令官戈麦斯将军站在旗舰“萨尔蒂号”的船艏指挥舱内,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港内的情况。
尽管,他竭力保持着神色镇定的模样,但心里却突突地跳着,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什么。
根据卡列斯船长和瓜达多中尉提供的信息,海盗在港口内修筑了几座炮台,火炮数量大概在二十门到二十五门之间。
有8磅炮、12磅炮,也有威力巨大的24磅炮,而且几座炮台还设立在两侧的山岭上,火力可以覆盖至港湾内任何一处海面。
两年前,探索舰队的一艘武装船就是在里面被海盗所击伤,继而被对方俘虏。
按理说,舰队在遇到有严密岸防炮台防御的情形下,最好是有多远就避多远,以减少自身的伤害。
毕竟,跟岸防炮台相比,战舰自身因存在太多弱点,与之对轰,很难讨到便宜。
尽管岸防炮台不能移动,但对方可以将弹药等易爆物资隐于封闭或半封闭的坚固掩体内,甚至还能为要塞炮本身修筑一个半掩式堡垒,将其和炮手保护起来。
除非,岸防火炮刚好被直接命中,或者配套设施被击毁,否则,它在与海面舰船交火时,生存性颇强。
战舰在海上作战时,想要击中对方,除了需要获取目标的距离与航向及航速等数据外,还要就纵摇、横摇等船体晃动进行修正。即使目标是一个不会动的炮台,战舰在船体不断晃动过程中,也很难击中。
更为可虑的是,岸防炮台可以通过预先对周边控制水域试射,标定火力分区和弹着点,来提升火炮射击精度。
这绝对强于在进入射击位置后,仍然得从零开始观瞄-试射-修正等火控流程的战舰。
若是,战舰不太清楚敌方岸防炮台的具体位置,再加上对方掩蔽工程做得不差,观测校正的难度就会进一步提升。
相较之下,岸防炮台攻击海上舰船,很容易通过水花来判定远弹还是近弹,从而进行修正。
要是对方岸防炮台建在地势较高的位置,或者视线良好的地方,则在观测和修正弹着点方面的优势就更大了。
在正常情况下,岸防炮台都拥有先敌开火及射击精度方面的优势,舰船在与岸炮对轰时,即使没有被命中要害,但火炮甲板或者舰桥中弹,仍然会影响其后续作战能力,从而进一步扩大其在战斗过程中的劣势。
当然,战船可以通过机动来规避岸防炮台的打击,但这却会扰乱己方的射击观瞄,降低射击效率。
要尽量提高射击精度,就不能作太大动作的机动。而且,想进一步提高射击精度,你还得更加靠近炮台。
但这样的话,战船被击中的概率会成倍增加。
换句话说,一个人在陆地上扔石块,总比乘坐舰船时水上晃来晃去时扔石块强!
但是,西班牙远征舰队司令戈麦斯仍然想要试一试。
因为,自己的舰队拥有超过一百八十门火炮的强大火力。即使战舰仅有一侧的火炮可以射击,那也有九十余门。
而海盗的港口炮台想来最多也不过二三十门,在数量对比上,我方具有压倒性优势,应该可以摧毁他们的炮台,从而占领码头,为接下来的战斗打下一个良好的开端。
只要我们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
两艘探路的战船在驶出两百多米后,西班牙舰队又有两艘战船启动了,循着同伴的航行轨迹,向港湾内缓缓行进。
“轰!轰!轰!……”
炮弹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精准地落在两艘西班牙战船附近。水面上顿时激起数股巨大的浪花,其中,一发炮弹击中了“黎明之光号”的船艏,木块飞溅,瞬间击倒数名水手。
“嘶!……”
戈麦斯见状,立时倒吸了一口气。
对方炮台第一轮射击,就击中了己方的一艘战船,显见海盗炮手们训练极其有素,在提前标定的射击区域,就打出如此精准的齐射。
面对炮台的轰击,西班牙战船并未表现出慌张,反而开始调整航向,准备将船身横过来,以便发挥侧舷火炮的威力。
然而,岸防炮台的火力远超他们的预期。
不到十分钟,“玫瑰圣母号”的后桅被链弹击中,断成两截;“黎明之光号”再次中弹,船艏舱室被击穿,海水涌入船舱。
稍稍拖后的两艘战船见状,一边徐徐前进,一边调整方向,试图在进抵炮击位置时,能将各自船身也横过来,从而能快速加入战团。
随后,一场激烈的炮战开始了。
港湾内炮声隆隆,水面上不断激起一股股巨大的水花。
不到十分钟,除了“黎明之光号”再次中了数发炮弹外,其他三艘战船也相继中弹,甲板撕裂,木屑和碎片四处飞溅,船上的水手们被砸倒,惨叫声此起彼伏。
眼见己方四艘战船无法压制对方岸防火炮,戈麦斯不顾众人反对,当即命令“圣何塞号”和“无尽海洋号”上前,加入对港口的炮击。
“将军,我们不能冒险!”
“圣何塞号”船长卡列斯在收到命令后,并没有指挥舰船冲上前去,而是乘坐交通艇来到了“萨尔蒂号”上,对戈麦斯将军加以劝说:“敌人两侧山头的炮台仍未开炮,一定是在等待我们所有主力战舰进入港湾后,再施以密集火力,封锁我们的退路。”
“所以,我们不能再派战船冲入港内了,这是海盗的一个陷阱。若是我们特遣舰队遭受重大损失,那将对我们而言,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会让我们失去战场的主动权!”
“将军,我请求你下命令,让我们的战船全数退回,以保存我们的海上战力。我们可以沿着海岸航行,寻找一处适合登陆的滩头,而没有必要在这里跟海盗的岸防炮台进行一场无意义的对战。”
“……”戈麦斯瞪着血红的眼珠,死死地盯着这位属下。
万一,我们整个舰队全数压上去,以巨大的火炮数量优势成功地击毁了对方的岸防炮台呢?
“将军,‘黎明之光号’舰又被击中了!”
这时,旁边的副官费尔南德斯少校举着单筒望远镜发出了一声惊呼:“哦,上帝,它被两发,不,是三发炮弹,准确地击中了船艏舱室!”
“太糟糕了,‘玫瑰圣母号’前桅被链弹击中了,断成了两截!”一名军官也发出了一句呼声。
“将军……”卡列斯回头瞥了一眼前方的战况,然后神情焦灼地看向戈麦斯。
“他们在两侧山岭部署的炮台……火力也会如这般凶猛吗?”戈麦斯有些犹豫了。
“会!……一定会的!”卡列斯重重点头。
“轰!轰!轰!……”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所说的话,位于湾内两侧的山岭猛然间响起了巨大的火炮轰鸣声。
刚刚驶入海湾内的“无尽海洋号”遭到了两侧火炮的攻击,密集的炮弹如下雨般砸在了它的周围,十余道水柱冲天而起,几乎将整个战船笼罩在其中。
通过望远镜的观察,可以清晰地发行,“无尽海洋号”至少中了四发炮弹,一发击中了右舷炮甲板,一发击中了船艉部,还有两发狠狠地砸中了左舷侧面船板,破开了两个大洞。
这轮炮击,给这艘排水量为500多吨的战舰造成了巨大的破坏。
“是24磅炮!……也有可能是32磅炮!”
众人见状,皆为之变色。
“打旗语,让所有战船都撤回来!”戈麦斯脸色铁青地大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