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
冯济才感叹一句“你可真有钱”,又跑回了屋里去观赏名家画作。
看着散落在院子里的几人,陶玉书问林朝阳:“你发现没发现,他们有点……”
林朝阳意会了陶玉书的想法,“我们队里的羊养在圈里的时候跟放到山上去的时候,状态是不一样的。”
陶玉书为他这个精准的形容竖了个大拇指。
等对院子的新鲜感过了,这几人总算是想起了到厨房帮着林朝阳夫妻俩忙活忙活。
众人正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李拓带着人来了。
听见动静的林朝阳出来迎接,却见李拓推着轮椅,轮椅上是个骨架宽大的黑瘦青年,另外身后还跟着陆遥和一个陌生中年。
“朝阳,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李拓热情的拉过林朝阳,给他介绍起了轮椅上的青年。
“这位是石铁生,我们燕京的青年作家。”
不用李拓介绍,林朝阳也认得眼前的青年。
林朝阳对石铁生最早的印象当然是课本上的那篇《我与地坛》的节选课文,初读不识文中意,中年后再读其文,万分感慨。
后来他又在抖音火了,收获了无数新生代读者的喜爱。在他去世十多年之后,他的生命在互联网上焕发出了另一种光彩。
“铁生同志,你好!”
林朝阳跟石铁生握了握手,忙招呼道:“赶紧进屋,进屋!”
李拓一行四人,除了他和石铁生,还有这次聚会的由头陆遥。
另外那位中年人是影协艺术研究部的副主任陈剑雨,他原来是《电影艺术》的编辑,李拓这两年研究电影理论,又当起了妻子张暖忻的“贤内助”,因此认识了陈剑雨。
李拓的动员能力不俗,除了陆遥,两天时间叫来了六个人来,这六个人里大多都是住在燕京。
难得的是冯济才,他人住在天津,被李拓用一通电话叫到了燕京。
“他说朝阳要请客,我说我必须来。”冯济才指着李拓说,引来了众人的一阵哄笑。
“你得感谢陆遥,没有他这次来燕京改稿,我们也没有由头让朝阳请客。”李拓又指向陆遥。
陆遥胖胖的脸一笑,眼睛眯成了一道缝,“来了燕京,不吃一顿朝阳做的饭,那不是白来了吗?”
“这个说法好!这个说法好!你回去得多传播传播,以后大家来京了都过来这里,我们也能跟着蹭顿饭。”
说是蹭饭,大家都是带了些东西来的,毕竟如今大家都不宽裕,聚会吃饭是挺奢侈的一件事。
众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林朝阳问陆遥,“你那部小说打算什么时候出版?”
(本章完)
第249章 你们少吃点,我心里好受
“没还定下来,出版社的想法是想先找个杂志发表一下。”陆遥回道。
向他约稿的王维玲是中国青年出版社的编辑,既然是出版社,自然是要出版的。
别看如今这个时候文学爱好者众多,但非当代名家的作品要热卖也是很有难度的一件事。
所以很多出版社在获得优质稿件确定出版之后,都会试着先找权威文学杂志发表,做重点推广,扩大一下作品的影响力,好为接下来的出版社单行本热卖打下基础。
“看来出版社对你这部小说很看好啊!”
陆遥不禁笑了起来,这部小说确实是他呕心沥血的作品,出版社的重视算是对他的才华和小说的一种肯定。
听着两人的对话,其他几人好奇的问起了陆遥的新作品,陆遥便对众人讲起了他的这部作品。
他的故事是以当代陕北的城乡生活为背景,描写了心比天高却命比纸薄的主人公高加林回到土地又离开土地,再回到土地的人生悲剧,听得众人唏嘘不已。
“好故事!虽然还没看到小说,但光冲着陆遥的这个故事,小说一定错不了!”李拓称赞了一句。
众人也纷纷表示赞同,言语间对于陆遥的这部名为《人生》的小说充满了期待。
大家的称赞让陆遥有些羞涩,那羞涩的表情背后又带了些自傲。
他在面对这些出身于燕京的作家时总有些自卑,因此当他靠作品获得众人认可时,内心便有一种格外的自高自傲。
他的这种自傲并不以贬低他人为目的,只是为了抵消心中的自卑。
“你们就别再夸了,夸的我心里都没底了。”听了众人好一会儿夸奖,陆遥苦笑着说道。
他对于《人生》确实寄予厚望,可如今小说还没发表,众人如此盛赞,让他意识到这反而容易让他抬高了心理预期。
众人哈哈笑着,不再谈论《人生》。
李拓揽过话题,他今天带了石铁生和陈剑雨两位新朋友来。
陈剑雨原来是《电影艺术》的编辑,现在调到了影协,算是横跨电影和文学两个领域的人物。
今年夏天李拓妻子张暖心执导的体育电影《沙鸥》上映,故事讲述的是中国女排运动员沙鸥经历伤病、失败、爱人罹难的种种打击之后,依然坚强地重振精神,为排球事业奉献全部生命的故事。
这两年中国女排接连在世界体坛为国争光,在国内非常受欢迎,《沙鸥》本身的质量不错,再加上紧跟潮流,上映后取得了不错的票房和口碑。
李拓和张暖心属于夫妻档,他参与了《沙鸥》剧本的撰写,在拍摄过程中也给张暖心提供了很多帮助。
他跟陈剑雨是在燕影厂给《沙鸥》举办的一场研讨会上认识的,双方相谈甚欢,因此成了朋友。
而石铁生跟李拓的渊源还要追溯到《十月》的创刊。
《十月》创刊于1978年,班底是燕京出版社文艺组的成员们,当时出版社跟燕京市创作联络办公室都在一個院里办公。
这个办公室是文协恢复前的临时机构,《十月》创刊之后,为了吸引青年作者热心投稿,文艺组便与创联办经常一起组织活动,吸引了一大批青年业余作者。
这其中包括了刘昕武、李拓、母国政、刘锦云、石铁生等诸多后来声噪一时的知名作家,李拓和石铁生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结识的。
石铁生是78年才开始尝试创作的,一开始只能在一些学生杂志上发表文章,比如西北大学的《希望》、燕京大学的《早晨》。
后来慢慢的,他的作品开始见诸于几家知名文学杂志上,变得小有名气起来。
今年夏天,他被查出肾脏出了问题,为了养病不得已辞了街道工厂的工作,每月微薄的薪水也没了,现在的收入一是靠政府的补贴,二是靠写作。
石铁生当年在陕北插队,他那双健康的好腿也留在了陕北。
说起来他们那一批到陕西插队的燕京知青,联系非常紧密,陆遥的妻子林达就是燕京知青,还有燕大77级中文系的吴北玲,也是在陕西插队的燕京知青,而且与石铁生关系莫逆。
“我能坚持下来写作这件事,真得感谢北玲。前两年,她经常放了学骑着自行车跑到我家,听我读我那些不成熟的作品,给我提供修改意见。”
石铁生提起了吴北玲,满脸遗憾,九月份的时候吴北玲已经启程去了美国留学。
石铁生又与张承治是水木附中的同学,只是双方差了三年,有很多共同认识的朋友。
陶玉书立刻想到了她前两天看到那部小说《云》,对陈健功说道:“这两部小说在某些方面倒是有些不谋而合。”
李拓好奇的问:“什么小说?”
陶玉书便将张曼玲的那篇小说内容大致讲了一下,听完之后,李拓说道:“风格确实很像,这部发表是在哪个刊物上的?回头我看看。”
“没发表呢。稿子在朝阳这里,想让他帮着推荐推荐。”陈健功说道。
聊了一段时间,林朝阳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去准备午饭,众人也起身去帮忙。
“留两个人就行了,用不了那么多人。”林朝阳说了一句。
几人商量一下,留下了冯济才和陈健功。
洗菜的时候,厨房里的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陈健功问陶玉书,“玉书,你也快毕业了吧?打算上哪个单位?”
“工作是我说挑就能挑的?都是国家分配好的。”
陈健功笑着说道:“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至少《燕京文学》能去吧?德宁可跟我说过,她们那也不错,现在蒸蒸日上。”
“是挺好的。”陶玉书附和了一句,跟去机关单位、新闻单位比起来,她更愿意去杂志社,因为干的还是跟文学相关的工作。
“已经决定了?那我可得告诉德宁一声。”
“敢情你小子今天是来探听情报的?”林朝阳揶揄着说道。
“不算是探听情报,我这不也是盼着玉书能去《燕京文学》吗?这样以后编辑部又多了一个能罩着我的人。”
“出息!”林朝阳笑骂了一句,又问道:“别光说玉书,你毕业要分到哪知道吗?”
陈健功看了一眼旁边的冯济才,用眼神告诉他:你可别瞎往外传啊!
冯济才回了他一个收到的眼神,陈健功这才压着声音说:“我毕业去燕京文协,当专业作家。”
林朝阳调侃道:“可以嘛,一毕业就进文协当专业作家了!”
这年头很少有专业从事写作的人,社会上大致只有两类人可以靠着写作谋生,其他人别管名声再大、稿费再多,也只能算是兼职写作。
一类是早年便已功成名就的作家,比如巴金、赵树理、孙犁这些人。
还有一类就是像陈健功即将走的这条道路,成为各个省市文协的专业作家,便可以捧着铁饭碗专心搞创作,即便没有创作产出依旧可以旱涝保收。
“嗐!这不是侥幸得了个全国奖吗?”
今年三月下旬,陈健功凭借短篇小说《丹凤眼》获得了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他又是燕京本地人,又是燕大中文系的毕业生,能进燕京文协当专业作家,倒也合情合理。
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的获奖者当中,多有借此奖项而进入文协成为专业作家的。
说说笑笑间,午饭准备好了,餐桌放在了西厢房,这里的三间屋子是林朝阳专门收拾出来用作招待客人的。
石铁生有肾病,饮食上需要注意,林朝阳特地专门给他做了两道清淡的菜,酒也没给他倒。他看着众人大快朵颐,举杯畅饮,惆怅不已。
“得了病,别的都没什么。只是少了嘴上的享受,真叫人感觉人生灰暗。”
他的语气半是玩笑,半是抱怨。
张承治调侃他,“明明有那么多菜能吃,你偏要在这里放歪,爱吃肉就说爱吃肉。”
石铁生态度十分光棍儿的说道:“没有肉吃,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有肾病,所以石铁生有颇多忌口。当然不是说完全不能吃,只是没办法多吃。
可偏偏他又是个“肉食动物”,看着美食当前,却只能尝个滋味,连牙缝都没塞满,这如何能不让人惆怅。
“我这病应该在病的彻底一点,病的只剩上半身。没了下半身,嘴上依旧可以享受,吃进去就地消化了。”
石铁生肆无忌惮的拿着自己的病躯开玩笑,大家想象着石铁生描述的画面,感觉着嘴里的肉都变了味道。
一致嫌弃的说道:“这人太坏了!自己吃不着,还要恶心我们。”
看着众人的反应,石铁生满意的点了点头。
反正我是吃不到了,伱们少吃一点,我心里也能好受点。
(本章完)
第250章 一场伟大的胜利
热闹的午饭持续到了下午两点多才结束,西厢房里杯盘狼藉,众人却聊得热火朝天,不愿散场。
过了中午,外面开始起风了,北风呼呼的刮着,屋内的炉火却越来越旺,温暖如春。
好友们畅所欲言,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西厢房的北屋里有一铺火炕,聊的累了,有人跑到了炕上躺着继续聊,大家有样学样,都跑了上去,一铺炕上挤了五六个大男人。
“让铁生也休息休息吧。”陶玉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