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 第645节

  雷奥妮觉得,这幅画最大的亮点在构图灵感。

  以及用国画为体,油画为肉的创意风格。

  技法肯定,也是少见的优秀和成熟。

  但是——这个优秀是对于18岁的年纪来说的,不是对于新加坡双年展来说的。

  放眼整个参展画家的群体。

  这技法水平未必就有多么出彩了。

  至少还比不上她家儿子崔小明二十多年练习的绘画功底。

  灵感可以轻易的借鉴,技法自家儿子更占优。

  唯一短期内学不来的,就是顾为经以郎世宁为主体的绘画路线。

  双方都是东西合璧,都是融合国画和油画的绘画元素。

  目标相同,

  选择入手的道路则不同。

  顾为经的绘画风格在于国画、油画一骨一肉。

  两种元素都保持原本的特色,彼此以一定的层次分割,上下相互交叠。

  类似做意大利千层面。

  而崔小明的绘画风更加近似于吴冠中。

  他走的是完全打破传统东、西方画法定式,像把玉米面和荞麦面和小麦面混合,直接硬揉成杂粮高筋面饺子皮一样。

  不以绘画地域为单位局限自己。

  不区分油画、国画画法。

  而是改以点、线与面,以及黑、白、灰和红、黄、绿等最基础的绘画元素为单位,全部尝试将它们无所拘束的在笔下混为独属于自己的“融合画”画风。

  两种画法内核上有共通的所在。

  能彼此借鉴,又不完全一样。

  就算是以崔小明的能力,短时间内,想改走顾为经的融合路线,也不是那么轻松就能办到的。

  可话又说出来。

  凭什么要改啊?

  强行往对方靠,那才是东施效颦。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唯一无法模仿的绘画风格,反而才是雷奥妮有信心,这场较量崔小明必胜的杀手锏。

  论风格的成熟度,色彩的表现力。

  论不同绘画元素在一张画纸上共处调和时,针对那种来自不同地域文化碰撞,所形成的无法避免的割裂感的消融处理。

  郎世宁画了一辈子研究出来的新体画路线,要比崔小明自己目前的风格,做的更好,走的更远,表现力更强。

  然而。

  在组委会眼中,决定一幅作品是否能够获奖,最关键的元素是画作是否成熟,表现力是否出彩么?

  不。

  不是的。

  画的“好”,画的“漂亮”当然非常非常的重要。

  却不是最重要的。

  任何一个画展。

  只要是正经的组委会,那么在考量评价、评价作品时。

  有一个标准定然天生是最高的优先级。

  它高于看着漂亮,高于画法是否成熟,甚至也高于画家的技法本身——那就是原创性。

  原创性是任何艺术设计相关行业的天。

  一个艺术家一生中所能成就的最牛逼的伟业就是开宗立派,建立自己的艺术风格流派。

  对美术史发展的角度来说。

  第一个毕加索千金不换,第二个毕加索一文不值。

  而参加普通的画展,画面本身内容具有原创性是必须的。

  行业内,固然抄画抄的飞起。

  大家都说,天下艺术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

  但前提条件是你抄袭别赤裸裸的临摹着画。

  就算临摹着画,至少也别被人家找到证据抓住。

  借鉴一点画面元素无所谓。

  真要画展上出现了画面内容复制粘贴般的两张画。

  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你证明不了自己是原创的那个,就会留下巨大的不光彩污点。

  参展时提交的创作日程和作品说明材料就是干这事用的。

  而画面内容是否具有原创性的基础门槛之上——绘画风格是否具有原创性,这个要求就实在太高了。

  画展方面不可能要求每一个参展画家,都是开创美术先河的超级大宗师,都是毕加索、莫奈、修拉。

  纵然是最顶级的威尼斯双年展。

  组委会会希望参展作品在风格上有让人瞩目的闪光点,却也不可能会奢望艺术家全都自己开创一种艺术风格出来。

  那就没几个人能参展了。

  顾为经这个年纪,参加画展,根本都不会考虑技法原创性相关的内容。

  哪怕是严苛曹轩。

  看到这幅《阳光下的好运孤儿院》的时候,老太爷笑骂的一句“偷奸耍滑,没有心意”批评,也只是一句不当真的玩笑话。

  曹老嘴边说说就算了事,内心里还是更多的赞扬顾为经“研究郎世宁,研究出了门道来了,不容易”。

  可就是这个不能当真的玩笑,没有人会苛责的小小“缺陷”,正常参加一千次画展,也不会有评委真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所在。

  偏偏一旦撞上崔小明。

  就会变成阿咯硫斯之踵的致命缺陷,甚至完全无法补救。

  当然,崔小明如今也离真正意义上的开宗立派差了十万八千里,可是至少已经尝试着迈出了自己的脚步。

  有没有这一两下向前迈步的苗头,他就是本质的区别。

  别说自家儿子的画技功底更扎实。

  退一万步。

  就算技法方面崔小明占劣势,那又怎么样。

  崔小明的融合风格再不成熟,那也是崔小明自己的东西。

  顾为经的画面风格再规整,再精细,那也是人家朗世宁的东西。

  郎世宁第二碰上崔小明第一。

  一个技法上有个人的想法。

  一个没有。

  除非画面的表现力能拉开非常大肉眼可见的段位差距,不然的话,组委会基于对创新血液的发扬,评价两幅画高低的时候。

  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就该投下偏向崔小明的一票。

  高仿品遇上原创品,就得老老实实的让位。

  否则。

  雷奥妮一定会掀翻桌子,大骂特骂,在媒体面前撒泼打滚的指控,这其中有黑幕存在。

  既使以女人的淡漠性格,想到这里,她都有点想笑了。

  这条泄画消息真的帮了大忙了。

  明明对方的作品内容是原创的,而自家儿子却可以以此为参考,做出针对性的回应,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偏偏根本不可能被抓到抄袭的尾巴。

  而在作品风格上,对方却反而会因为“原创性”成为压挎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世界真是黑色幽默。

  于是雷奥妮真的忽然笑了起来,笑的捂住了嘴。

  一条简简单单的短信,竟然就能造成这么天翻地覆般的效果。

  “你有一万个赢下来理由,而他连一个赢的可能性都想不到。如果说这不是上帝的旨意,我都不信。”

  没准这个顾为经是天纵奇才。

  没准对方的绘画技法有超过自己儿子的那一天。

  没准未来的某一天,他能在郎世宁的基础上,画出自己的想法来。

  没准这一天会来的很快,十年,乃至五年。

  但那不是几个月后的新加坡双年展。

  他不会有再赢回来的机会。

  这就足够了。

  对方的资源会成为崔小明的资源,对方的高度也会成为崔小明脚下的高度。

  赢你一次,我就可以就缠在你身上一生。

  “别大意。他很厉害的,妈妈,这段时间,我想住到教堂里去。你是柏林古代美术保护协会的会员,你能安排我住进柏林大教堂里去么?”

  崔小明没有笑。

  “做礼拜祈祷么?需要我……”

  雷奥妮说是上帝的旨意,只是随口一说,听到儿子的要求,反而愣了一下。

  “不,采风。”

  “他的作品背景选在教堂,我的作品选题便也是教堂。风格越近似,我们就越不可能同时获奖。”

  “爸爸妈妈,我有预感,这是我人生中最关键的一场竞赛。所以我认真请求你们帮我。我们不要去影响顾为经备展,他的资源很强。我们两个人之间艺术之争的事情,就用艺术家们的方式解决,才不留后患,让他身后的那些人,说不了闲话。”

  “不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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