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几个人眉毛微微皱起。
陈秋很明显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不过并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打着拍子。
以及在某些乐器长时间休止,即将进的时候,给他们一个提示,让他们进一下。
仅此而已。
音乐声激昂,每个人都在音乐中诉说着自己的理解。
他们手中的乐器代表着他们想法,着急地想要说服其他人。
虽然整体很是整齐,可是现在的乐团就如同菜市场一般嘈杂。
并且有着越来越嘈杂的趋势在其中。
不过就在众人要吵疯的时候,音乐却莫名其妙地衰减了下来。
他们的手变得放松,他们的表情也逐渐变得茫然。
因为此时此刻音乐已经变得不好听了。
就连他们自己也可以听到,音乐变得不好听了。
不好听的音乐,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前的时候还能依靠着熟悉感进行演奏,就算音乐比较一般,也能靠骗过自己耳朵来混过去。
但是现在……
音乐之中的美感在他们音乐思维的碰撞下,几乎消散的一干二净。
就算他们之中最为迟钝的人,也能听出他们音乐之中有问题。
因此,他们开始迟疑,开始迷茫,开始不知道应该如何去演奏。
最终将自己的双手放下。
音乐自动的进入终结。
一个。
两个。
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将手中的乐器停止,然后看向陈秋。
而越来越小的声音,也让其他人也同样发现了问题所在,同样将乐器放下,看向陈秋。
他们所共同的,便是目光中充斥着紧张以及无助。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那么熟悉的作品,自己居然能演奏成现在这个模样。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感觉所有东西都在跟着自己记忆去演奏。
可是为什么到最后,一切都那么的……
似是而非?
听上去好像是记忆中的音乐,但是却感觉和自己想要的感觉,差距过远。
因此他们将自己的视线看向陈秋,等待着他的解答。
屋内变得无比寂静,甚至带有一丝丝的压抑。
陈秋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一般,只是挥着拍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之中一般。
如此动静,让乐团内的众人有些紧张,也有一些无措。
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陈秋,说他们已经结束了,不用继续打拍子了?
不过看陈秋这个样子,他们不太敢这么直接说出来。
因此,屋内就这么直接僵住了。
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格外沉重。
除了陈秋。
陈秋停止了手中的打拍,看着头顶,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他们,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缓缓摇头。
他弯腰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一个如同收音机一般的铁盒,将其放在自己的谱架上,轻轻一点。
哒。
哒。
哒。
哒。
干净清脆的电子音从铁盒中响起,用没有任何变化的节奏向着所有人说明。
这是一个节拍器。
陈秋指着这个节拍器,看着乐团内的所有人,开口道。
“要不,你们找他做指挥,怎么样?”
第18章 首席
乐团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吱声。
虽然陈秋只是开玩笑,但是带给他们的压力却比直接喷他们还要大。
节拍器当指挥?开什么玩笑?
如果节拍器真的能当指挥,那么直接在舞台中央放一个节拍器不就好了?
或者给每个人耳机里同时放一个节拍器。
大家按照节拍器演奏不就成了?
还要指挥这个职业做什么?
一些人刚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说话。
因为在刚刚的演奏之中,他们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演奏,随后突然发现……
自己好像,完全没有注意指挥的动作。
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过指挥在那边干什么。
自己就只是按照乐谱上的内容进行演奏,跟着周围人的节奏。
偶尔抬起眼看一眼指挥,看看自己的节奏有没有错,大概就只是这样了。
如果说什么自己有仔细看指挥,跟着指挥走之类的话。
这还真的说不出口。
并且刚刚都演奏成那个样子了,自己从哪来的底气说自己一直在看指挥?
因此,乐团内变得更为沉默。
在这份沉默下,陈秋微微摇头,再次叹气,对着众人开口道。
“感觉如何?刚才自己演奏的?”
众人沉默。
陈秋并不在意,直接开口道。
“嗯,既然各位都不想说,那么我就简单说一下刚刚的问题啊。”
陈秋将手中的乐谱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根据自己的记忆,慢慢地开口道。
“音准上,其实还好,并没有特别多比较离谱的错误,偶尔几个吹呲的地方,也都还能理解,所以就不多说什么了,你们自己也应该知道自己错在哪。”
“然后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
陈秋抬起头,看着众人,缓缓地开口道。
“你们没有一个对音乐整体的逻辑以及想法,你们都是在用你们的思维去诠释作品的。”
陈秋不等众人开口,直接道:“记得我一开始和你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坐第二小提琴组第二排第三位的音不准?”边上有人举手小声道。
陈秋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是,下一句。”
“额……双簧管给个标准音A?”
“你记性蛮好啊?”
陈秋没好气地看着那位举手的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纠正道。
“乐团的重点,是合作,而乐团的合作是什么?”
乐团内没人回答。
陈秋直接道。
“除了最基础的能够配合上乐团内其他人的思路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整个乐团能够有一个统一的诠释方向。”
陈秋从指挥席位上走了下来,对着众人开口道。
“在刚刚我们所演奏的作品,你们最为基础的配合其实做的还算可以,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但是你们的思路,却完全没有统一起来。
就比如说秦弦,放心,秦弦你演奏的很好,不要紧张,不是说你演奏技巧问题,你担任首席没问题的。”
陈秋对着坐在一边的秦弦笑了笑,随后道。
“秦弦的思路主要是在音乐的张力上,我能听到秦弦做了很多音乐的张力,并且将这些张力做的很突出!
如果是所有人都跟着秦弦的步伐走的话,那么你们的这一版贝五,其实很有意思,因为和秦弦有一个非常相似的版本,是贝五中一个极为重要的版本。
当时给二战德意志演奏的一个贝五,那群音乐家就是用这样极为夸张的对比,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但是问题是,这样的诠释方式只有秦弦一个人在做,在他身边的这位,则是用一
些比较细微的变化,他的想法则是想要做的更细腻一些。
当然,这也没有问题,我同样知道有一个类似的版本,演奏的方向也是偏向于细腻转化的,演奏的非常棒!
他们两人做的都没有问题,唯一问题就是……
他们两人在同一个乐团。”
陈秋回到了自己的指挥席,将放在谱架上的铅笔拿起,随意地点道。
“我直接让你们开始排练是我的错,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决定点几个人,成为声部首席。”
“首先是秦弦,你就是乐团的首席,你同样也是小提琴组,弦乐组的首席,小提琴第二首席就是你边上这位。”
“然后是长号,长号最胖的那位,你是低音首席,小号里最中间的那位,整个铜管乐的首席,双簧管,就是一开始给我吹标准音的那位,你是木管首席。”
“我们乐团是所有的人可以自由竞争首席的,但是今天除外,今天所有人必须跟着首席的步伐前进,跟着首席的思路去前进,不要自己在那个地方乱弹。
既然成为了乐团成员,那么就要按照乐团的规矩,注意音乐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