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前可怜巴巴地缩在一旁，神情忧伤，不知所措。
更让他不知所措的还在后面。
安玉龙和宋河终于完成彼此理论的理解，两人沉思片刻，再次对视，师徒二人的目光都轻微闪烁。
“你我的理论可以融合在一起。”安玉龙说。
宋河点头附和，“我好像有一点向后写的思路了，老师您看过84年伊藤清的一篇Markov过程的随机微分方程的论文吗？”
安玉龙马上点头，“但不能直接套用，这篇论文要结合两年后，艾伦伯格裂项消元法用于投射模的那篇论文。”
宋河拧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对对对！”
“有关这一部分的漏洞。”安玉龙扯过一张打草纸，在上面飞速书写，“你有何想法？”
“崇庆老师有篇论文，3自由度近积哈密顿系统arnold扩散的文章。”宋河犹豫着说。
“不行，那篇虽能解决部分拓扑情况的不稳定性，但我们的模型不适用。”安玉龙沉吟道。
师生二人继续来来回回，像打羽毛球一样交流，互相抛出一篇篇论文，借此推进思路。
旁边的叶前情绪崩溃！
他听不懂，是真的听不懂！
很多名字他很熟悉，肯定看过相关论文，但完全做不到一提年份或论文名称，就能自动回忆出论文内容，更提炼不出论文里能用的细节！
叶前头晕脑胀，有种监听两个特工打暗号的错觉，论文就是密码本，不懂密码本的他完全不明白每句话背后的庞大信息量。
生平罕见地，叶前产生了自己是笨蛋的感觉……原来聪明人之间的交流可以如此简洁，寥寥几个字，便能向对方输送成千上万字的信息，让不明真相的局外人听得只想撞墙！
交流持续了漫长的数个小时。
宋河和安玉龙彻底投入，两人的注意力全在彼此的数学思路上，甚至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陷入抑郁的叶前。
叶前成了不折不扣的空气人，存在感为零。
终于，办公桌上的手机响起清脆的消息提示，打断了交流。
“坏事。”安玉龙拿起手机看了看，眉头皱起，“我拿奖了。”
“拿奖了？”宋河一怔，“什么奖？”
“贝内特数学奖，今年金奖是我。”安玉龙道。
宋河和叶前对视一眼，齐齐一惊。
贝内特数学奖是五年前刚开办的新奖项，名气虽比不上历史悠久的老牌奖项，但奖金豪奢，金奖奖金三百万起步，还有一块沉甸甸的纯金奖牌！
“好事啊！”宋河道，“奖金很高啊！”
“是啊，有名誉有钱，怎么能是坏事？”叶前附和道，“恭喜老师！”
“领奖金当然好事，但我得去日内瓦领奖，领完奖还得出席主办方的数学论坛，麻烦！”安玉龙眉头皱起，“明天就得动身，十天八天回不来，但我手头还一堆研究没做完。”
宋河和叶前面面相觑，安老师实在是脱离了低级趣味，领奖居然都嫌麻烦！
手头研究做不完有什么所谓？数学家的事情，在乎耽搁这一星期吗？
去国际数学论坛吹吹牛逼，不也是数学家的工作之一？
“算了，我先搁下工作去一趟吧，天天闭门造车也不行。”安玉龙考虑片刻做了决定，抬头看向学生，“我出差的时候，宋河你认真研究模型，有进展了随时和我交流！”
“明白！”宋河中气十足地答应，“老师您给了我不少思路，学生尽快突破！”
安玉龙目光移向叶前，短暂地困惑了一瞬，似乎忘了此人是谁，好在目光马上又变了，变成记忆恢复的恍然大悟。
“哦，叶前你也是，好好研究。”安玉龙不咸不淡道。
“明白，学生会努力。”叶前脸绿，老师您刚刚那是什么眼神，这半天果然把我忽略了吗？
安玉龙突然又想起什么，“你们俩想去吗？金奖得主能带几个学生去论坛，论坛上会有世界各地的数学家开讲座，听听也挺好。”
说着，安玉龙目光移向叶前，又补充了一句，“哪怕听不懂，论坛提供免费餐饮，点心蔬果都是最贵的档次，很多学者专程飞去就为了连吃几天。”
叶前再次脸绿，为什么老师您要看着我强调这些？
“我不去。”宋河果断摇头，“我留下来踏踏实实做研究吧。”
叶前犹豫片刻，“老师我想去……听听讲座，看看问题墙。”
“问题墙？”宋河一怔，“那是什么？”
“你不知道？！”安玉龙和叶前一起看向他，表情惊奇，像看山顶洞人。
宋河茫然摇头，心说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搞得像他不知道知网一样。
第438章 颁奖典礼
“问题墙的全称，叫悬赏问题墙！”叶前开口解释。
“数学论坛会持续很多天，第一天刚开始，大家会把一些解不出来的题目写在墙上，并在后面附加悬赏金额！”
“谁能在论坛期间解出来，谁就能做公开讲座，拿到奖金！”
宋河恍然大悟，顿时很感兴趣，“这个好啊！叶兄你去了以后，麻烦帮我给问题墙拍拍照，我看看题目。”
他对悬赏金倒是兴趣不大，想来区区几道数学题不会值太多钱，顶多也就一万八千，还不如卖两箱短眠片赚的多。
但能去参加数学论坛的，大多是国际上有头有脸的数学学者，这些人提出的数学问题，肯定很有意思！
宋河感觉以自己目前的半桶水能力，肯定解不出问题墙上的题目，但是看一看学一学，了解一番当今前沿数学家们关心的问题，还是大有益处！
……
回宿舍。
宋河趴到电脑前，手指如飞敲打键盘，把刚刚和安玉龙老师聊过的重点内容整理下来，完善自己的理论。
原先他写下的理论像个水泥平房，结实倒结实，但太简陋。
把安玉龙老师提点过的内容加上去，水泥房相当于刷漆贴瓷砖，美观度迅速上了数个档次！
刚写完，屏幕右下角弹出微信消息。
谢科夫：“宋兄宋兄，大喜事！”
宋河发了三个问号。
谢科夫：“卡特琳娜拿奖了！贝内特数学奖的新人奖！奖金20多万！”
谢科夫：“领奖者可以带几个人同去，机票住宿报销，免费吃喝，还能天天听顶级数学大牛的讲座！卡特琳娜说可以带我去，让我问问你去不去？你去的话她也带着你！”
宋河诧异，有种自己进了数学家圈子的感觉。
老师拿了金奖，合作过的学者拿了新人奖，而且都提出可以带自己过去蹭吃蹭喝！
“替我恭喜卡特琳娜！”宋河回复。
“所以你不去当面恭喜她？”谢科夫问，“为啥不去啊宋兄，多好的机会！”
“我就不去给你俩当电灯泡了。”宋河道。
谢科夫回了几个脸红羞涩的表情包，“不影响！来吧来吧！”
“我手头有项目要忙，进入冲刺期了，大概这星期完工。”宋河回复，“你和卡特琳娜去好好聊聊吧，帮我劝劝她来乘黄工作。”
谢科夫回了个OK的小表情。
大家都是搞数学的，理解万岁。
一些关键的数学问题，必须得像机器一样疯狂冲刺一段时间，才有机会打通。万一中途有事耽搁了，断掉的思路很难重新捡起来，运气不好便会与成功失之交臂！
因此，宋河说有项目进入冲刺期，谢科夫立刻不再坚持邀请。
去混吃混喝当然很美好，但更美好的是完成硬桥硬马的成就！
……
两天后。
宋河枯坐电脑前，面对8500个路口的城市模型，累的汗流浃背。
手机摆在一边，开着直播。
直播画面，赫然是贝内特数学奖的颁奖典礼！
颁奖现场相当气派，金碧辉煌的大厅，世界各国的数学家齐聚一堂，基本都是正装礼服，记者们架着摄像机四处拍摄，一股子上流社会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向流浪汉风格的安玉龙也面貌大改，胡子剃干净，一身漆黑笔挺的正装，金红两色的华丽领带，帅气程度令宋河震惊，以至于一开始没认出来这是自己亲老师。
大概是安玉龙拿金奖的原因，直播间人数不少，网友们兴奋得如同置身现场：
“牛逼！我们的数学家越来越多了！”
“安玉龙，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凡人，果真烨然若神人！”
“十年前有幸听过安老师讲课，高山仰止，恭喜老师夺得金奖！”
“能当数学家的学生，楼上兄弟你也很牛逼啊！我这种智商连高中压轴题都算不明白！”
“台下第一排气质很好的老太太叫江笑萍，道路设计界的泰斗，是安玉龙的太太！”
“科学家和科学家的婚姻，他们的孩子是不是智商爆表？”
“未必，北大教授的小孩也有考进大专的。”
宋河调大了手机音量，听安老师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
感言内容比较常规，大篇幅的感谢这个感谢那个，也没探讨什么数学问题。
总之，激情澎湃，言之无物。
虽然安玉龙的获奖感言毫无营养，但丝毫不影响掌声如雷。
他讲完，在场数学家们捧场地奉上长达三分钟的激烈掌声，安玉龙只得在台上一遍遍地鞠躬道谢。
忽然，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谢科夫：“宋兄，看颁奖典礼没有？金奖得主叫安玉龙，是你们国家的人！”
宋河：“看到了，我还看到你在观众席后排。”
谢科夫：“这位安玉龙你听说过他吗？他现在带不带学生啊？我有没有机会考他的研究生？”
宋河：“我老师就是他，他现在教我。”
谢科夫：“？？？”
谢科夫：“真的假的卧槽，你不声不响跟了这么牛逼的老师？能帮我引荐引荐吗？”
宋河：“还用我帮你引荐吗？论坛开那么多天，你逮住他毛遂自荐啊！可以说你已经选入月城计划了，再提一嘴你是我朋友，说不定安老师会留意你。”
谢科夫：“好好好！太好了！等自由活动的时候我过去找他！”
颁奖典礼继续。
银奖，一个高卢数学家老头，宋河偶然刷过他的论文，看不懂。
铜奖，一个沙特数学家老头，宋河也刷过他的论文，能看懂一多半。
接下来颁了几个数学机构的奖项，有的是表彰数学机构做出的整体贡献，有的是表彰数学机构在普及数学教育上的贡献。
宋河忙着在电脑上修改道路，偶尔扭头瞥一眼，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机构，奖金也不高，很难说是真领奖，还是有什么内幕交易用于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