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庆一边轻快地骑着自行车,一边时不时按着车铃,提醒前边的行人。
不过遇上了在街上肆意奔跑玩闹的小孩,徐庆不得不捏住车闸,将车速放缓。
大街上的人很多,再没几天时间,各个单位、工厂就要开工了,趁着这两天,人们当然要好好放松放松。
所以,大街上比前几日还要繁华,还要热闹,而人也更多。
而街道墙壁上的红色标语,在年前的时候,除了鼓舞人心以及格外显眼之外,再也没了其他。
不过现在,那显眼的红色,给春节的浓郁年味又增添了一份喜庆。
徐庆到医院给爷爷和二爸送了午饭后,在病房内又陪爷爷聊了一阵。
直到下午三点多钟,才离开医院,回到大院自家吃午饭。
这时许大茂已经走了,在前院看三大爷和二大爷下棋,傻柱和雨水出去逛街了。
徐庆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看着奶奶坐在炕上纳鞋底,东西是原来家里有的。
只是母亲不在后,徐庆针线活做不来,就一直搁置着。
奶奶岁数大,眼神有些不济,没有老花镜,穿针引线的活儿,就只能让小辈们帮忙。
小丫头和徐丰铭俩小家伙便趴在奶奶的身边,一直等着机会。
徐庆大口咬着手中的肉卷,心中暗暗觉得,这两天抽空,得上街给奶奶买上一副老花镜,不然的话,这要是回到乡下,万一身边没人帮忙怎么办?
徐爱国端着从厨房刚要的米汤放在大哥身前,然后也跑到炕沿儿边上,看奶奶纳鞋垫。
小孩子好奇心重,觉得有趣的事情,能盯着看上许久,但是一旦感觉厌烦了,立马就扭头走开。
这时徐丰铭等的有些急躁起来,见奶奶手中的线一直没有完的时候,伸手挠着额头,眨巴眼睛又看了一会儿后,转身溜下炕,跑到院里抖空竹去了。
小丫头双手撑着小下巴,趴在炕上,水灵灵的小眼睛,对于奶奶手中的针线并不像她三哥一样,早早地就没了耐心。
相反望着针线在奶奶布满老茧,却十分灵巧的双手之间,飞快地来回穿梭,小眼睛里渐渐地泛起了光亮儿,兴趣似是更浓了几分。
徐庆吃完肉卷,嗦了嗦筷子头,喝完二弟端来的米汤,又拎起暖水瓶,往盛米汤的碗里倒了一点开水,把留在碗底的米粒仰起头全都咽进肚子后,这才端着碗筷拿进厨房清洗。
下午徐庆去医院送完晚饭离开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主要是陪爷爷和二爸聊了很久。
徐庆本来还想去国营商店看看有没有老花镜,但瞧见这会儿天黑了,怕是国营商店有得卖,这个点估计关门歇业了,过去也是白跑一趟。
至于供销社那边,平时倒是比国营商店迟关门,即便是天黑了,要是有人买东西,还能买着,可现在过年期间,不用想,自然也关门了。
徐庆只好先骑车回去,明天再说了。
晚上屋里人又多了起来,同院的老太太,被傻柱和雨水搀扶过来,坐在炕上和奶奶又再聊天。
平时院里能跟她说话的人没几个,也就傻柱跑的勤快一些,徐庆有时带着三小只也过去,可总归差着辈儿,能聊到一起的话题很少。
一大妈,三大妈,二大妈倒也去老太太屋里,陪她聊天解闷。
可她们也有自家的日子要过,不可能每天都去。
现在奶奶来了,老太太有了能聊天的人,自然高兴。
两个老人坐在一块,一直聊个不停,似是有说完的话,聊不完的事儿。
徐庆和弟弟妹妹以及傻柱和雨水俩兄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她们聊。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老太太才在傻柱的搀扶下,朝她自个的屋里回去。
徐庆和奶奶以及三小只送到屋外,此时院里的天色漆黑如墨,一点光亮都看不到。
徐庆微微皱了皱眉,暗觉明天该不是要下雪吧。
虽然年后下雪并不是什么奇怪事,但徐庆一点都不希望下。
一下雪又要降温几天,爷爷的病还没完全好,万一再染上风寒,如何是好?
让弟弟妹妹扶着奶奶回屋后,徐庆转身朝屋门外的煤球堆里,伸手抓了四个煤球,拿进屋,拎起烧水壶,放进了炉腔内,让晚上慢慢烧着,防备半夜降温。
奈何天不遂人愿,午夜三四点钟,漆黑的夜空中,雪花果然落了下来。
清晨一早,徐庆打开屋门,看到院里刚晒干的地面,被零星飘落的雪花覆了一层。
尽管薄的像切成薄片的白萝卜一样,可总归是下雪了。
好在今天的雪,下的比过年前的那几场小雪还要小上不少。
倒也无需太令人担忧,只要天一放晴,太阳出来,不消一天时间,就能消融。
早早地吃过早饭后,徐庆拎着网兜,又拿了两件父亲以前穿的棉袄,一路慢慢地骑着自行车,朝医院过去。
其实他不想在下雪天骑车,但走路去医院,又怕饭菜凉了,只能硬着头皮,放慢车速。
虽说慢一些,可不管怎么说,起码比走路要快。
第112章 老花镜票
徐庆没出胡同里时,还能看到胡同地上的薄薄白雪。
而一拐上大街,在满是行人的街面上,雪花一片都看不到,地面湿漉漉的,就跟下了一场小雨似的,也就一些犄角旮旯和街上的墙头还没瞧见泛着白色光亮的积雪。
徐庆到病房后,将网兜里的饭菜递给了二爸徐广进,然后将父亲的棉袄给了爷爷,让赶紧穿上。
老爷子在看到儿子的棉袄后,睹物思人,深邃的双眼中,瞬间泪花翻涌起来。
徐庆见此,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爷爷。
半响后,老爷子自己缓了过来,长叹一声后,用饱经沧桑的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随后将棉袄穿在身上,双手缓缓地抚摸着。
而话很少的徐广进,一直没说话,没叹息,只是也跟老爷子一样,穿上了大哥的棉袄,然后静静地吃饭。
徐庆在二爸出去打水的时候,让爷爷偷偷地多抽了两口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但也仅仅只是让多抽了两口,徐庆便将烟给掐了。
陪爷爷聊了一个多小时后,徐庆离开医院,立马就骑车去国营商店。
昨晚没去成,所以今天趁早过去。
尽管这会儿天空中还飘着雪,可丝毫没有影响人们的外出。
徐庆来到国营商店门口,将车子停好上锁后,一头扎进人群里面,朝买老花镜的柜台拼命挤去。
老花镜的柜台是木制的,上面镶嵌了玻璃面,徐庆一低头,就瞅见里面整齐地摆放了不少眼镜盒,眼镜倒也放了几副,可是不多。
三十多岁,胖乎乎的女营业员,见徐庆在看,出声道:
“小同志,是给你家里老人买是吗?”
女营业员一边说,一边伸手从柜台里面抓了四副老花镜,摆在了柜台的玻璃上。
徐庆伸手想要抓起来看看,女营业员直接道:“小同志,你先把票给我。”
这年头,东西不愁卖,本来就是物资匮乏、紧张的年代,国营商店的营业员也没业绩考核,端的是铁饭碗,
说起来,在国营商店上班的这些人,比徐庆在轧钢厂还要好。
就是一般人进不去。
徐庆见对方要老花镜的票,顿时挠了挠头发。
他身上没有,倒不是说没带,而是因为爷爷奶奶一直住在乡下农村,这老花镜的票,街道办那边一直没他家的份额。
虽然这种票并不紧张,一般没多少人用,可眼下,徐庆手头是一张都没。
女营业员见徐庆掏不出票来,便道:
“小同志,那你先看看,想给家里老人买,待会回家拿了票再来。”
“反正这东西要的人也不多。”
女营业员说完,没再招呼徐庆,走到柜台的另一头,忙碌起了她自己的事情。
徐庆拿起那四副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后,放回柜台,道谢了一声,转身从人群里又挤了出去,然后骑上自行车朝大院里赶回。
这老花镜票,徐庆虽然没有,但知道找许大茂应该能搞到。
他干得可就是这营生!
再者老花镜不是粮食,需要的人不多,票也不紧张,更不是贵重物件。
因此,徐庆回到后院,找到许大茂把事情一说。
许大茂皱起眉头道:
“庆子,这票平时很好搞,就是这过年期间,这几天没人出来,你让我想想啊。”
许大茂抽着烟,坐在炕沿上,伸手摸着下巴的胡茬,想了一番后,道:
“有了,庆子,三虎子好像去年给他妈搞了几张,走,我带你去找他问问去。”
说话间,许大茂就抓起围巾,围在脖子上,和徐庆一同从他屋里出来,将屋门一锁,骑着自行车带上徐庆就三虎子家过去。
三虎子所住的地方,很偏僻,不算郊区,可也差不多跟郊区一样。
许大茂带着徐庆,骑着自行车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一个农家小院,两间瓦房,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建的,说不上有多破败,但徐庆看来,也仅仅比老杨那个老头住的院落仅仅稍强了一点。
好歹院里是干净的,而且围墙也没倒塌。
“三虎子,在家吗?”
徐庆推着自行车就带徐庆进到了院里里。
一个挂有厚门帘的屋里,三虎子突然跑了出来。
看到是许大茂和徐庆来了,当即脸上露出笑容。
“大茂,你俩怎么来了,快屋里走。”
三虎子一边掀开门帘,让徐庆和许大茂进屋,一边嘴里朝阴沉下雪的天骂了一句:“这狗日的天,昨天还出了太阳,今天就跟臭婆娘变脸一样,说下雪就下雪,简直没天理!”
徐庆进屋后,看到屋里收拾的很是干净,与外面看起来的残破样子,完全相反。
而且炕头上还有几本书,整整齐齐地摞在一起。
三虎子掏出烟,递给许大茂和徐庆后,转身倒了两碗开水,又抓了两嘬白糖洒进去,随后端到徐庆和许大茂跟前。
背靠着衣柜,朝坐在炕沿上的许大茂和徐庆问道:
“今天找我有事?”
许大茂没直接回答,见屋里没其他人,问了一句“三虎子,你妈我婶子她不在家吗?”
“不在,带我妹上街了。”
许大茂抽了一口烟,哦了一声,紧接着,朝三虎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的你去年临过年那段时间,不是搞了些老花镜的票吗?没捣腾出去,用完的话,给我弟弟匀一张。”
三虎子切了一声,“我那以为啥事呢,就这啊,老花镜的票我手头有,你们等我一下,我去地窖里给你们找去。”
三虎子说完,从屋里走了出去。
徐庆和许大茂坐在炕沿上,抽完烟,喝了一口碗里的糖水,顿觉身子缓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