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那得多贵啊?我们局里局长家就有一台进口的彩电,说是花了快两千块钱。”
“他们卖的贵那不是因为以前咱们国内没有吗?现在咱们自己能生产了,那不就便宜了吗?信我的,你先别买。等明年的,买个彩色的。到时候你儿子结婚,那面子给伱挣的足足的!”
陶玉书竖着耳朵听完两个大姨的对话,拉着林朝阳就往外走。
“不看了?”
“不看了,人家不说了吗?明年能出彩电,到时候买个彩电。”
“明年是明年的,你今年不看了?”
“那也不能买个电视一年就淘汰了吧?不着急,反正也不是必须要看。彩色电视,效果应该跟看电影差不多吧?”
陶玉书有些憧憬的问,这年头绝大部分电视都是黑白的,老百姓只有看电影时才能看到彩色的画面,对于彩电的想象自然也就会联想到电影的画面上。
这年头电视画面可不保真,林朝阳回道:“没有电影那么清晰,但肯定比黑白的强。”
陶玉书白了他一眼,“废话,要是还不如黑白的,买它干嘛?”
又过了两天,图书馆到了一批新刊物,林朝阳想率先去尝个鲜,在一堆杂志里翻了翻,发现有个杂志名字既熟悉又陌生。
《燕京文学》?
这是改名了?
林朝阳最近没有跟《燕京文艺》的编辑们联系,冷不丁看到《燕京文艺》变成《燕京文学》还有些惊讶。
刊物名字中有“文艺”二字,代表的是综合期刊,能够涵盖的内容更广,就好比《燕京文艺》之前发林朝阳的《天下
但改成“文学”,无疑是加重了期刊的文学属性。
这两年国内的文学发展进步很大,这样的改变也算是顺应了时代的变化和需求。
快一年没有拿到林朝阳的新作品,《燕京文学》的发展依旧良好。
作为改名后的第一期刊物,《燕京文学》这次放了个大招,做了一期小说专号。
林朝阳看了一眼目录,为了这次的小说专号,《燕京文学》应该没少花心思。
李国文、母国政、丛维熙、张洁……一期刊物上难得看到这么多如今文坛颇具名声的作家的作品集合在一起。
而在这其中最扎眼的莫过于汪曾琪的名字,以及他的经典短篇《受戒》。
说起来,给这一期《燕京文学》供稿的作家当中,现如今名气最大的应该是丛维熙。
去年年初《收获》复刊,他的一部《大墙下的红玉兰》在国内文学界掀起了一阵热议。
而汪曾琪现在在读者当中的名气,可能还比不过张洁这样的年轻人。
不过林朝阳知道,这种情况很快就将随着这一期《燕京文学》的热销而被彻底改变。
一篇《受戒》,让汪曾琪这个文坛老将在短时间内成为文坛的当红炸子鸡,自此之后一路高歌猛进,成为八九十年代中国文坛影响力最大的作家之一。
汪曾琪以短篇小说和散文见长,八十年代可以说是国内短篇小说发展的黄金时代,一个作家可以凭一篇几千上万字的短篇小说便红遍文坛,成为万千读者的偶像,这在后世的文坛是不可想象的。
这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各类文学杂志的蓬勃发展,另外还有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这个全国性奖项的大力助推。
翻着这一期的杂志,林朝阳突然意识到,在七十年代最后一年的最后几个月里,当代文学正在积蓄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股力量里有着文学创作者压抑已久的创作热情,有着读者们不可抑制的喜爱,也有着办刊者们重塑文学边界的野望。
当代文学正带着这股强大的力量,在即将到来的八十年代里狂飙突进,所向披靡。
(本章完)
第161章 哪个好编剧不让导演改剧本啊
又过了两日,林朝阳吃完午饭围着未名湖遛弯,碰上了中文系的王晓平和查剑英,两人身旁还有两个老外,一看就是留学生。
双方打了个招呼,王晓平把那两位外国留学生介绍给林朝阳。
两个留学生都是美国人,一个叫李聪仁,一個叫蓝温迪,都入乡随俗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
他们跟阿毛一样,都是两国建交以后卡特政府派出的第一批公费留学生。跟后世的留学生比起来,现在的留学生素质要高很多。
李聪仁是密歇根大学中文系的学生,蓝温迪则是伯克利大学的硕士生。
在他们这一批留学生中,学历最高的是一个叫费能文的,是中文系刘志达的同屋,据说是哈佛和耶鲁的双料博士。
李聪仁和蓝温迪正陪着王晓平、查剑英练英语,主要是陪查剑英练,因为她正计划自费留学。
这个学期从开学就在蹭西语系的课,日常没事就跑到留学生楼逮着人陪她练口语。
王晓平介绍林朝阳是个作家,李聪仁和蓝温迪表现出了对他的极大好奇。
他们俩虽然是留学生,但研究方向都是中国文学。李聪仁研究的是明清笔记小说,蓝温迪研究的是鲁迅。
两人拉着林朝阳聊了好一会儿,王晓平才逮到机会跟林朝阳聊了几句,她提到了刚改名的《燕京文学》。
“朝阳,《燕京文学》上的那篇《受戒》你看了吗?汪曾琪的文字风格在某些方面与你的作品有一种不谋而合的美感。”
汪曾琪的小说语言平淡质朴,不追求华丽繁复,但同时又能做到情趣盎然,富有韵味,叙事流畅,跟林朝阳的风格确实有相像之处,但两人的又各有各的特色。
林朝阳和几人聊了几分钟,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返回图书馆。
他走之后,李聪仁和蓝温迪追问起王晓平林朝阳这个作家都有哪些作品。
他们研究中国文学不假,但研究对象都已经作古,林朝阳算是他们接触到的少数中国作家,而且据王晓平说名气还很大,两人自然想拜读一番,王晓平兴致勃勃的给两人安利了一番林朝阳的作品。
次日,林朝阳正跟同事忙着整理书库。
一般图书馆的藏书来源有三个渠道:
一是本馆订购,也就是图书馆自费购买书籍。订购的书刊书目在采购前都要由专家审定,经图书馆委员会批准后方可采购,燕大图书馆还鼓励师生们向图书馆推荐优秀书刊。
二是购赠或者是捐赠。比如燕大早些年就曾经收到过来自哈佛大学捐赠的大量图书,学校的很多教职工也会向图书馆捐赠。
三是交换。这种方式一般都是在图书馆与图书馆之间,因为每个图书馆的馆藏图书都不一样。燕大图书馆与国内许多图书馆都建立了交换关系。
过几天燕大图书又要交换藏书,林朝阳等几人专门负责整理出要交换的书目来。
忙了大半天时间,书目总算是整理的差不多了,他刚想歇一会儿,楼下用升降机给他传了张纸条上来,说有人找。
他下楼一看,是个不认识的方脸中年人。
“您是……”
中年人朝林朝阳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朝阳同志您好,我是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的滕洪升。”
听完男人的自我介绍,林朝阳更糊涂了。
中国电影电影合作制片公司?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跟他们能有什么交集。
“我这次来啊,是受了李翰祥导演委托。李翰祥导演您知道吗?”
林朝阳点点头,“知道。”
之前在燕影厂的时候成荫就提过李翰祥要回内地拍电影的事。
滕洪升解释了起来,说道:“最近李导来到我们内地,打算筹备一部电影,这事说来话长……”
“之前谢靳导演要拍我的《牧马人》,我听他们聊天的时候提过李导要拍的戏。”
滕洪升笑了起来,“那更简单了,我就说我来的目的吧。前两天,李导在人艺看了您的《天下第一楼》,特别喜欢,想请您有时间见面聊一聊。”
“李导要跟我聊?聊什么?”
“这个……我就是负责传话的。”滕洪升谨慎的说了一句,然后又怕这样说让林朝阳觉得有些敷衍,补充道:“李导这次来是为了他的新电影。宣传部门和电影局的领导对于他的这部电影也很重视,所以……”
滕洪升面露恳切之色,“希望您能抽点时间,跟李导见个面。”
从滕洪升的态度之中不难看出上面领导对于李翰祥的看重,其实李翰祥约他见面的目的也不难猜,滕洪升不方便明说是因为李翰祥没有直接说。
林朝阳沉吟着说道:“见面没问题,你看周日行吗?”
“今天才周一……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帮您跟单位请个假,您明天抽时间跟李导见一面怎么样?明天一早,我们派车来接您。”
滕洪升说帮忙请假,又安排车接车送,林朝阳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欣然道:“行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翌日早上,一辆黑色的丰田皇冠轿车停在华侨公寓门口,吸引了小区不少住户的眼球。
华侨公寓里住的人家非富即贵,但轿车在这里依旧是很少见的,要说是一辆燕京212,大家也许没那么关注。
可丰田皇冠这种车现在国内很少见,所以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关注的目光。
林朝阳在许多双眼睛的关注下上了车,与滕洪升说笑道:“进口的皇冠,你们公司的级别够高的。”
滕洪升笑着说道:“不是我们级别高,主要是因为是合拍公司,得接送外宾,所以配车好了那么一点。这车是前两年采购的,除了外事部门,我们还是第一个配这种车的部门。”
“这么说我今天还体验了一把外宾待遇?”
“哈哈,您说笑了。”
两人一路聊着天,车子来到了位于东长安街上的燕京饭店,东面是王府井,西面是天安门和故宫,建于1900年的燕京饭店见证了燕京这座城市的百年风霜,也承载了燕京的世事变迁,建国后这里一直都是举办外事接待的重要场所。
滕洪升带着林朝阳上楼,敲了敲房间门,过了没几秒钟,一位长相粗犷的浓眉男子打开房门。
“朝阳同志,这位就是李翰祥李导。李导,这位是林朝阳同志。”
滕洪升给二人互相介绍了一下,李翰祥热情的向林朝阳伸出了手,满脸笑容。
“林先生你好,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李导你好。”
打过招呼,李翰祥把林朝阳请进房间,滕洪升没有跟进来,而是退了出去。
李翰祥住的酒店房间是一间套房,有专门的会客厅,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一位老者。
经过李翰祥的介绍,林朝阳得知这位老者是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的负责人史宽。
寒暄了几句,史宽跟林朝阳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他们合拍公司与李翰祥的合作情况。
目前李翰祥的电影仍在推进阶段,他要拍的是历史巨片,花费巨糜,合拍公司之前根据文化部的安排找了长影厂,但长影厂由于经济核算原因,无力投资这么大规模的电影。
于是合拍公司又找到了青年电影制片厂,青年电影制片厂是燕京电影学院的教学厂,同样无力承担这么大投资规模的影片。
无奈之下,李翰祥只好自己想办法,他最近联系上了濠江的何先生,何先生有意投资。
资金的事终于有望解决,所以现在李翰祥迫不及待的想把剧本搞出来,拿到濠江去争取到何先生的投资落地。
本来李翰祥之前是准备联系剧作家杨春彬先生为他撰写剧本,结果这次他跑到人艺去看话剧,听人艺的几个老朋友说起了《天下第一楼》如何如何好,又听说了话剧公演时的盛况。
李翰祥心痒难耐,便提出想看看话剧。
《天下第一楼》是在五个月之前公演的,即便后面又加演了不少场次,可今年的公演早已结束,哪里来的舞台给他看?
但李翰祥又是上面很看重的客人,人家提出了请求,人艺又不能当听不着。
完整的舞台公演是不可能看到了,那就让演员们表演个素的。
大家穿上戏服、化上妆,就在空荡荡的排练厅里演,没有舞台灯光、音效,也没有布景和道具。
可就是这样一出素的不能再素的几近于排练状态的话剧,却让李翰祥看完之后激动不已,推崇备至,迫不及待的想见见林朝阳这位编剧,于是乎便有了今天的场面。
电影筹备的客观情况和约林朝阳见面的原因了解完了,李翰祥急切的问林朝阳:“林先生,你觉得如果我把《天下第一楼》这部话剧改成电影怎么样?”
听到李翰祥的话,林朝阳眉头蹙起,思量着说道:“李导,虽然《天下第一楼》是我的作品,但我是觉得这部话剧不适合伱改编电影。”
“为什么?”李翰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