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班戈始终对于这样一家华夏的电车项目存在疑虑。
俞兴在接受采访的前一天通过翻译与班戈进行了直接的交流，主要问题是国内供应链的相关建设。
在这一场没有场外援助，只有很短思考的交流中，俞兴再次展示亲力亲为的优势，回应了碳硅集团与供应链的合作情况，也结合刚刚发生的A123、Fisker公司的缺陷谈及供应链劣势与优势的整合博弈。
班戈总体上对于俞兴这位创始人的表现感到满意。
他在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俞总，你为碳硅集团设立的目标是什么样的？”
俞兴的回答中规中矩：“做一家让消费者满意的公司，充分发挥华夏市场不断发展的优势，争取成为新能源汽车有力的竞争者。”
班戈对这样的回答却不满意：“俞总，你只是要成为一个有力的竞争者吗？Fisker公司同样是增程汽车，但它快完了，我们不谈它了，你觉得你能超越特斯拉吗？”
他很自然的以如今上市的特斯拉作为比较目标。
只是，俞兴凭心而论，真的没考虑过超越特斯拉的事情，唔，做空特斯拉倒是有想过。
他没有直接回答，提到一个客观的情况：“班戈，一家美国公司和一家华夏公司在美国、欧洲卖汽车恐怕是不一样的情况。”
俞兴知道特斯拉巅峰时期的市值是超过1.5万亿美元，也知道班戈肯定想不到特斯拉会有后来那么火爆的成绩。
班戈这时候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俞总，我当然知道会不一样，但你如何为你的品牌设立目标，这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设计，你通过这种设计就会向潜在的客户群体传递信息，同样的，你想招揽的那些业内的工程师们，他们也是一样的，如果你只是想成为一个有力的竞争者——这当然也不错，但竞争者会很多，换作是我，我可能更愿意为有远大目标的公司而服务。”
俞兴听着翻译过来的这段话，同样阐述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想更加务实的来做这件事。”
“既然你已经在务实的做了，喊出更加有利于品牌的口号也不妨碍你的动作。”班戈说道，“俞总，哪怕你只是违心的设立梦想，我认为也是有益的。”
俞兴听完班戈这样的叙述，笑着询问：“违心也可以？那如果我说我要成为全球最好的车企，你愿意跟我一起来完成这样的目标吗？”
“当然愿意，俞总，这就是我担任碳硅集团的设计总监的第一步工作，毕竟，你愿意给我很多钱。”班戈很自然的说道，“纠正你不利于全球市场的品牌名字是小礼物，树立让人印象深刻的品牌目标才是正经事。”
俞兴不知道自己接触到的是不是个例，就是这帮人都很物质……
碳硅集团的设计总监招到手了，他带来的将会是一个团队，而后续又会以此里继续招揽国内外的设计人才。
他欣喜之余再考虑班戈的话就想到碳硅集团与供应商合作的事情。
在碳硅集团没有正式亮明旗号之前，不少供应商也是一样的心存疑虑，不敢进行深度的合作，但在俞兴召开供应商会议之后，这种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俞兴觉着，亮明目标，至少在人才吸引方面也是同理。
有资金，有供应链，有顶级的像班戈、托马斯这样曾经供职于知名车企的人才，碳硅集团的吸引力应该已经有不小的提升。
况且，梦想确实得有，万一实现了呢？
俞兴放出梦想，接受群嘲，情绪稳定，默默数钱。
12月26日，过山峰BOSS正大光明的走进红隼资本在环球金融中心的办公室，与做空的幕后黑手就本次做空事宜进行沟通。
只是，俞兴刚走进小英的办公室就注意到她的神色很凝重。
“怎么了？赚少了？”他开了个玩笑。
关于网秦的做空，刘琬英在第一日结束之后就有了感慨，直言过山峰碰见了做空的“不可能三角”，已经开始受限于对手盘规模、成本和风险的平衡。
因为网秦的市值不高，又是今年5月才刚刚上市，存在部分协议的限售股，所以，做空的利润也会受到影响。
“是少了。”刘琬英的表情依旧严肃，“我们一个海外公司的账户收到了非正式的调查函，是美国国税局IRS认为这部分资金流动的信托受益没有申报，需要进行6103条的税务信息披露调查。”
俞兴微微一怔：“被做空的还没找上门来，收税的先找过来了？”
刘琬英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俞兴询问：“那要怎么处理？”
“我怀疑这是想顺藤摸瓜。”刘琬英慎重的说道，“那家公司后面还有两家离岸壳公司的交叉持股，如果调查背后有金融业监管局FINRA的介入，可能就触发第2010号规则下的异常关联交易审查了，所以，这一条控制链暂时都不用了，嗯，可能永远都不用了。”
俞兴皱眉：“我们这样的小角色……也得这样博弈了吗？”
“我也不知道过山峰现在算不算小角色。”刘琬英说道，“只能说，尽量谨慎吧，或者，我们公开做对冲基金，接受更多的监管。”
俞兴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脑海中的念头转了几圈，事已至此，先分钱吧。
第334章 监管阴影
俞兴对美国IRS有着模糊印象，但直到这次才陡然意识到它清晰的存在。
美国有句谚语，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亡与交税是永恒的。
这实际是富兰克林说过的话。
现在被IRS找过来，尽管是所谓的非正式，但这背后是个黑盒，完全不知道那边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设立什么目标来进行的调查。
过山峰的注册地是在香江，它本身只是一家不进行任何资金调动的调研机构，而围绕它的资金运作都是以完全不相关的信托、离岸公司等方式进行。
这里面的资金运作，很多确实不交税，但作为离岸公司，本身也是合法的。
因为没有与美国的贸易和业务有实际关联，也没有办公室和员工等实体存在，只通过券商来进行做空，这种盈利属于非ECI，不用缴纳联邦税。
具体到美国不同的州，加州和纽约州会征收资本利得税，而得克萨斯州和佛罗里达州等则属于免税州。
过山峰背后运作资金的公司有不少就注册在美国的免税州。
像第一次尝试做空时，刘琬英注册的一个公司就是在内华达州，彼时还没把税收问题放在首位，而是考虑它对公司实际控制人的匿名保护、不要求公司公开披露股东信息等政策，后来需要注意的就是一个年度总收入超过400万美元的适用于金融行业的0.3%的商业税。
至于这种运作之下有没有不合规的风险……
内幕交易、操纵市场，这两条就很有博弈的空间了。
俞兴想起了曾经做空前老板的香橼，它就因为这个事被禁止进入香江市场。
从过山峰出手至今的战绩来看，那些市值蒸发的公司都存在问题，这也是它影响力迅速扩大的主要原因，但合规与否的判定是由官方机构来认定的。
“我们或许需要一个优秀的律师团队。”刘琬英谈完合规风险的问题，看了眼认真聆听的俞兴，话锋一转，“或者，干两票大的就金盆洗手。”
俞兴听了好一会的合规、风险、博弈，冷不丁的听到这种态度，惊讶的看向小英。
“坏消息说完了，现在是好消息。”刘琬英用指尖虚点，以一种很复杂的情绪说道，“我们这次公开的一个邮箱收到很多热情的反馈，很多真假难辨的线索都被发了过来，按照逻辑推断，绝大部分都应该是假的，但也不排除会有一些真实的有价值的爆料，这需要团队来筛查和调研了。”
俞兴想了想，问道：“你是说，我们距离内幕交易更近了？”
“是的。”刘琬英瞧着俞兴惊讶的神色，不知为何就觉得有点忍俊不禁，“内幕交易的核心就是利用非公开重大信息，我们这种既符合非公开，如果有价值，那也就符合重大。”
她又补充道：“还有，有一件事很值得注意，美国的小奥在去年通过了一个FATCA肥咖条款，会在14年正式施行，目的是防止美国纳税人利用离岸公司逃税，但这在一些情况下增强了对我们离岸公司的穿透。”
“你说，我们这次放出了邮箱渠道，偏偏就出现IRS的调查，会不会也有关联？连我的第一反应都是内幕交易……”俞兴斟酌道。
刘琬英点头道：“我们很难摸清情况，但不排除是这样招惹来的。”
俞兴理解了来自小英的提议：“干两票大的……确实需要干两票大的。”
“网秦的收益接近1.3亿美元，相较于它的体量已经很可观了，它5月份上市的发行价是11.5美元，但这个月在我们做空之前已经跌到7美元，很多机构都把股票握在手里等回暖，这就导致市面上的流通股偏少。”刘琬英聊到本次的做空，又思索道，“我们或许可以考虑一次性针对更多的小盘股，大的公司很难动手。”
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这次做空网秦的部分操作材料递给了俞兴。
俞兴接过来瞄了瞄，网秦的流通股有限，它IPO后的总股本是4521万美国存托股ADS，而金沙江创投、联创策源等机构在上市后没有减持，市场上的实际流通股只有2915万ADS。
过山峰在OTC市场通过交易杠杆合约放大做空头寸，规避了流通股不足的限制，又用期权组合进行波动率套利，最终拿到将近1.3亿美元的利润。
刘琬英看俞兴的视线从资料上移开，示意他把这些都塞进碎纸机里，然后说道：“还有一个问题，这部分资金是转入国内，还是放在国外，如果过山峰真被注意到，我们后续做一做资管或者投资都是不错的方向。”
资金进来相对容易，通过红隼资本就有多次的运作，但出去就比较费事了。
俞兴今天是抱着分钱的心情过来的，此刻听完一系列的问题只觉脑仁都疼了起来。
他左想右想：“我们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也不是不能找一批人来做对冲基金。”
刘琬英沉默一会后问道：“做起来容易，就是越做越不容易隐藏，遥控是个问题，遥控中出现纰漏也是个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空头的名号被安在头上？”
俞兴简单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瞬间觉得各种眼睛都看了过来，其中，徐欣的眼神似乎最为复杂。
他莫名的笑出来，摆手道：“不行不行，这个事得慎重再慎重，最好一辈子都别被知道，家里也不知道我是做这个的。”
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更多的专业意见来查缺补漏。
刘琬英已经通过多个三方机构来审视过山峰背后的资金运转，但确实还需要继续考量。
她微微摇头：“实在不行，我们赚到的钱已经很多了，也能一定程度上保障碳硅集团的使用。”
碳硅集团从俞兴个人与红隼手里拿到的融资合计2亿美元，这部分全都是出售微信的透明资金，之前做空企鹅的获利接近2亿美元则是一直在境外徘徊，仍旧是围绕过山峰运转。
按照俞兴的想法，做空获利的资金正好可以抽出来一部分成为培育国内供应链的倚仗，同时还可以通过持续的做空获得滚雪球式的扩张，但在这次对网秦的做空上就碰见了一个规模的问题。
网秦的市值就那些，已经不足以支撑过山峰全部资金扑上来的吮吸。
而且，现在碰见疑似监管的调查，无疑就为这种想法蒙上阴影。
不过，正如刘琬英所说，即便现在立即停手，这部分资金以及它所能带来的杠杆撬动作用，基本能够完成碳硅集团至少是第一款车型推向市场的全部流程。
微信项目成功卖给阿里，百晓生提速在纳斯达克上市，这些都证明商业项目做多所取得的利益并不低于做空，甚至，如果碳硅集团能够取得阶段性的成功，考虑到华夏市场的广阔，它的前景也同样会更加广阔。
俞兴思考着小英的说法，考虑过山峰的运转与未来。
片刻之后，他摸出一支烟，等到抽了一半后状似随意的感慨道：“说起来，我还挺喜欢看着骗局被戳穿的感觉，你呢？”
刘琬英站在窗边眺望风景，回头笑眯眯的说道：“我不一样，我没你那么疯。”
俞兴耸耸肩，好吧，风险在增大，确实有些疯狂。
刘琬英的眼里闪着光：“我喜欢的是每次动手后的熬夜时间，可以看到它们坍塌时的数字跳动。”
她给予两个字的点评：“迷人。”
俞兴捻灭了烟，过山峰里有一个疯子，未必就是自己。
第335章 人名树影
过山峰疑似面临监管的压力，这让俞兴颇有些忧虑。
只是，这件事没那么迫在眉睫，也有多种处理的方式，最重要的是，小英的态度也让人放心。
过山峰的雌雄大盗密聊许久，虽说本次成功做空网秦的喜悦变淡了一些，但总归还是喜悦的，至少算是为2011年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倒是离开金融中心之前，俞兴见到了被自己赋予行业调研任务的助理祁妙涵，她颇为懊恼，感觉自己迟缓的行动耽误了老板的事情。
“抱歉，俞总，我本想过两天就把调研的情况发给你，但是……过山峰对网秦发起了做空。”祁妙涵很郁闷。
俞兴开了个玩笑：“这么久没发给我，是没发还是没写？”
祁妙涵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都在笔记本里，但安全软件这部分真的作废了，现在大家都知道网秦的情况，过山峰拿出来的数据比我们更全面，也更权威。”
“没事，这也证明了我们一定程度上对移动互联网项目的敏锐性。”俞兴宽慰道，“你也不用删，就发给我，我也不拿来宣传和炒作，就是心里有谱。”
祁妙涵心里确实获得了一些安慰，她虽然不怎么见自己的BOSS，但也知道俞总既在网上有很多关注，有时也会接受采访或录制节目，本以为自己手里的这种调研就存在那方面的用处。
既然只是BOSS自己过目，小团队除了安全软件，还有对蘑菇街和美丽说的调研和分析，也算比较详实。
她最后说道：“网秦这下没脸再惹‘广告克星’了，过山峰这次倒是正好帮我们出出气。”
俞兴“嗯”了一声，刚正不阿的说道：“网秦搞了个骗局，但过山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妙涵礼貌赞同，空头逐利，又能有什么好东西。
“哦对，我这边最近缺个带头做投资的人，你年前先来顶一顶。”俞兴想起来刘建凯带人去美国所留下来的空缺，虽然已经有人接手，但效果估计没刘骨干好。
不得不说，在今日资本磨砺过的刘骨干确实好用。
俞兴这么一说，甚至都觉得刘骨干完全可以去弄个正式的对冲基金，但转念之间又觉得……这位回头目睹比特币的涨幅，肯定会愿意在相关领域有作为的。
这样多面手的人才要是能再物色出几个合适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