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正陷入经济困境中的国家,俄罗斯从今年开始,进一步推动吸引外资、开放市场的发展战略,以叶利钦为首的那些改革派,寄希望于向西方国家靠拢,借以吸引西方国家的投资进入俄罗斯,帮助该国复兴经济。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跨国集团对这个国家表现出投资的兴趣。这倒不是说西方国家还在维持着对俄罗斯的经济封锁,而是单纯因为目前的俄罗斯局势混乱,通货膨胀惊人,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该国的经济前景和政治稳定,因此,没人敢把钱投到这样一个国家中去。
但对于宫下北来说,什么经济前景、政治稳定都不是问题,作为一个有着前世经历的人,他很明白如何在当前俄罗斯的“游戏规则”下去谋求发展,更何况,他的主要目的始终都是转移资产。
在宫下北的面前,谷村弘明根本没有拒绝的勇气和理由,只是简单的一番交谈之后,他便接受了宫下北交给他的任务,承诺近期会前往俄罗斯,与奥西波夫建立联系,并在他的地盘上开设一家公司,尝试着开展贸易。
陪着谷村弘明喝了两杯茶,就在刚刚敲定了行程的时候,房间的障子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随后,梁家训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主人,您越好的客人到了。”
“知道了,”宫下北放下手中的茶盏,拿过桌上的一方白色湿方巾,在手上擦了擦,看着对面的谷村弘明说道,“那么,就这样吧,谷村君。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做,你请自便。”
话说完,他又看了看旁边侍茶的女人,说道:“照顾好谷村先生。”
“嗨!”女人跪坐在地上,俯身应道。
辞别了谷村弘明,宫下北赤足走出房间,他没有去穿鞋子,而是光脚踩着地毯,走向电梯间所在的位置。
电梯间门口,一胖一瘦两个穿着西装的家伙刚刚从电梯内走出来,见到宫下北走过来,两人微微鞠躬,行了见面礼。
这两人中,胖一些的那个身材魁梧,从体型特征来看,根本不像是个日本人,反倒像是个中国人,而且,相比起那个瘦子,他看上去也要年轻许多,感觉最多也就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此人名叫佐江学,不过他可不是中国人,而是个地地道道的日本人,是自民党籍年轻议员,前年才刚刚通过福岛第二选区的众议院选举成为众议院议员。
而那个瘦子却要年长很多了,不过作为一名众议院,他的年级也不是很大,1939年出生,到现在也不过五十多岁,但作为一名自民党籍的政客,他从1976年第一次当选国会众议院议员,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五任了,换句话说,他就是个资深的自民党籍少壮派议员。
此人名叫与谢野馨,当然,他如今在日本的政坛上还算不上多么出名,但是在宫下北重生前的那个日本时代里,这家伙却是个能够冲击首相宝座的激进派改革政客。
与谢野馨这个人非常不简单,他是东京人,选举地的基本盘就是东京一号选区,这个选区包括了东京的千代田区、港区和新宿,可以说是日本政党选举的必争之地。而与谢野馨在过去近20年的时间里,始终能够把握住这个选区内的选票,在众议院议员的位置上连任五届,其本身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尽管一直以来都是保守的自民党党员,但此人的政治思维却非常的激进,而作为一名金融和经济领域的“政策通”,他的这种激进也主要体现在金融和经济政策的制定方面。而在外交方面,此人同样主张加强与东亚各国的友好关系,比如说在对待靖国神社的问题上,他不反对各种形式的参拜,却一直主张将二战甲级战犯们的灵位从靖国神社中转移出去。
至于在经济和金融领域,他一方面主张尽可能积极的开放日本国内市场,一方面则主张应该采取更加灵活的金融政策,以国家的力量保证日本金融市场的稳定。
从这些方面来看,这位与谢野馨先生的立场,与宫下北的利益站位实际上是非常吻合的,这也是两人之间能够建立起联系的最直接原因。当然,在两人走到一起的过程中,《读卖新闻》那位老神在在的渡部恒雄先生也是帮了忙的,因为这老头和与谢野馨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
“与谢野先生,佐江君,”见两人鞠躬行礼,宫下北加快脚步走过去,在离着两人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鞠躬行礼,说道,“两位能够接受我的邀请,令我非常荣幸。”
别看佐江学也是一名众议员议员,但相比起与谢野馨,他毕竟还年轻的很,另外,因为父辈的关系,他实际上是与谢野馨的晚辈,后者今天带着他一块过来,就是让他学习、增加经验的,一般情况下,他在这种场合里是没有发言权的。
因此,当宫下北说出这番客套话之后,他只是很拘谨的保持着微笑,做出回应的则是与谢野馨。
“赤本先生客气了,”与谢野馨微笑着说了一句,同时侧过身子,将站在侧后方的佐江学让了出来。
佐江学笑着上前一步,将手里拎着的一个纸质小提包送到宫下北面前,这是一份伴手礼,不一定会多么贵重,但却是一份心意,也是一种礼貌。
宫下北也没有客气,他微微弓着腰,双手将礼物接过来,随后交给身后的梁家训,这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这边请。”
以什么样的形式来接待客人,是很有讲究的,如果是对付类似龟井静香那样的好色之徒,宫下北会专门安排一个私密的房间,然后再安排上一两个年轻貌美、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作陪。但是对与谢野馨这样的人,就不能再做这样的安排了,那只会惹来对方的反感,所以,为了接待这两个人,宫下北准备了一个很正规的和式茶室,没有什么外人在场。
这个和式的茶室也不简单,因为在大概十年前,与谢野馨曾经来这里喝过茶,只不过那时候他见的人是金丸信,而负责倒茶的人,则是赤本原介。现如今,这两个人已经全都作了古,故地重游的与谢野馨想必会有几分感慨的。
果然,当宫下北将两人引入茶室的时候,与谢野馨在门口停住脚步,他朝茶室里四处打量一番,表情复杂的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他走到茶室的茶桌边上,弯腰在紫色的茶桌桌面上轻轻抚摸一把,说道:“再过两个月就是金丸信先生的忌日了,赤本先生应该过去凭吊一下的。”
宫下北没说什么,他走到茶桌的另一边,屈膝跪坐下去,戴上隔热的手套,将蒸着泉水的紫砂热水壶从小蒸炉上拿下来,仔细的将里面的水倒入早已准备好的玻璃水壶中。
“金丸信先生的金钱政治的确存在很大的问题,”与谢野馨也不在意,他和宫下北一样,屈膝跪坐到榻榻米上,双手撑着茶桌的桌面,说道,“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金钱政治,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保证了日本政治良好的延续性。自民党的连续执政,保证了一应政策都可以得到很好的实施,而不是朝令夕改。”
“但归根结底,金钱政治就是腐败,”宫下北给同坐的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这才微笑道,“自民党的连续执政不符合民主原则,难道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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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谢野馨面露苦笑,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宫下北这番话在暗指什么,毫无疑问,他是在嘲讽最近一段时间美国对日本政治改革的表态。在美国人的眼里,日本目前的政治局势显然是最佳的,执政数十年的自民党终于下台了,以七党一派联合形式上台的原在野党们开始了他们的统治。
在华盛顿看来,显然两党竞选执政的政治制度才是最好的,不管是象子还是驴子,都认为两党互搏的政治体制才是最民主的,最应该被推崇的。所以,华盛顿现在完全站在了七党一派联合一方,频频对自民党各派系施加压力。
与谢野馨是自民党内的另类,他也是主张放开日本市场,展开进出口贸易改革的人,最近这段时间,与公明党神崎武法那些人做配合的自民党籍议员,就是以他为首的。
不过,认可经济方面的改革,并不意味着同样认可政治方面的改革,他本人同样反对之前通过的众议院选举改革,只不过声小力弱,未能成功阻止这项改革方案的通过罢了,也正因为如此,与谢野馨对华盛顿干涉日本政治改革的做法颇有怨言,宫下北这番牢骚,实际上是在迎合他的观点。
“好啦,不提这些令人心情不快的事情了,人死了就是死了,我是不是应该去参加周年祭都无关紧要,”给佐江学的面前也放了一杯茶,宫下北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现在说说新法案投票的事情吧,结果怎么样?”
针对由公明党议员神崎武法提出的农产品市场改革方案,半个月前众议院就举行了投票,最终的结果,是311票赞成,50票弃权,104票反对。按照总计465个议席的比例计算,投赞成票的人数超过了三分之二,由此获得了众议院的通过。
不过,在随后的参议员投票中,因为赞成票的得票率未超过半数,这项法案又被驳回了。
于是,就在昨天,众议院举行了第二轮投票。
与谢野馨没有直接回答,他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反问道:“赤本先生,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
宫下北双手扶着膝盖,身体前倾,目光注视着对方,做出一副等待对方询问的样子。
“针对这次新法案的投票,我做过相应的统计,”与谢野馨说道,“神崎先生在公明党内,一共拉到了47个赞成席位,而在自民党内,之前明确表示赞成新法案的,总共也只有63个席位,如果再加上无党派的议席以及新党那边的票数,这次投票最多也只能获得不到半数的赞成票。但实际上,即便是在首轮投票中,我们也得到三百席以上的赞成票,所以,我很好奇,剩余那些赞成票是从哪里来的?不要告诉我什么沉默的大多数,在议会投票中,这个规律是用不上的。”
事实也由不得与谢野馨不产生怀疑,因为在首轮投票之前,真的没人会想到赞成方能够获得这么多的票数,311份赞成票,这意味着什么?在如今的众议院中,整个自民党占据的席位也不过是二百出头,这个赞成票的份额,相当于自民党、民主党以及公明党三党联合支持这么一个议案。
这样的局面过去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反,出现的次数还不少,但问题在于,在过往任何一次超过三分之二的投票时,都是执政与在野双方反复磋商、妥协退让之后,才能够达成类似这样的共识,因而,一个新法案的通过,往往需要一两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去酝酿。
但是这一次呢?从神崎武法提出新法案,到最终通过,前前后后也不过月余时间,且其间没有党派谈判的过程。整个过程,就像是......就像是有人提出一个新方案,然后一呼百应,超过三分之二的众议院议员都认为这个方案可行,没人考虑党派利益,也没有人考虑个人利益,或者说,这个方案完全符合所有党派和所有个人的利益,它就那么轻而易举的获得了通过。
这真是不可思议!
面对与谢野馨的提问,宫下北只是微微笑了笑,说道:“与谢野先生,我想这个问题你不应该来问我,而是应该去问那些自发投了赞成票的人。嗯,又或者说,是我们的农产品保护政策早已不得人心了,所有人都想做出些改变呢。”
“赤本先生,不要用一种玩笑的心态来看待这次的事件,”与谢野馨表情严肃,他双眼盯着宫下北,沉声说道,“你要清楚一点,在昨天的众议院投票结束之后,参议院方面已经对此次的投票提出了质疑。有人提出,要求外务省国际情报统括官组建一个联合情报调查组,与内阁情报调查室联合调查此次的议案投票过程,搞清楚此次议案投票的过程中,是不是存在来自境外势力的干预。”
“是吗?”宫下北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把玩着自己面前的茶盏,说道,“那可真是大事件啊。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境外势力的干预,那么不管是否存在,又与我们有什么关联呢?难道与谢野先生是境外势力吗?亦或是,我是境外势力?”
与谢野馨的表情愈发显得阴沉,他说道:“如果这项调查真正启动的话,那么最终的受益者将会是内阁,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与谢野馨这番话是很有道理的,现如今,羽田孜内阁已经摇摇欲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后的一个月内,作为在野党的自民党,将会想尽千方百计的将羽田孜拱下首相宝座。鉴于如今的自民党已经同社会党内的村山富市派达成共识,双方在众议院中占据了超过半数的议席,他们要想将羽田孜轰下台,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如果说在这个时候,众议院受到了来自国家安全部门的调查,事情一旦披露出去,必然会在日本国内引发轰动,羽田孜内阁大可以在调查期间宣布解散议会,提前举行大选。在调查结果未出现之前,众议院选举必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最终的选举结果如何,谁都说不清楚。
这就是政治,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一方显露出的毫厘纰漏,都可能成为另一方发动进攻的最佳道具。
“呵呵,与谢野先生,我倒是觉得你的担忧是毫无必要的,”宫下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就像你说的,如果调查真正启动话,内阁将会成为唯一的受益者,但问题在于,这一点任何人都能想清楚,所以,就我个人来看,内阁要想启动这项调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与谢野馨不说话了,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希望你是对的。”
宫下北笑笑,他知道与谢野馨为什么如此紧张,说真的,这老头不一定就是真的担心那什么所谓的调查会真正启动,他只是担心羽田孜内阁选在最近这段时间突然解散议会,提前举行大选。
在东京一号选区,与谢野馨的实力很强,不过,最近两年,他的地位也受到了别人的挑战,其中威胁最大的,就是新党议员海江田万里。这个战后出生的年轻议员非常激进,他在学生时代就参与过反对日美安保条约的学生运动,他名字中的“万里”就是来自于“万里长城”,话句话说,此人是个亲中的政客,他自己也从不否认这一点。
自从泡沫经济破灭以来,日本国内反美情绪日渐高涨,海江田万里在国家安保问题上,强调应该依靠国民的力量、社会的力量,而不应该依靠美国人。而在经济上,则强调日本应该走自己的路,抵御美国人的干涉。这样的立场,在很大程度上迎合了战后一代日本人的支持,因此,在东京一号选区中收获的支持度也越来越高。
与谢野馨是组织票型议员,一定程度上,他必须在提前投票环节中获得绝对优势,才能击败类似海江田万里这样的竞争对手,因此,突然性的提前选举对他非常不利。
当然,对于宫下北来说,与谢野馨的担忧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双方只是临时合作罢了。
之后,与谢野馨终于谈到了昨天第二轮投票的结果。
在这一轮的投票中,投赞成票的人数超过320席,等于是又一次超过了三分之二的席位投了赞成票。
按照日本宪法的规定,众议院的权限实际上是略高于参议院的,诸如国家预算这类的事情,甚至不需要通过参议院的表决,只要众议院获得通过就能实施。
而这一次的农产品市场新法案的制订,是需要获得参议院表决的,但即便是法案在参议院被否决,只要能够在众议院的第二轮投票中,获得超过三分之二的赞成票,那么这项法案也能够直接付诸实施,参议院的表决无关紧要了。
话句话说,旨在放开部分农产品市场的新法案,已经在昨天获得了通过,至于具体的实施日期,则要看内阁方面的安排了——在那里,必然还会有一场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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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区,东京安全信用联盟的信用大厦地下停车场。
宫下北从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出来,微微蹙着眉头,上了自己的车。
偌大的停车场内,只有四辆车,除了宫下北的座驾之外,剩下的三辆属于他的保镖们,话句话说,这个地下停车场已经空了,当然,空的不只是这个地下停车场,此后的几天时间里,这栋12层的大厦将会全部空出来。
车队缓缓开动起来,顺着引导线驶出停车场,驶上正路的时候,宫下北扭过头,朝身后的大厦看了一眼。
全玻璃墙面的大厦显得非常气派,但却缺少了生机,属于安全信用联盟的大广告牌,正由缆绳悬吊着,从大楼的顶端缓缓降下来,而在街道对面,几个穿着黑色职业裙装的年轻女孩,正簇拥在一块哭泣,她们是属于东京安全信用联盟职员。
就在今天上午,东京安全信用联盟这家已经创立了数十年的金融机构终于宣布破产了,与它一同破产的,还有东京协和信用联盟,而随着这两家金融机构的破产倒闭,数以千亿计的资产也随之蒸发了,至于两家金融机构涉及到的债务和剩余资产,则由长信银行与大和银行接手。
考虑到两家破产金融机构早已资不抵债,为了消化掉它们的债务,日本银行将向承接了两家金融机构的长信银行与大和银行提供3700亿日元的扶持资金。
如今,日本大藏省的决策非常艰难,各种各样的问题交织在一块,任何政策的出台都难以一揽子的解决所有问题,甚至只能使问题更加的恶化。
最近一段时间,日元增值的趋势非常明显,其对工业的出口已经构成了重大影响,一系列初创型企业纷纷破产,而要想改变这种局面,促使日元贬值才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与此同时,日本政府在国际上,又受到了美国的制约,很难通过相应的手段来促成日元贬值的局面。实际上,即便是没有美国的制约,日元要想实现贬值也没那么容易,因为在经过此前的五次利率下调之后,日本国内的利率已经降低到了历史最低点,甚至已经成了国际上水平最低的利率,因此,日本国内下调利率的空间非常有限。
此外,日本政府此前9次调低贴现率,目前,贴现率已经低到了国际历史罕见的百分之零点五,继续下调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最要命的是,因为超低的利率和贴现率,又会引发金融扩张,企业个人都想多贷款,银行业也想着多做投资,借以提高利润,而现实是,因为国内经济不景气,再加上银行超高的呆坏账,已经令整个金融行业处在高度风险之中了,继续放任金融扩张的话,很容易造成雪崩式的金融危机。
这些近乎矛盾的经济衰退现象聚合在一起,实际上就预示着长期经济滞胀的到来,而经济滞胀的初级阶段也是最难熬的时期。
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金融业,并由此引导、盘活经济,大藏省终于同中央银行达成协议,采取全新的拯救策略:引导那些问题严重的中小型金融机构破产,并利用公共资金扶植那些问题稍微小一些的大型金融机构。
这样的策略是否可行,现在还不得而知,但已经知道的一点是,对于类似长信、大和这样的银行来说,公共资金的注入无疑是一场盛宴。
作为赤本原介在长信银行职务的继承者,宫下北虽然不参与银行的具体事务,但凭借个人股份,今年能够拿到年终分红将超过4000万日元。
而在另一边,东京安全信用联盟与协和信用联盟的破产,则是将超过4000名员工抛入了失业者大军,在目前经济不景气的环境下,这些人是不是能够找到一份工作,将成为一个未知数。
普通人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工作的企业破产了,生计没有了来源,大多数人不会考虑深层次的原因,当然,更不会将这其中的缘由归结到国家制定的某项政策上,他们只会抱怨自己太倒霉了,命运太坎坷了,却不知道某个人拿到的4000万年终分红里,原本应该有一部分是属于他们的。
人们其实应该相信命运的,只不过这个命运不是冥冥中存在的某个神祇赐予的,而是整个人类社会在运行中带来的。疾病、贫穷、失业、暴富等等等等,这些因素,其实都与这个社会的运行有关。
一个人得了癌症,真的就纯粹是自身体质的原因吗?垃圾食品、水源污染、空气污染,是不是与此相关?屯了几十吨猪肉,结果因为猪肉价格突然暴涨,是不是与整个社会的供需关系变化有关?屯了几万只鸡,结果因为一场禽流感的到来,一只鸡也卖不出去,只能埋到地里当做肥料,这难道与社会供求关系无关吗?
当然,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给怨天尤人提供借口,而是说作为一个人,在看待问题的时候需要发散思维,分清宏观和微观的区别。
车队驶出港区,进入六本木的时候,街道上开始变得拥堵,游行的队伍阻塞了街道,隔着车窗看出去,可以看到有穿着学生校服的一伙年轻人,正在街道边上焚烧美国国旗。
宫下北揉了揉额头,感觉有些无奈,他觉得自己也受到了命运的愚弄。
这段时间,内阁正在考虑农产品市场放开的问题,尽管有了法案的通过,但这个放开的工作怎么做,还是需要内阁来做决定的,具体来说,就是四种农产品的配合如何分配。
按照美国人的尿性,他们自然是希望将这些配额全部拿走的,同时呢,还不会给你任何好处。但日本政府显然不能这么做,他们需要拿这些配额去做交易的,比如说,我进口你多少大米,你给我调低多少电子产品的关税。这就是一笔生意,只付出而不收获的生意显然是没人会做的。
为了加深与邓恩的合作关系,宫下北最近也在发力游说,争取在进口配额的问题上,多向邓恩希望看到的结果倾斜,可就在这个关键点上,“砂田敬事件”又爆发了,从而引发了全日本范围内的反日浪潮。
砂田敬事件实际上是上个月的事情了,作为一名留学生,砂田敬这个人去了美国纽约,结果因为刚到美国,不了解美国人的脾气,为了问路,进了一户美国人家的院子,然后被人家开枪干掉了。
过去一段时间,日本的各大媒体一直在关注这件事,两天前,纽约地方法院的审判结果出来了——杀人者无罪释放。
这个消息传回日本,整个日本社会都爆炸了,因为两国的文化差异,日本人无法理解这种判罚,因此,整个日本,从南到北,数十个城市爆发了大规模的反美游行示威,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美国人歧视日本人,属于种族歧视。
这一波反美浪潮来的太过突然,实际上,谁都没想到最终的判决会是杀人者无罪释放,因此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毫无疑问,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反美热浪,也对宫下北的计划构成了极大地影响,在这种形势下,即便是他做出的游说努力再大,内阁完全站到了他这边,偏向美方的经贸政策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实施了。
更要命的是,随着部分开放农产品市场决策的通过,澳大利亚、泰国、印度尼西亚、中国等等等等,这些国家全都得到了消息,他们也在做着相关的工作。
车子在街道上缓慢的前行,尽管外面是游行的队伍,但也没有人过来骚扰前行的车辆,在日本,应该说是在东亚传统的儒家拳范围内,民众的游行示威还是很克制的,很少会出现打砸抢烧这样的状况。
耗费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车队才摆脱了游行示威的队伍,也就在这个时候,宫下北车内的车载电话响了起来。
梁家训将电话拿在手里,接听了一下,一句话都没说,就将电话递到宫下北面前,说道:“是邓恩先生。”
宫下北点点头,将电话接过来。
“邓恩先生吗?我是赤本,”将听筒放到耳边,宫下北说道。
“哈,赤本君,我的朋友,猜猜我现在在哪儿?”电话里,邓恩大声笑道。
就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宫下北分明听到了电话中有“呜”一声鸣响传过来,那声音,一听就是轮船的汽笛声。
“总不会是在日本吧?”笑了笑,宫下北说道。
“猜对啦,”邓恩笑道,“我在东京港,嗯,一个小时前才下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