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林朝阳空着手就要下楼,陶父说道:“东西拿走。”
“家里还有面,点心我们俩也吃不了,你们吃吧。”林朝阳说道。
推让一番,陶父留下了一盒点心,林朝阳眼看着他把那盒点心递给陶母。
不用问,这肯定是给老伴留的口粮。
啧啧啧,真宠妻狂魔!
中秋后紧接着便是国庆,林朝阳最近在筹划着写新小说。
这半年除了上班、上课,他的业余时间大部分都放在了读书看报上,歇也歇够了,时间长了不动笔,也有点技痒难耐。
赶巧这天傍晚,祝昌盛不请自来,又来找林朝阳聊新作品的事。
“《赖子的夏天》发表之后反响很好,现在大家都把你当成了国内意识流文学的领军人物,盼着你在意识流文学这个领域再深入创作下去。”
林朝阳写《赖子的夏天》是因为故事恰好需要一种氛围,而且意识流小说废话连篇,也好骗稿费。
他想了想说道:“《赖子的夏天》受到大家的喜爱我当然高兴,不过要不要再写一部这个类型的作品,我还没想好。”
祝昌盛说:“作为编辑来说,我们是很盼着你能够再写一部像《赖子的夏天》这样的作品的。《赖子的夏天》开创了‘中国式意识流文学’这个崭新的概念,有希望开创一股潮流,如果你能够再深耕一下,说不定就是开宗立派。”
林朝阳根本不信他们这群编辑的鬼话,大笑道:“那么简单就能开宗立派,文学界的宗师岂不是满地走?”
见林朝阳丝毫不被自己画的大饼打动,态度坚决,祝昌盛心中不免遗憾。
他又问道:“那你最近有什么想法没有?”
“正在酝酿。”
祝昌盛见他神色轻松,忍不住调侃道:“你现在有底气喽,光是《高山下的花环》这一部小说就顶个万元户。”
“万元户”这个词如今刚刚流行开,今年四月份新华社发表通讯文章《雁滩的春天》。
文章中提到,1979年末,兰州李德祥从队里分了一万元钱,社员们把他家叫作“万元户”。
这个名词随着文章的流传而被广泛传播,不到半年时间已经成了全中国人民最耳熟能详的新名词。
如果这个时候要评选1980年度热门词汇的话,“万元户”这个词一定榜上有名。
对于这个年代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这还是个很遥远的目标,可祝昌盛却知道,这对林朝阳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不提别的作品,今年光是《高山下的花环》单行本的收入恐怕就让林朝阳赚的盆满钵满。
林朝阳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高山》能卖那么好是有特殊原因。”
“有什么原因咱不管,稿费你可是实打实的拿到了手。你这一部中篇小说,比别人写两篇长篇赚的都多。”
祝昌盛的语气中三分感叹,七分羡慕。
对于大多数作家来说,林朝阳的这种收入是不敢想象的。
这年头一篇中篇小说的稿费通常三五百块钱,发表之后出版得看运气,印数稿酬什么的就更不能指望了。
即便是卖出10万册,也不过20%的印数稿酬。别看现在国内读书气氛浓厚,但一般的图书想卖到这个销量其实并不容易。
《高山下的花环》在半年时间里狂销超过二百万册,是天时地利人和,哪怕是放在人文社这样的国家级出版社里,也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我们社里最近还有人说呢,当初真不应该把《高山》这只下金蛋的母鸡给放跑。
不过我们还有《赖子的夏天》,社里最近在张罗给《赖子的夏天》开座谈会。
过段时间应该会跟你聊《赖子的夏天》的出版事宜,又是一大笔稿费。”
祝昌盛是《当代》的编辑,并不负责人文社的图书出版业务,所以只是给林朝阳漏了个口风。
林朝阳摇了摇头,说道:“哪儿就一大笔稿费了。你还当《赖子的夏天》的销量能跟《高山下的花环》一个水平?你们杂志卖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
《赖子的夏天》发表在今年《当代》的第二期上,头条发表、一期发完,待遇是独一无二的。
小说发表之后,受到了广大读者和文学界的广泛欢迎,尤其是在评论界的反响,几乎是一片赞誉。
主要原因,无外乎是林朝阳在小说中所表现出的成熟技法,让评论界看到中国文坛诞生了一部意识流文学杰作。
要知道在此之前,国内尚未诞生过一部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意识流文学作品。
而且林朝阳在小说中很好的融入了中国文化元素,创造出了富有中国文化色彩的独特作品,这更让评论界感到惊喜。
当评论家阎刚喊出“中国式意识流文学”这个概念之后,便迅速收到了同行们的回应。
各种评论文章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国内各大文学杂志和文学评论杂志的版面上。
这几个月时间里,“中国式意识流文学”这个名词红遍了中国文学界,人们热衷于评价和谈论这样一部具有话题的优秀作品。
文学界对于《赖子的夏天》的热捧,不断向外扩散,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读者群体,许多原本对于意识流文学并不感兴趣的读者因为那些花团锦簇的评论文章选择了阅读这部小说。
这些读者的支持,也助推刊载《赖子的夏天》的《当代》第二期最终销量定格在了53万份上。
这个数字对于《当代》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因为在这一期之前,《当代》的销量仅有13万份。
仅仅一期之隔,销量暴增超过300%,对于任何一家刊物来说这都是相当可怕的记录,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赖子的夏天》居功至伟。
有了这样巨大的成功,《当代》和人文社自然想把和林朝阳的合作关系延续下去。
这段时间以来,祝昌盛隔三差五就登门拜访林朝阳的原因也在这里。
当然了,40万份和300%这个增幅固然可怕,但这只是相对而言,有《人民文学》《收获》横在面前,《当代》的这个销量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而且跟《赖子的夏天》在文学界、评论界所引起的强大风潮比起来,这部小说在普通读者和更广大的民众当中所引起的反响就要小得多了。
在这一点上,《赖子的夏天》与《高山下的花环》正好形成了对比。
林朝阳很清楚,未来《赖子的夏天》如果出版,在文学界和一些文学爱好者那里的评价和口碑一定会很高,但若论及销量,恐怕也很难跟《高山下的花环》相提并论。
《高山下的花环》的逆天销量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加持的,在这一点上《赖子的夏天》难望其项背。
“不提稿费和销量了。说了半天,跟我谈谈你的构思吧。”祝昌盛央求道。
“跟你说了还在酝酿嘛,没想好呢。”
“那你啥时候能想好?”
“那我哪知道。”林朝阳被他追问的有点不耐烦,“我小说可没说给你们。”
祝昌盛跟章德宁不一样,他老奸巨猾,听着林朝阳这么说,也不着恼。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了想法可以跟我说说嘛,我给你参考参考,我老祝好歹也从业二十多年了。”
“等有想法的。”
“行,那等你过两天想好我再来。”
如果说章德宁的组稿风格是直来直去,刘昕武的组稿风格是杀人不见血,那么祝昌盛的组稿风格就是狗皮膏药,让人想对他发脾气都发不起来。
(本章完)
第158章 厨子里小说写得最棒的
后世老百姓总抱怨调休,现如今是没有调休,可假期确实也是少,国庆是一年之中最长的假期,也只有三天而已,春节也一样。
十一放假,林朝阳没出去玩,而是被陶玉书拉着对家里进行了一番彻底的大扫除。
现在这个时候流行一句话,叫“战斗的星期天”。
一个礼拜七天,只有周日是休息日,平时要上班,所有的生活琐事都积攒到了周日这一天。
对于这个年代的很多人来说,周日是比上班更劳累的一天。
夫妻俩忙了一上午,总算是把家里收拾得焕然一新。
陶玉书坐在沙发上休息,忍不住数落起不在家的陶玉墨,平时吃的比谁都多,一到干活的时候就没影了。
今天陶玉墨一大早就跑出去跟同学玩了,有了自行车之后,她的行动范围可比以前大多了。
吃完午饭,夫妻俩睡了个午觉,起床之后一個看书、一个写作,自得其乐。
三点多钟,李拓带了个客人跑到了林朝阳家里。
这个客人林朝阳并不陌生,三月份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授奖仪式上两人还见过。
“济才兄,好久不见。”
林朝阳与冯济才握了握手,热情的问候了一句。
“在家就好,在家就好!”李拓念叨着,言语间有些庆幸。
“我不在家还能去哪儿?”林朝阳笑问道。
“这不是怕你国庆出去玩嘛!”李拓解释一句,然后对林朝阳解释道,“大冯来燕京改稿子,这半个多月净吃食堂了,今天带他来你这开开荤。”
“你请客,我出血?”
林朝阳精辟的总结了李拓的意思,引得他和冯济才两人哈哈大笑。
“这不是买了点菜嘛。”李拓冲林朝阳晃了晃手里的菜。
又说道:“再说,现在谁不知道你有钱,我听《燕京文艺》那帮人说,《高山下的花环》卖了二百多万册,你稿费收到手软。穷兄弟们过来蹭一顿,你总不能把我们撵出去吧?”
玩笑了两句,陶玉书给李拓和冯济才倒了杯茶,几人聊了起来。
冯济才这次到燕京来是为了他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神灯》,稿子交给了人文社。
他跟人文社的渊源很深,早在1977年的时候,冯济才与李定兴合著了人生中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义和拳》,受到了人文社社领导的青睐,被邀请到人文社改稿。
那个时候流行借调式写作,冯济才在人文社一待就是两年,直到去年才离开人文社。
李拓跟冯济才的相识于去年第四届文代会期间,林朝阳跟冯济才也有过一面之缘,聊起来大家并不陌生。
“最近写新作品没?打算继续写意识流吗?”李拓问林朝阳。
“正在构思,还没想好。”
冯济才说道:“你那部《赖子的夏天》写的真是好。跟国外的那些作品风格不一样,也不像我们有些作家写的东西,模仿痕迹很重,已经自成一派,我看真应该照着这个路子写下去。”
林朝阳笑言道:“能写肯定会写。不过意识流文学还是不够接地气,再写也就是一部,总写这种东西,容易脱离群众。”
冯济才听着他的话有些意外,他与林朝阳交往不深,并不了解他的一贯观念。
这个时候李拓哈哈笑道:“济才,你不知道了吧?我们朝阳的目标可是人民艺术家,写出来的东西那必须是兼顾通俗与高雅,让知识分子看了拍手,工人农民看了也得叫好!”
他的话里有赞许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调侃。
林朝阳表情轻松的说道:“人民艺术家可以当做终极目标,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朝阳的这个心态好。”
冯济才眼中闪过欣赏之色,他看过林朝阳的许多作品,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与林朝阳是有不谋而合的东西的。
在林朝阳的作品里,底色总是温暖的,他很追求那种带给人们积极向上的力量,追求将故事深入浅出的讲给读者,而不是故作高深、自命不凡的当个艺术家。
冯济才自己也总强调说自己是个“讲故事的人”,他以津味小说出道,语言风格和地方特色极其浓郁,在中国文坛可以说是独树一帜。
观念上的契合让林朝阳和冯济才的交流顺畅,一时竟忘了时间。
快到五点的时候,李拓催促道:“先别说了,饿了,赶紧做饭。今天大冯来了,伱可得拿出看家本事才行。”
林朝阳正做饭的功夫,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的陶玉墨才回来,一进门便吵着饿。
“哎呀,饿死了!”
“在外面玩的时候不知道饿,一回来就饿?”陶玉书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