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作家!”
对暗号般的自我介绍之后,保罗·索鲁说道:“这儿的甜点不错。”
“是的。”
“在中国难得吃到像美国那样甜的发腻的甜点。”
林朝阳听着保罗·索鲁的话觉得有些别扭,一句话贬低了两个国家,哥们儿你是个人才啊!
“你是刚来中国?”林朝阳问。
“是的,我才来了一个多月。伙计,你的英语说的可真不错。”
保罗·索鲁来中国一个多月了,除了见到的那些官方翻译之外,林朝阳的口语是他听过的最流利的了。
“你们东方人看起来可真年轻!你的英语是在大学里学的吗?”
在西方人的眼里,很难分辨东方人的年龄,因为他们的长相太有欺骗性了。
刚才林朝阳介绍自己是作家,保罗·索鲁以为他跟自己看到的那些中国人一样,只是看起来年轻,实际上可能已经四十多岁了。
“算是吧。”
两人正聊着天,姗伦·伍德科克走了过来,跟两人打了个招呼。
“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
保罗·索鲁和林朝阳对视一眼,“是的。”
“不过你们一定不知道对方有哪些作品。”姗伦·伍德科克笑着卖了个关子。
两人看着她,等待她的介绍,姗伦·伍德科克说道:“说起来,你们俩的作品都是我最近半年看过的。”
她对保罗·索鲁说道:“林写了一本非常优秀的意识流小说,在中国官方的对外文学杂志《中国文学》有英文版。”
保罗·索鲁脑海中闪过他在火车上无聊时看过的杂志,对这个时候来国内旅行的外国人来说,除了自带的外国读物之外,他们很难能在中国本土看到外文版的读物。
《中国文学》算是为数不多的没有阅读门槛的读物,因此这份官方杂志在国内的外国人群体当中确实有不少读者。
保罗·索鲁之前因为坐火车闲极无聊,买了一份《中国文学》。
“我知道了,《赖子的夏天》对不对?”
姗伦·伍德科克笑着说道:“没错,看来你看过。”
“对,我看过,在火车上看的。那部小说写的真不错,特别有东方浪漫气息!”
“谢谢。”林朝阳说了一句。
姗伦·伍德科克又介绍起了保罗·索鲁的作品,“保罗·索鲁是一位旅行作家,他的作品《火车大巴扎》在美国非常有名,这次是他第一次来中国。”
听着姗伦·伍德科克的介绍,林朝阳恍然,怪不得他刚才听到保罗·索鲁的名字有点感觉耳熟,原来是《火车大巴扎》的作者。
《火车大巴扎》算是保罗·索鲁的代表作,自1975年出版以来,已经被越来越多的读者誉为旅行文学的经典之作。
当然了,这部书并没有引进国内,林朝阳对保罗·索鲁和他作品的了解都来自于后世的记忆。
林朝阳又回想起刚才这老哥一句话贬低了中美两国的行为,要是他的话,也就不难理解了。
因为这老哥的风格一向就是如此,尖酸、刻薄、吹毛求疵。
他环游英国时,说“整个英国就像一个女巫骑着一只猪”;
在东方快车上,他说“东方快车还比不上最寒碜的马德拉斯火车。在后者上,你至少可以用脏兮兮的餐劵换来蔬菜和米饭”;
他说“孟买喧嚣混乱,透着穷酸大都市的傲慢”;
后世这老哥还写过一部在中国的旅行记,一样少不了毒舌评论。
不过这老哥的毒舌不分国家、不分城市,也不分人种,突出一个众生平等,只要是老哥心情不爽,那就是一顿diss。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毒舌,恰好让保罗·索鲁的作品在千篇一律的旅行文学当中脱颖而出,形成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格。
当然了,任何一部文学作品不可能完全凭借尖酸刻薄的文字打动读者。
保罗·索鲁的文字除了尖酸刻薄之外,也同样带着幽默、冷静和细腻,以至于多年以后他被许多人尊称为现代旅行文学教父。
姗伦·伍德科克介绍之后,林朝阳正式同保罗·索鲁握了握手,算是认识了。
(本章完)
第176章 新书发售
姗伦·伍德科克的性格温文端庄,跟她相处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聊天也比较舒服,相较而言,保罗·索鲁的性格就有点刻薄了。
刚开始聊天的时候还好,等到聊开了之后,他便忍不住暴露本性。
他是11月份到国内的,在长江流域的几座城市逛了一圈,在聊起过去一个月的旅行经历时,他又用他那惯常使用的毒舌腔调抱怨了起来。
“你们中国人对自己几乎不报怜悯之心,总是让自己和他人都身处逼仄又不舒适的环境里。
我到沪上的时候,到处都是打桩机的声音,真是太吵了,而且日夜不休,那几天我都快失眠了。
我的生活节奏完全被这种粗暴蛮横的噪音主宰,就像有一个粗鲁的老妇人在扯着我的耳朵喊,让我别睡。”
一开始,林朝阳还试图耐心的跟他沟通,后来他慢慢发觉,保罗·索鲁就这德性,在国内的一路旅行的衣食住行就没有他不挖苦吐槽的。
林朝阳也干脆放下了客套,毫不客气的说道:“得了吧,保罗,收起你这个娘们儿唧唧的样子。中国就这样,又没有人求着你来。”
保罗·索鲁质问林朝阳,“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们中国有句成语叫吹毛求疵,说的就是你这号人。我觉得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当旅行作家,应该去菜市场卖菜。”
林朝阳的奚落和讽刺让保罗·索鲁感到愤怒,他生气的说道:“你们中国人可真是一点没有待客之道。”
“我们中国人还有句古话叫,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有猎枪。你是我们的朋友吗?”
林朝阳目光坦荡的望着保罗·索鲁,针锋相对,两人间的气氛紧张。
林朝阳逼问道:“保罗,你来中国是想交朋友的吗?”
在他的眼神逼视之下,保罗·索鲁的眼神闪躲,气势逐渐衰落,最后说道:“当然。”
林朝阳这才换了一副轻松的口气说道:“好吧。既然是来交朋友的,那就得拿出交朋友的态度。别唧唧歪歪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保罗·索鲁脸色难看道:“能别总把‘娘们儿’这個词挂在嘴上吗?这里还有两位女士。”
见保罗·索鲁彻底服软了,林朝阳表情和煦起来,诚恳的对姗伦·伍德科克说道:“真是抱歉,伍德科克夫人。”
“哦,这没什么,真是一次坦诚率真的交流。”
姗伦·伍德科克脸色轻松,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没错,就像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林朝阳一语双关的说道。
姗伦·伍德科克听到这话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保罗·索鲁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忍不住又嘲讽道:“肮脏的政治,愚蠢的政客。”
此话一出,姗伦·伍德科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尴尬了起来,因为她的丈夫正是保罗·索鲁口中“愚蠢的政客”。
刚才她在一旁听着保罗·索鲁抱怨中国时毫无负担,毕竟事不关己,这回被他的炮火无差别攻击,她才感受到保罗·索鲁的讨厌。
“闭嘴吧,保罗。我真难以想象伱到底是怎么长大的,你的每一次发言总会让别人尴尬难过。”林朝阳毫不留情的挖苦道。
“你以为你说话很好听?蹩脚的三流作家!”
见两人没说两句又吵了起来,姗伦·伍德科克有些头疼的摇了摇头。
“陶,不如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姗伦·伍德科克决定远离是非之地,邀请陶玉书到休息区坐一会儿。
陶玉书担忧的看了正跟保罗·索鲁唇枪舌剑的林朝阳,姗伦·伍德科克看出了她的担心,安慰道:“没关系的。两个耍笔杆子的,也就是打打嘴仗而已。”
姗伦·伍德科克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陶玉书,她再看正在吵架的两人,莫名的觉得有一种看小学生吵架的喜感。
对老外们来说,圣诞夜的庆祝活动要持续到凌晨。
林朝阳夫妻俩肯定不能坚持到那么晚,到十点两人便从燕京饭店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陶玉书说道:“刚才我真怕你跟那个保罗·索鲁打起来。”
“没事,他就是个耍嘴皮子的。”林朝阳道。
陶玉书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又想起了姗伦·伍德科克说两人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怎么了?”林朝阳问。
“没什么。”陶玉书收敛了笑意,问道:“朝阳,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像美国人那样富足?”
陶玉书问出的这个问题很符合她的一贯风格,林朝阳琢磨了一下,回答道:
“美国的成功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广袤的土地、弱小的邻国、工业大爆炸、一战、二战……近两百年以来,应该没有哪个国家的国运能与美国相提并论。
我们要想像美国人那样富足和强大,没有几代人的努力是不行的。”
听着他的话,陶玉书顿感内心沉重。
“几代人啊!”
林朝阳笑了起来,说道:“刚才保罗不是还抱怨我们的工人不知疲倦、昼夜不停吗?这个过程可以缩短一半。”
陶玉书点点头,“没错,我们中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勤劳的民族。”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严肃,眼神笃定,自带萌点,让林朝阳忍不住想亲她一口。
圣诞节在八十年代的中国是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洋节,在燕京城里为数不多的老外们在进行节日狂欢的时候,老百姓们依旧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
眼看着已经是十二月末,人文社出版的《赖子的夏天》正式登陆了国内各大新华书店。
《赖子的夏天》是林朝阳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小说自发表之后在文学界取得了非常高的评价。
人文社这次出版也是相当重视,提前一个月便在《当代》《新文学史料》等旗下杂志上给这部小说打了广告。
这天是周日,陶玉墨跟几个女同学穿过老虎洞来到海淀大街,直奔开在这条街上的新华书店。
来到新华书店门前,几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又要排队了!
在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期的这段时间里,书店一直是城市之中人气最旺的文化场所之一。
尤其是周日,又或者是书店来了畅销书,当天早上书店门口必然会大排长龙。
海淀大街附近有着水木、燕大等顶尖高校,高学历人群含量几乎是燕京这座城市里最高的,书店的人气自然也是最旺的。
每逢周末到这里买书排队,已经是学生们的日常。
但习惯归习惯,看着这样的场面,大家难免心焦。
“什么时候书店能不这么多人啊?大家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做吗?”郭剑梅抱怨道。
陶玉墨调侃道:“大家都是像你这么想的。”
其他几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排队肯定是要排的,陶玉墨她们来的时间还不算晚,前面的队伍也就三十多米长,不到一百个人,只要不是想买的书进货量太少,肯定能买得到。
几个女生说说笑笑,没过多长时间,就见书店的门板动了,刚刚上班的营业员正在准备开门营业,排队的人群一阵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