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光线昏暗的卧室里,宫下北叼着一支烟,赤身裸体的站在房间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窗外十几层之下的城市街景。
在他身前的地毯上,两个女孩穿着情趣的学生制服,一左一右的跪在那儿,带着满脸的秽物,殷勤的讨好着他这个大金主,套在她们白皙脖颈上的皮项圈,将她们装扮的如同两条狗一样,毫无尊严可言。
当然,尊严这种东西,对每个人来说都不一样,有些人觉得获得自由就是有尊严,可有些人就觉得获得富足才是有尊严,当两者不可兼得的时候,有人舍了富足,也有人舍了自由,至于谁对谁错,外人是没有资格评判的。
“好啦,”一支烟抽了一半,宫下北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他低头看看胯下的两个女孩,说道,“去洗个澡吧,你们也该回家了。”
两个女孩也是累了,源内秀织应了一声,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紧接着又扶起武田滕兰,两人摇摇晃晃的走向浴室。
宫下北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怜悯,他在床上对付这两个女孩的时候,动作显得有些大,用了蛮力,以至于两个女孩受创比较重,走路的姿势很古怪。
听着两个女孩进了浴室,宫下北将烟头掐灭,转身走到卧室门口,将之前丢在地上的西服外套捡起来,掏了钱包出来。
或许是前世穷怕了,宫下北又随身携带大量现金的习惯,他的钱包总是鼓鼓囊囊的,像是吃撑了肚子一样。
将钱夹里的钞票全数取出来,宫下北走到床边,将这些钞票丢在床上,随即便开始穿衣服,等到武田滕兰与源内秀织嬉笑着从浴室里出来,他已经把自己收拾妥当了。
“这些钱你们先拿着用,”宫下北整理着领带,说道,“如果不够用了,可以先去找川崎,从他那里拿,回头我会跟他打声招呼的。”
“你这就要走了吗?”武田滕兰愕然问道。
“嗯,我有些工作要去处理一下,不能送你们回家了,”宫下北随口就是一句谎话,“一会我下去会告诉前台,让他们安排车送你们回去。”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找我们啊?”源内秀织走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娇声问道。
看着她那张满是胶原蛋白的小脸,宫下北笑了笑,说道:“放心好啦,等忙过这段时间,我自然会找你们的。”
宫下北是个很现实而且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很清楚,自己既不会花言巧语的讨好女人,也没有长那么一张人见人爱的脸,所以,凭借所谓人格的魅力,他是吸引不了这些小姑娘的。当然,尽管这些小姑娘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百依百顺的样子,还显得那么痴缠,实际上,她们也不可能对自己有半点的爱恋。
人生无非就是一场戏,每个人都在表演,每个人都是演员,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大家的出场费不同罢了。
如今,这两个小姑娘对他来说还是比较新鲜的,所以他也乐得配合,乐的付出,不过,等到这个新鲜劲过去了,他觉不介意断绝与她们之间的联系,大家就做个曾经逢场作戏过的陌路人好了。
没有丝毫的留恋,宫下北一个人离开酒店,开着那辆奔驰车一路返回住所。
当车开过扇大桥,驶上隅田川江边的沿江路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可细蒙蒙的小雨却还在下个不停。
远远看到住所的别墅,宫下北把车速放缓,让过一辆警用摩托车,慢慢贴向路边,眼看着就要到别墅拐口的时候,车前的大灯突然照到了一道人影——只是一晃,宫下北就感觉这道人影很熟悉。
他踩了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路边,放下车窗,朝刚才那道人影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那的确是一道人影,就藏在路边江岸上的一株樱花树下,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是好人,而且,他似乎正在朝宫下北停车的位置窥探。
借着车灯的余光,宫下北一眼就把这个猥琐的家伙给认了出来,他嘴唇抽了抽,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吉冈,你给我滚过来!”推开车门,宫下北钻出车外,朝那个藏在树下的人影大声喝道。
没错,这道人影正是消失了许久的吉冈错,宫下北曾经的副手,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宫,宫下君,真的是你吗?”听到这声喝,吉冈错身子一僵,半晌后才往前挪了一步,小心的问道。
“我让你这家伙给我滚过来,没听到吗?”宫下北朝他勾勾手指,大声说道。
“宫......宫下君,真的是你啊!”没成想,吉冈错竟然嗷的一声叫了出来,他从公路对面撒腿狂奔过来,嘴里嚷嚷道,“我,我总算找到你啦!”
0047
看着狂奔到自己面前,直接就跪倒在地的吉冈错,宫下北突然有一种很想笑的感觉,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的话,他都要把眼前这个家伙当成流浪汉了。
此时的吉冈错还真就是个流浪汉,他穿着一身分不清是白色还是灰色的运动服,裤子的膝盖处偏偏打了个红色的补丁,衣领被扯掉了半边,剩下的半边还开了线。一顶折了帽檐的棒球帽戴在他头上,帽顶上还有一个绒线球,显示着这帽子绝对是女式的,而且还是清纯少女们戴的那种。
再低头看看他脚上的鞋子,好嘛,左脚是一只皮鞋,还算完好,右脚却是一只旅游鞋,鞋尖处破了个洞,露出一根黑黝黝的大母脚趾头,这里的光线不好,也不知道那黑是袜子的颜色,还是脚趾头的颜色。
“站起来,哭什么?!”尽管心里感觉好笑,可宫下北还是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厉声呵斥道。
“......”被他骂的止住了哭嚎,吉冈错抬起胳膊,用袖筒在脸上抹了一把。
这一抹可是好,原本就脏的不成样子的脸上,顿时就像开了墨坊,乌漆墨黑,一道一道的,简直看不成了。
“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宫下北抬起手,将他额头上的一根草叶拿掉,放缓了几分语气,问道,“你的钱呢?别告诉我都赌输掉了。”
也怪不得宫下北怀疑,要知道,当初吉冈错离开东京的时候,可是随身带着不少钱呢,且不说存款,仅仅是现金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如果不是赌输掉的话,他怎么可能混成现在这个样子?
“有,有点吃的吗?”吉冈错止住抽泣,怯生生的问道,“我都快饿死了,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到。”
“哈......”看他这副衰到底的怂样,宫下北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抬手朝住所的门口指了指,说道,“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怎么不进去?”
“我,我看到,看到浅草在里面,”吉冈错支支吾吾的说道。
“她在里面怎么啦?”宫下北说道。
“我这个样子,很是失礼啊。”吉冈错伸手搔着头皮说道,也不知道他的头发里是不是长了虱子。
宫下北明白了他的意思,吉冈错的想法,是这次回来还要跟着他干,而浅草是他的女人,作为一个下属,被自己大哥的女人看到眼前这幅样子,确实是很尴尬的。
“那你现在还不准备进去?”宫下北看着他,问道。
“我,我还是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再去拜访吧。”吉冈错一脸尴尬的说道。
宫下北迟疑了一下,说起来,他身边现在可以信任的帮手真是太少了,不,不是太少,而是一个都没有,对吉冈错这个家伙,他还是很重视的。
“那就上车吧,”宫下北不再为难他,说道,“我带你去吃点东西,顺便找个地方洗漱一下。”
“好好好,”吉冈错连连点头,随即一溜烟的钻进车里。
宫下北正想着上车,忽然想起来自己钱夹已经空了,所有的现金之前都给了源内秀织她们两个。
现在天都黑了,银行之类的地方早已关门,他还得回住所去拿钱。
叮嘱吉冈错在车里等着,宫下北转身走向住所。
住所内,宫下北走到廊阶前,也没有上去,只是对迎出来的浅草绫说道:“去给我拿些现金出来,我要招待朋友,晚上不回来吃了。”
“嗨!”浅草绫应了一声,起身跑进门去。
“吉冈错回来了?”在浅井荔香的身后,真田佳溆双臂抱胸,微笑着问道。
“哦,你怎么知道?”宫下北诧异道。
“他已经在外面转了一个下午了,”真田佳溆朝门口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道,“我想不发现他都很难。”
“把他弄得这么落魄,是不是当初你们搞的鬼?”宫下北皱眉问道。
“当然不是,”真田佳溆耸耸肩,说道,“我们哪有时间去找他?”
宫下北点点头,相信了她的说法。
浅草绫很快拿了现金回来,厚厚的一沓,也不知道多少。宫下北也没数,接过来揣进兜里,直接转身出门。
回到车上,吉冈错正拿着一张纸抽在脸上擦拭着,这是个好面子的人,和大多数日本男人一样。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发动车子,宫下北朝后视镜看了一眼,问道。
吉冈错略一迟疑,开始讲述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
故事的情节很简单,当初离开东京之后,他就按照宫下北的吩咐潜迹匿行,跑去了静冈,在静冈的春日町暂住下来,租了一处并不起眼的公寓。
男人有了钱总是会变坏的,更何况吉冈错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在静冈安顿好了之后,尽管租住的公寓很普通,很低调,可生活上却有些奢侈。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吃上,更体现在私生活上,他几乎每天都会带着不同的女人回住所,就这样,一来二去的,他就被人家给盯上了。
就在他暂住静冈后的第五天,和往常一样,他在一处居酒屋带了一个女人回住所,结果,洗过澡,正与那女人亲热着呢,住所的房门就被人给撞开了,六七个蒙面的壮汉冲进去,将他爆揍了一顿,随后,又将他住所内放置的现金全都翻了出来。
当时为了尽可能的隐蔽行踪,吉冈错携带的现金很多,毕竟现金多就可以不用去银行取款了,暴露行踪的危险性能降低很多。
可谁承想,过多的现金给他惹来了更大的麻烦,几个蒙面人见他携带了那么多的现金,立刻就知道他的身份有问题。这些家伙不但不怕,反倒开始威胁他,声称要把他送到警局去。
那时的吉冈错就怕给身在东京的宫下北惹上麻烦,所以只能委曲求全,那些家伙最后不但抢走了他的全部现金,还将他的银行账户洗劫一空。
事后,吉冈错连夜离开了静冈,此后一段时间,始终都在四处流浪,直到两天前实在没办法了,才偷偷潜回东京。
回了东京,他也不敢去找宫下北,直到遇上原来的一个手下,打听过后,才知道宫下北已经安然无忧了。
听了吉冈错的讲述,宫下北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家伙能平安的回来,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了。
“好啦,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了,”将车停在一家烤肉店门口,宫下北把车熄了火,笑道,“还记得我当初对你说的计划吗?现在已经算是走出第一步了,今后,你就回来跟着我做事吧,我把借贷金融这方面的事情交给你去盯着。”
“我想过了,”吉冈错没有接这话,他沉默片刻,说道,“当初静冈那些人,肯定是东一家的,在静冈,除了他们没人敢做这种事。”
东一家是一个暴力团,和野口会性质差不多,不过,它是稻川会的下级组织,现任会长是东重钦,同时,东重钦还是稻川会下外围组织三代目东组的组长。
说起来,三代目东组与福冈组差不多,东重钦与福冈明昊也是差不多的人物,两个会组的主要生意,也是色情行业,只不过稻川会现在还没有进行会组改革,所以,这种脏手的会组,也没有从核心组织中剥离出去。
吉冈错的猜测应该没有错,如果是一般的小犯罪团伙,估计抢了大笔的现金也就跑了,后续那些敲诈勒索的事情多半不敢做,但是暴力团就不一样了,他们敲诈勒索的经验更加丰富,知道类似吉冈错这样的人肯定不敢报警,所以才把他直接扒了个干净。这也符合黑帮做事的常态。
“怎么,你还想报复回去啊?”宫下北推开车门,笑道,“算啦,吉冈,不过是一些钱罢了,大不了......”
宫下北的话没说完就停住了,他看着吉冈错伸出来的一只手,原本还笑着的脸瞬间便阴沉下去。
吉冈错伸出来的是右手,现如今,他这只手上就还剩下两根手指头—拇指和食指,剩下的三根手指就只剩下最根部的半根指节了。三根手指显然是被砍下去的,而且时间不长,上面还凝着血疤呢,看着有些刺眼。
“那些家伙干的?”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宫下北语气平静的问道。
“他们还给我包扎好了,说是银行那些钱就算是我付的医药费。”吉冈错面色惨然的笑道。
宫下北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后,他吐了口气,说道:“先吃东西。”
话说完,他径直下车,也不等着吉冈错,就那么将双手揣在裤袋里,施施然朝街边那家烤肉店走去。
吉冈错急忙跳下车,追着他进了烤肉店。
进了烤肉店,宫下北选了一张临窗的卡座,自顾自的径直坐下,吉冈错落后两步,就在他对面坐下,眼巴巴的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点吃的,你又不饿了吗?”宫下北瞪了他一眼,呵斥道。
“哦,”被他的气势压住,吉冈错也不敢多说废话,招呼着侍应生过来,开始点餐。
“你先点餐,我去打个电话,”宫下北坐了还没有两分钟,突然起身说道。
0048
足立区,梅岛,二丁目,坂卷松男的住所内。
蒸腾着气雾的浴室内,赤裸着身子泡在浴缸内的坂卷松男推开身上的女人,将手中电话狠狠丢出去。
有绳的电话飞向磨砂玻璃的浴室门,就在离着还有半米远的空中,又被螺旋状的电话线生生的拽回来,啪的一下打在刚刚迈出浴缸的女人身上。
这一下正好打在女人的胯骨上,显然打得不轻,女人发出一声惊呼,下意识的一伸手,正好挣在坂卷松男的头顶上。
“混蛋!”原本就处在暴怒状态下坂卷松男厉声喝骂一句,紧接着便站起身,抡圆了胳膊,狠狠一个耳光打在女人的脸上。
女人被打的身子一歪,朝地上倒过去,可还没等她完全倒下去,坂卷松男又是一脚狠狠的踹过来,正中女人饱满的胸脯,将她踹的倒飞出去,一下撞在身后的盥洗池上。一声闷哼过后,女人滑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已经死掉了。
气咻咻的从浴缸里跨出来,坂卷松男看都不看女人一眼,他径直走出浴室,就那么赤裸着身子进了客厅。
就在他即将走到客厅中央那张沙发前的时候,急促的脚步突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紧蹙着的眉头竟然瞬间舒展开,原本紧紧抿着的嘴唇抽动了两下,像是闪过了一丝冷笑。
放慢脚步,坂卷松男缓缓走到沙发前面,先从茶几上取了一支雪茄,用雪茄钳剪掉束口后叼在嘴里,随后,他没有去拿打火机,而是取过了放在茶几上的那部电话。
摘下听筒,坂卷松男一只手将听筒放到耳边,另一只手拨出号码。
说起来,月前才更新完毕的东京程控电话网确实好用,免去了接线生的那一道环节,私密性显得更好了。
听筒里几下忙音响过,有人接通了电话,随即便是叶山智京的声音传过来:“喂?”
“叶山先生,我是坂卷松男,很抱歉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坂卷松男下意识的坐直身子,恭恭敬敬的说道,“请问赤本先生休息了吗?”
“有事吗?”叶山智京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烦。
“是非常紧急的事情,”坂卷松男不敢兜圈子,直截了当的说道,“刚才宫下君给我打电话,说是需要一些人手。”
“嗯?”叶山智京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显然,宫下这个姓让他提高了重视。
“听他说,是需要一些人手去静冈,”坂卷松男继续说道。
“把话说清楚,”叶山智京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