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的重生 作者:懵懂的猪
崔倓重生在了1992年的日本东京,寄生在了一个名为宫下北的日本人身上,带着前世的怨愤,他决定走一条不寻常的人生路。。。
0001
雨夜,东京,荒川区南千住。
宫下北从JR南千住站出来,撑开雨伞,顺着溢水的街道一路南行,不过四五分钟,便到了在整个东京都赫赫有名的泪桥十字路口。
这道十字路口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的街道非常有特色,以十字路的东西一条街道为界,街道北侧,是一栋栋雅致的“一户建”住宅,也就是那种类似小别墅的住宅。而街道南侧,则是一座座破败不堪,由各种类似塑料板、硬纸箱搭建起来的所谓“简易住宅”。
东京人将这片简易住宅区称为“山谷doya街”,或是“山谷地区”,而给这片地区标注的介绍,则是“生人勿进”。
这是一片流浪汉、破产者、酒鬼、瘾君子、家出(离家出走)少年以及精神病患者的聚居区,就连警察都不喜欢光顾这个地方。这里根本不像日本东京,而像是印度孟买的贫民窟。
脚步不停,宫下北直接穿过街道,继续南行,从一条狭窄的巷道,进入了这片在旅游地图上会被标出“危险”字样的街区。
持续了一天的大雨,在这条狭窄的巷道里积存了足可没过脚踝的积水,宫下北就踩着这些散发着腥臭味的积水,一路走到巷底,停在一栋看似随时都会塌方的破旧老屋门外。
老屋是两层结构的,却又不像一户建的住宅那样有脊有梁,它的外形四四方方的,像个垃圾回收站,不过即便如此,在这片完全由简易住宅拼接起来的山谷地区,这样的房子也算得上是上等住宅了。
躲进滴雨檐下,宫下北收起雨伞,抖了抖裤腿,将挂在上面的雨水抖落下去,这才伸手在锈迹斑斑的房门上敲了敲。
很快,门内有个女人细细弱弱的声音传出来:“谁?”
“是我,”宫下北沉声应道。
“咔嚓”一声轻响,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昏暗的灯光随即从门内投射出来,照在门前湿滑的台阶上。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背着灯光怯生生的站在门内,看到宫下北走进门,急忙接过他手里的雨伞,同时躬身行礼道:“您回来啦,辛苦了。”
嗯了一声,宫下北在阶廊前停住,双脚一抖,将灌了水的皮鞋踢掉。
女人关上房门,将雨伞斜倚在墙边,又有些慌急的跪坐到阶廊上,取了一双木屐放在宫下北的面前,趁他抬脚的工夫,双手拖住他的脚底,将他湿漉漉的脱下去,再将他的脚放在自己大腿上,用和服的下摆将他的脚擦干。
宫下北低头看着她,女人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脑后盘了一个很传统的日式发髻,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五官精致,容貌有着东亚女人特有的清纯。
她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浴衣和服,身前没有围围裙,因为跪姿的关系,原本应该掩住的对襟微微分开,裸露出大片的胸脯和两团隆起的腻白。
女人名叫浅草绫,并不是宫下北的妻子,而是一个离家出走的有妇之夫,按她自己说的,她是因为受不了丈夫的虐待,从新宿的家中逃来东京的。三个月前,宫下北将她从车站捡了回来,之后两人就同居在一起了。
由浅草绫服侍着换鞋,宫下北看了看玄关口处悬挂着的整观镜,镜子中,是一个身材矮小、面容猥琐的家伙。
最多不过一米六五的身高,四四方方的一张脸,额头宽大,双眉既宽且短,偏又浓密异常,看着就像是两只黑壳甲虫趴了那对单眼皮的大眼上面,梁骨塌陷的鼻子延伸线很长,鼻头硕大,如同一颗悬胆。稍显外翻的两片嘴唇,在靠近右腮的位置,有一道寸许长的伤疤,这道蜈蚣般的伤疤,将嘴唇的唇角扯起来,咋一看就像是嘴巴长歪了一样。
如果一个正常男人的外表可以打5分的话,那么这位老兄的外表分值充其量就是2分未满。
不过,作为一个鸠占鹊巢的寄生者,宫下北对镜子中自己那副令人厌恶的容貌并不感觉遗憾,至少,现在的这幅身体很不错,健壮、结实、精力充沛,似乎充满了力量和欲望。
宫下北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名字,自幼在山谷地区长大,这栋破房子,就是他死鬼爸妈留下来的。
自打中学辍学之后,好勇斗狠的宫下北就在街头厮混,别看他个头矮小,可性格却异常凶狠,与人动手的时候,什么狠辣手段都用的出来,就跟亡命徒一般。
他的凶狠彪悍,很快就被盘踞在足立区的黑社会组织野口会看重,并被招募进该社团的愚连队,也就是由不良少年组成的外围组织,随后不久,又成为了组织的一名正式成员。
四年前,日本第二大帮会组织住吉会,向关东、东京地区蔓延势力,其下辖的台东会组与野口会发生冲突,双方数次火并,宫下北脸上的刀疤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此后不久,震惊全日本的“山一抗争”事件爆发,作为山口组的敌对势力,住吉会开始收起獠牙,转变做派,与野口会会长坂卷松男在称福寺举行和谈,达成了“称福寺谅解”。随后,野口会加入住吉会,成为住吉会和的核心组织,坂卷松男出任住吉会东京城东地区统扩长,专司打理住吉会东京城东地区的15个核心暴力团。
不过,在与住吉会抗争中立下功勋,并身负重伤的宫下北,却没有在两家合并之后获得任何实惠,他还是被困在这该死的南千住,管理着几个愚连队和百十号社团外围成员,直到四天前,在一场宿醉之后,他的灵魂被如今的“宫下北”所取代。
想到自己的前世,宫下北的唇角微微上翘,这是一个笑的细微动作,可是在镜子中,那张笑脸却显得有些吓人,就像鬼娃还魂中的人偶娃娃,诡异而狰狞。
“我做了板栗炒米饭,还在锅里热着,”替他换好鞋子的浅草绫垂着头,小声说道,“您现在要吃一点吗?”
宫下北闻言,脑中的思绪被打断。他低头看了一眼这个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女人,突然一把揪住她和服的衣襟,将她娇小的身子从地上扯起来,径直拖到整观镜的前面。
“给我站好!”推着她面向镜子站好,宫下北通过镜子看着她的脸,一边把自己的脸贴过去,与她并头站在一块,一边沉声说道。
浅草绫的脸贴在镜子上,双手撑在镜子两侧墙壁上,娇小的身子躬下去,一张清秀的小脸因为害怕而显得有些苍白,不过作为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她却是半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宫下北毫不理会她的感受,只是用那对眼神凶厉的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镜子。
镜子中,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一上一下的交叠在一起,一张脸清纯俊秀,一张脸狰狞可怖,这种极不协调的比衬,却能给人一种别样的刺激。
狰狞的面孔上,横生的肌肉扭曲着,犹如被泡发了的海蜇皮。
紧紧盯着镜中的画面,隐约中,宫下北似乎回到了那个令他不堪忍受的前世,回到了那段充满了屈辱和愤懑的人生。
崔倓,那是他在前世的名字,尽管他给自己起了一个“竹内进”的日本名字,可终其半生,也未能以在日外国人的身份真正融入日本社会,至于华裔那个身份就更不用说了。
在那段人生里,他为日本银行工作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每年的人事测评成绩都是优异,可每年的升职加薪,都没有他的份。
这还不算,一零年,日本银行裁员,当时每月需要支付一大笔贷款债务的他,被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开除了——开除无疑是比解雇更加凄惨的下场,因为那意味着他的养老金没有了。
年近四旬,失去了工作和养老金保证,方宏进的人生一下就被彻底毁了。经济上没了进项,外面还有银行的债务,最终,被逼无奈的他选择了最惨烈也是最无奈的一种抗议形式,他从日本银行大厦的顶楼纵身跳下,了结了自己近乎悲催的一生。
人言:不要把老实人逼上绝路,必然的话,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些什么。
带着怨念与戾气的灵魂,重生到了眼前这幅身体里,如今这个“宫下北”没想过要利用重生的优势发家致富,展开一段全新的、畅意的人生,他将这段重生看做是老天对他的怜悯,给了他一个可以展开报复的机会。
他要报复,报复前世那些曾经给过他脸色、给过他抑郁的人,报复那些嘲讽讥笑过他的人,报复那些让他半生郁郁不得志的人,报复那些最终将他逼上绝路的人。
他要让那些家伙将他曾经体会过的痛苦与愤懑逐一体会一遍,甚至要让他们比曾经的自己更加痛苦十倍、百倍。
他要报复这个看似平和,实则翻涌着不义与脏污的国家,要让镜子里这张狰狞可怖的脸,成为无数人心中的梦魇。
0002
因为返潮而显得墙面斑驳的浴室里,宫下北坐在一个小木凳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一支烟卷。在他身边,头发散乱的浅草绫半跪在地上,用一条毛巾替他擦拭着身子。
浴室的窗户没有关,外面淅淅索索的雨声传进来,听着异常清晰。
别看容貌长得丑,可宫下北这幅身材却是好的有些过分,从肩膀到小腿,浑身上下半丝赘肉都没有,胸前、小腹,隆起的肌肉块垒分明,就像是扣了几块锻压出来的钢板一般,在古铜色肌肤的映衬下,给人一种充满爆发力的感觉。
宽阔而健壮的脊背上,刺满了色彩绚丽的纹身,图案是浮世绘的风格,一个人首蛇身的长发女人盘于其中,嘴里还叼着一把滴血的匕首。
这是当年宫下北正式加入野口会时刺上去的,对于日本的黑帮成员来说,纹身不是为了耍酷,也不是为了吓唬人,而是为了表现一种与俗世隔绝的决心。
日本社会普遍歧视有纹身的人——当然,艺术家的纹身除外,有纹身的人,在日本不仅不能成为公务员,甚至连正式一些的工作都找不到。绝大部分公众浴场、温泉汤池,都会在显眼的地方注明谢绝有纹身者入内的告示,而绝大部分正规的酒店宾馆,则会拒绝有纹身的人使用浴室。
黑帮成员一旦纹了身,就意味着他自绝于社会,再也不会走回头路了。
除此之外,黑帮成员的纹身也是分等级的,像宫下北,他还只是野口会的一个小头目,所以,只能在双臂、后背刺上纹身,至于胸前、小腹、臀部以及大腿等处,则是不能刺上纹身的,否则就会受到相应的处罚。
“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打碎了浴室中相对安静的气氛,浅草绫拿着毛巾的手抖了一下,小心翼翼的从宫下北大腿上移开。
“应该是吉冈来了,”宫下北从她手里拿过毛巾,说道,“去请他进来。”
“嗨,”温顺的应了一声,浅草绫撑着双腿站起身,迈着小碎步退出浴室。
吉冈全名是吉冈错,也是野口会的人,而且是宫下北的下属,当然,除了这一层上下级的关系之外,两人还是关系很铁的朋友,有着过命的交情。
当年,野口会与住吉会火并的时候,吉冈错还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案内人”,也就是皮条客。当时,宫下北被如今住吉会南千住区组长吉原太郎带人堵在一家风俗店里,险些被活活砍死,就是吉冈错拼了半条命出去,才将他从重围中救出来。
说来可笑,当初的火并双方都是死伤惨重,可随着两个暴力团的合并,吉原太郎又成了宫下北如今的上司,两人的关系还很不错。
浴室外很快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一个声音绵软细腻,一个却是沙哑难听。只是对话很短暂,两三句简单的问候之后,便重新安静下来。
宫下北简单的擦拭一番身子,系上洗干净的一条褌,又将浅草绫准备好的一件和服穿在身上,这才转身走出浴室。
客厅里,一个穿着画格子短袖衬衣、留着长卷发的年轻男子,正恭恭敬敬的站在玄关入口处,看到宫下北出来,他微微弓腰,说道:“非常抱歉,宫下君,我迟到了。”
宫下北没说什么,他看了一眼正跪在榻榻米上准备热茶的浅草绫,说道:“我和吉冈君要出去一趟,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浅草绫润红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来。她从榻榻米上站起来,双手交叠在小腹处,迈动小碎步走到玄关处,从壁橱里拿出一条干净的裤子。
“不用准备了,我就穿这些出去,”宫下北走到门口,说道。
浅草绫迟疑了一下,将裤子重新挂回去,又忙着走到阶廊前,取了一双出门用的木屐,摆放在阶廊下,再将那柄雨伞拿过来,双手捧着送到宫下北面前。
在阶廊前换了鞋子,宫下北拿过雨伞,当先推门走出去。在他身后,吉冈错给跪在阶廊上的浅草绫鞠了个躬,说了声:“打扰了,”这才追在宫下北的身后出了门。
从旧屋里出来,门外的不远处停着一辆破旧的黑色皇冠轿车,这是组织上的公车,平时就由吉冈错开着。
雨还在下个不停,雨势也没有半点变小的意思。一条不知道从哪跑来的流浪狗,浑身湿漉漉的围着车子打转,看样子是想钻到车下去避雨。看到两人走过去,流浪狗呜咽着跑开,停在七八米外的地方朝着两人吠叫。
“宫下君,咱们去哪儿?”上了车,吉冈错发动车子,问道。
“岩本町一丁目,”宫下北没有上后座,而是坐进了副驾驶座,他看到前面车窗边上放着一包烟,便拿过一支点上,说道。
岩本町在神田,离着这里可不近。
吉冈错没有多问,他直接把车开出小巷,在泪桥十字路口拐向西行,十几分钟后便上了昭和通线。
神田岩本町一丁目,一条宽敞但却幽深的巷道里,黑色皇冠轿车缓缓的驶进来,停靠在紧挨着巷道口的一株樱花树下。
与荒川区的南千住不同,岩本町一丁目完全就是地道的富人区,巷道的两侧,全都是带有庭院的一户建住宅,那高高耸立的围墙内,时不时有茂盛的树木枝干探出头来,将整条巷道妆点的静谧清幽。
坐在车内的副驾驶座上,宫下北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巷道深处的一座庭院,那处庭院的门外,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一缕灯光从庭院虚掩的门内投射出来,正好落在车尾处,映照出一个醒目的奔驰车标。
此时,这辆奔驰车的车身在高频率的上下震颤着,就像是得了帕金森的病人一样,不用问,也知道那辆车上正在发生什么。
吉冈错显然也发现了那辆车的异常,他砸了砸舌,嘴里发出一声猥琐的叹息。
就那么在车里安静的呆了几分钟,那辆奔驰轿车的车内亮起了灯光,隔着雨幕,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影在车内晃动。
吉冈错左右晃动着脑袋,似乎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可惜,这只是在做无用功,半晌之后,他嘀嘀咕咕的骂了一句什么,重新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奔驰车的车门打开,先是一把雨伞从车里伸出来,整个撑开,随后,两条灯光下显得晕黄的小腿从车里探出来,再之后,才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出现在车外。
远远看过去,这女人似乎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职业短裙,她的身材高挑,留着一头过肩的长发,尽管看不到容貌,可也能感受到那份窈窕的风姿。
在看到这女人第一眼的时候,宫下北的脑子里就闪现出一张艳丽的面孔,隐约中,这张面孔的主人似乎正用一种极度不屑的表情面对着他,那两片润红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吐出一番令他两世都难以忘怀的嘲讽:“一个中国人,怎么可能胜任那么复杂的工作。”
女人在奔驰车边弯着腰,显然是在同车上男人聊着什么,约莫过了一两分钟,车内递出来一个类似文件袋的东西,女人伸手接了,夹在腋下,这才转身走上门前的台阶。
奔驰车终于开动起来,顺着巷道的另一边走了,那女人直到奔驰车的车尾灯都消失在雨夜中之后,才转身进了那座庭院。
“走吧,咱们下车,”等到那处庭院的院门关闭了,宫下北才推门下车,也不打伞,就那么快步朝庭院的方向走去。
吉冈错一句废话都没问,紧跟着他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的追了上去。
庭院外,宫下北伸手在紧闭的双扇木门上推了推,很显然,门已经被锁死了,纹丝不动。
“把它弄开,”退后一步,宫下北指了指紧闭的木制大门,说道。
作为宫下北的下属,吉冈错杀人砍人的事情做起来或许不在行,但要说到溜门撬锁,那真是再拿手不过了。听了宫下北的吩咐,他迟疑一下,说道:“宫下君,那女人刚刚进去,咱们......”
“你把这该死的门弄开就好,”宫下北打断他的话,说道。
“这会给咱们惹来麻烦的,”吉冈错坚持道。
他们是黑社会不假,可黑社会并不是小偷和强盗,他们有自己做事的原则。
宫下北看了看他,终归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吉冈君,告诉我,你是打算像现在这样过一辈子呢,还是想要做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为自己赢得一辈子的富贵?”
“宫下君,抢劫并不能给任何人带来一辈子的富贵,”吉冈错误会了他的意思,表情严肃的说道。
“我所说的并不是抢劫,”宫下北朝庭院的木门指了指,说道,“而是交易,一笔足够改变你我命运的交易。”
“什么交易?”吉冈错的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他问道。
“知道住在这里的女人叫什么吗?”宫下北不答反问。
“叫什么?”吉冈错下意识的问道。
“她叫小渊真希子,是小渊不动产会社社长小渊通一的女儿,”宫下北说道,“而刚才车上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井口俊英,他是大和银行纽约分行的信贷交易部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