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全告诉父亲,这一届分得比较好的在山西太原,比较差的也在绥远和陕北,分配的同志都是从干事开始做起。
而去年两个班的师兄师姐们,当时人才奇缺,很多人从干事上稍稍过渡,没有多久,就开始独当一面,目前相当一部分同志已经做到乡长区长,县里面的科长,甚至有好些个表现好的,已经做到了县长。
听儿子这么一说,李文海吃惊不已,他立刻就站起身,盯着儿子问道,“你确定有人已经做到了县长?”
李宝全点点头,有些纳闷的说道,“确实是这样,第二届的赵天鹏同志,现在已经是康保县工作队政务副队长,等过一段时间,完成改造后,他就是县长了!”
“这个赵天鹏是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路呀,这个人好像也是我们山西人,不过家里在赤峰做生意,去年三月,从家里逃出来,投奔了四路军,被安排到抗战学院学习。
九月毕业后,进入到四路军后勤部当干事,赵天鹏胆子很大,主动请求,前往草原深处锡林郭勒那里,与蒙族人打交道,建立供销点。
据说他成功的说服了那边的王爷,与四路军合作,所以去年十一月,就被提拔为锡林郭勒供应科长,今年二月,被调到中心党校学习了一个月,学成之后,就被任命为康保县工作政务副队长,也就是县长!”
“他多大了?”
“比我大几岁,好像才二十三岁吧!”
听到这里,李文海倒吸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抗战学院的价值,毕业半年就当了县长,这是县长呀,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孩子,就能当县长?
不过也不奇怪,他们的头头,那个谷总宣不也オ二十五岁吗?
李文海感慨一番之后,先是教导两个孩子一定要好好学,毕业后也一定要好好干,不要丢了李家的脸,不管是当干事,还是科长,都要认认真真干活,家里不缺钱,千万不要乱来。
不仅不能贪污,还要和上司同事搞好关系,我给你们的零花钱要大胆的花,这样才有前途!
李文海还没说完,就被李宝全鄙视了一把,“爹,我和二哥是为了抗日救国,是为了革命,不是为了当官,你的思想太腐朽了!
真得要好好学习,认真改造,要不然以后肯定跟不上形势!”
李文海摸着胡子笑了笑,并没有跟儿子一般见识,不过自此之后,他的态度就完全改变了,未来他的儿子侄儿搞不好就能当县长、市长,这比做生意有前途多了!
他这个做爹的,怎么也不能拖了儿子的后腿,赚钱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能够帮助孩子们上升,所以劝说常万达这样的大商人跟四路军合作就很有必要了,这可是不小的功劳呀!
第170章常万达下
大同到太原七百里路,现代人走高速,也许三四个小时就可以到达,但是在当时需要两天时间,中间不断有人上,也有人下。
到了第二天一早,在代县又上来了两位四路军打扮的干部,还有四名警卫员,先是朝车上的乘客的几人敬了一礼,然后坐了下来,几位警卫员则持枪站在一旁,车子立刻挤满了人。
常万达一边和李文海闲聊,一边听着偷听两位干部的聊天,不过一开始两人并没有聊天,过了一会才说起来,说的都是土改中听到的事情。
“咱们县这一次土改,遇到一个大麻烦,阳明堡一个乡绅,做过石楼县长,虽然是大地主,但在县里名声很好,租子不重,也不放高利贷,到了灾年不仅施粥,还减免贫雇农的租子!
平时甚至可以说得上乐善好施,修桥补路,每次捐赠他都排在第一,我们开会讨论时,一大堆地方同志为他说话,队长十分头疼,报上去之后,谷书记看到之后,亲自做出了批示,传到代县之后,同志们这才豁然开朗!”
“怎么批示的?”
这位干部看来读了很多遍,都已经能够背下来了,他低声说道,“谷雨同志说,现在一些同志觉得,有些地主是好人,不该抢他们的土地,更不该杀人,对这种看法,同志们需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
首先要承认,地主里肯定有好人,而且有很多好人。
中国各级政府腐败无能,财政弱势,地方上很多修桥补路的营生,都是地主乡绅出钱做的。
有些地主,说是大善人也不为过,我们要实事求是。
但,地主里有好人,与地主阶级是好的,有因果联系吗?
没有。
地主作为一个阶级,代表着旧土地所有制度,是一个禁锢流动资本、抗击大工业化进程的反动集团,是一个占有不动产产权、限制资本流转的落后阶级,从整体上讲,是必须消灭的。
个人的善恶属性,与其所属阶级的进步或落后,没有必然的关联,这是我党阶级论的核心,也是阶级斗争的根源。
好的地主,和不好的地主,本质都一样,都是工业化的障碍。
中国要想强大,不再被欺辱,最重要的就是提高生产力,而提高生产力的过程,就是实现工业化的过程。
而要实现工业化,就必然要调整生产关系,消灭阻碍工业化的落后阶级势在必行。
我党现在做的事情,和法国大革命,对旧贵族和地主阶层的消灭是一个道理,我们和资本家们,在这一点上,没有本质的分歧!”
听到这里,那位干部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谷书记说得真好,一针见血,以后遇到类似问题,也更好说服同志们了!
咦,对了,你们是怎么处理这个乡绅的?”
“天下老鸦一般黑,这个乡绅欺骗性虽然强,但还是没有逃过人民的法眼!
石楼一解放,几十个人带着血衣过来讨命,合着这个老王八蛋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前些天他已经被押到石楼去了,群众大会之后,应该就会被处决……”
“该杀!
这些地主都该杀!”
另外一名干部恶狠狠地说道,“我们这边属于山区,地主残暴多了,血债多得很!
有个农民,因为地主欺辱他媳妇,动手打了这个地主,就被拴住头发吊起来毒打,直到头皮从脑顶上撕裂,人栽在地上,流血过多而死!
最让人忍无可忍的是,红24军的同志,好些同志都被活活的剁成肉块,烧死,剥皮,或者活埋,甚至还有一个地主家里藏着人皮制成的物品,简直都是禽兽!”
说到这里,这位四路军干部猛地捶在了木板上,咚的一声把常万达吓得一哆嗦,另外一名干部听完,点点头,“阎锡山的六政三事说得确实不错,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更多的是表面光,皮一扒开,里面腐朽不堪的东西多如牛毛!”
“老李,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阎锡山眼光确实很好,他也看到了问题,也有一些解决的办法,但他的阶级本质决定了他只能缝缝补补。
现在国家外患严重,民族倾颓,他的办法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必须使用雷霆手段,不杀得人头滚滚,这个乱世绝不可能结束!”
常万达听到这里,脸都吓白了,手都颤抖起来,老李似乎有所察觉,向后看了看,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劝说道,“老赵,别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吓坏了群众!”
老赵呵呵笑了起来,回头看了看,“老乡,看您的打扮,好像是位掌柜,我党对民族工商业是保护的,也是鼓励的,您就放心吧!”
常万达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我放心,我放心!”
旁边的李文海呵呵笑了起来,“这位同志,您放心把,老常家里虽然有些地,但绝不是那种恶霸地主,别看他生意做得大,但他一向忠厚本分,从不缺斤少两,乡亲们都说他好呢!”
老李听完,微笑着进行了一番政策宣传,“常东家,我党对土改的范围是有严格规定的,不允许地方工作队没收地主在城市和县城的铺子和作坊。
要是您听到有同志违规,可以向我党设在各县的监察局举报,他们会立刻处理!”
老赵同样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板着脸说道,“常东家,老李说得没错,我党对民族工商业一直都是保护的!
当然了,我党的保护也有前提,你们的铺子要规矩,不能什么都做,大烟土,赌坊、妓院,银元投机这些千万不要碰!
一碰就要出事!”
常万达连连点头,低头哈腰,“知道,知道!”
老赵瞥了他一样,又看了看一脸掌柜相,却穿着一件干部服装的李文海,眉头微微一皱,李文海哪里还不清楚,他连忙陪笑着说道,“这位同志,呵呵,你好,我是集宁救国会副会长李文海,这一次去太原准备考察一番,准备在咱们集宁办一个五金厂!”
老李反应很快,敬了一礼,笑着说道,“李会长,你好,我是代县工作队副队长李文林,一笔写不出两个李,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呀!
您要办小五金厂,在集宁办不太合适,集宁没铁矿呀,倒是我们代县比较合适!
我们代县铁矿资源丰富,土铁厂也有好些家,正好适合发展小五金!”
老李卖弄嘴皮子,希望把李文海这位五百年前的本家请到代县办这个五金厂,老赵在一旁有些羡慕,但也没办法。
地方各个工作队考核压力很大,除了要巩固地方政权,建立三级管理体系,镇反、土改、支前以外,还要组建地方三级民兵武装,一个县要有一个独立团,区乡有大队、中队,村有小队。
而到了五月底,上级又下发了地方施政概要,要做好八政四事,迅速恢复和发展经济,这些工作都需要考察,做得好的经验会被推广,做得好的同志往往会被安排到党校学习,而一旦进入各级党校,自然会为党,会为抗日救国做出更大的贡献,谁不愿意如此呢!
而要做好这些事情,除了群众工作要做好以外,钱同样非常重要,土改过程中,会没收大量的浮财,这些钱都会被财政科收走。
地方上当然也会留下一些,但不会很多,也就刚刚够维持的,所以地方各个工作队要想做好工作,就必须想办法筹措资金。
北方局制度森严,各县都有直属总部的监察局,还有神出鬼没的保卫部,有这么多人盯着,谁也不敢乱来,想搞截留,或者是违规勒索这一套,难度不小。
这样一来,只有一个办法,必须想办法提高地方的产出,有了产出就有了税收,税收多了,虽然大头归属总部,但地方分配到的数量自然也多,地方工作就比较好办了。
山西矿产资源丰富,开矿是一条捷径,但不管是挖煤,还是冶炼钢铁,都需要一定的投入,很快各地就发现鼓励民族工商业的发展是一条不错的办法。
但晋商抄家事件后,这件事相当难办,不过李文海既然可以成为集宁救国会的副会长,那肯定属于党比较认可的民族资产阶级,当然要团结。
代县铁矿众多,老李可以忽悠,但老赵所在的县是山区,交通不便,他也只能在八政四事上多下文章,发动群众,想法设法多搞一些产出,要不然还真没办法。
老李忽悠了一番,李文海想了想,也不好得罪这个副队长,这可是未来的县长,自然就答应太原之行结束之后,会到代县走一遭,毕竟代县的位置确实很好,处在大同和太原之间,又有公路……
常万达见李文海与环太党干部聊得热和,比较羡慕,却又有些畏惧冷冰冰的老赵,不过他不找老赵,老赵还想问问他,搞清楚他的情况,搞不好这个人就有血债。
面对冷冰冰,甚至有些杀气的老赵,常万达有些哆哆嗦嗦,把自己的情况仔细说了一番,老赵面冷心热,见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自然就没有了敌意。
他露出了一丝微笑,“常东家,即便是地主,我党也有区分,绝不分青红皂白,乱抓、乱杀一气,上级首长三令五申,严格要求,谁也不敢乱来。
向您这样以经商为主,土地只是用来保值,只要没有血债,土改之后,家人不会有任何影响。
当然了,如果向李会长一样,对我党做出了贡献,我党绝不会忘记的!”
老李也接了过来,“是呀,您这样在河北和临汾都很有影响力的商人,我党一向也非常欢迎,也非常愿意合作!”
李文海在一旁笑着帮助劝说,“常大哥,我说了你不信,这两位环太党同志说了,你该相信了吧,你要是担心,你把家搬到河北,再合作也来得及嘛!”
“是呀,我们山西的煤炭、大青盐,还有西北实业的好多产品,都需要经销商;还有我们也需要一些特殊的商品,只要您的渠道可以帮着进口,价钱都可以商量!”
商人的价值就在于流通,听两位环太党干部一听,他自然眼睛放光,放下了所有的担心,开始讨论起来,一行人晃晃悠悠,一边走,一边聊天,当天傍晚时分来到了太原。
常万达一路上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第二天早上想兑换股票自然有些犹豫,考虑再三,他决定让随行伙计退一部分,他不露面,这样就有一定的回旋余地;同时也要和环太党搞好关系,这可是一路强大的势力,能买到一些四路军独有的特长,或者是帮着进一些东西,何乐而不为。
两位环太党干部前往省委省政府汇报,顺便也把常万达和李文海的情况汇报了一番,听取汇报后,梁朴点点头,告诉他们省委会派人对接。
然后进行了一番点评,“革命是为了促进和提高生产力,只要有一丝可能,在革命的同时,也要同步建设,你们能够理解这一点,做得很好!
但你们也一定要记住,不管是革命,还是建设,都必须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党建和对党建有利的工作,永远要放在第一位,不要本末倒置。
民族资本家是我们的团结对象,我们确实要保护,甚至是鼓励民族资本的发展,但最重要的还是我们自身的发展,脑子一定要清楚,也不能本末倒置!”
两位同志端正身体,再次敬礼,说了一声是,梁朴说明之后,请省长王剑秋点评,王剑秋负责财经工作,他把两县的一些工作交代了一番,要求他们在保质保量完全现有工作的同时,同时做好苏俄专家组的考察工作。
在南方有一个亲近苏俄的政权,对于此时极端孤立的苏俄自然意义重大,而要想让环太党政权发挥更大的作用,这股势力除了自保以外,最好还有一定的进攻能力,这样对日本人的威胁更大了。
随着四路军占据山西大部分地区,有一定的工业生产能力,武器装备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自给自足,已经可以满足苏俄大部分的战略要求,但如果能有提升当然更好。
当然了,在环太党还没有正面自身有能力扛得住内外敌人的联合打击前,苏俄同志还是比较小心的,这一层意思含而未露,但是谁让谷雨同志是聪明人呢,他很懂苏俄同志的心。
在近期的电报中,他向国际汇报,北方中央局将充分发挥山西的资源优势,建立一些基础工业,并尽快实现炸药和轻武器的自给自足。
不仅仅可以与日寇周旋,他还希望环太党根据地能够为社会主义苏俄提供一定的帮助,谷雨之所以敢这么说,就是因为他知道山西拥有中国最丰富的的铝土矿资源。
作为一个资源极端丰富的大国,苏俄拥有海量的石油、天然气、铁矿、煤矿、铜矿等等,反正工业化所需要的诸多资源,苏俄都拥有,而且储量都十分丰富。
但是有一样,那就是高品位的铝土矿,苏俄的储备量却不大,后来苏俄的解决办法比较独特,从明矾石矿和霞石中提取铝,才解决了这个问题,俄铝也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铝制品公司之一。
但那是未来,不是现在,在谷雨的记忆里,二战中,苏俄的飞机很多都是木头做得,不是老毛子不知道铝好,是他们没有相应的资源,甚至于战前,他们还每年从德国进口大量的金属铝,用于制造飞机。
这个时候,老毛子听说,他下面唯一一个小弟,国内有储量丰富的铝土矿,他们会怎么想?
第一反应,肯定会过来核实,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
至于开发不开发,那是以后的事情。
Bingo,猜对了,苏俄同志就是这么想得,所以看到谷雨的电报之后,苏俄同志终于开口,同意派出一个计委代表团,帮着北方局把把关,看看北方局搞得那个粗浅的小工业计划,还有那些不足,当然最重要的是来看一看谷雨所说的大型铝土矿到底怎么样?
山西的铝土矿资源丰富,大部分属于煤矿的伴生矿,但也有一些大型矿产,反正储量很丰富,但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发现,当然这一点也不奇怪,此时的中国对铝的需求量非常低,自然没有寻找铝土矿的必要,但铝土矿对中国价值不大,对苏俄价值大呀!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航空业高速发展,各国飞机水平迅速提升,苏俄对这个新兴产业高度重视,可是没有丰富的铝土矿,苏俄想发展航空业相当于被捆住了双手,还可以用木头代替,还可以进口,但一旦到了战时,谁能保证铝的及时供应。
患有帝国主义恐惧症的苏俄,自己没有,那怎么行?
现在小弟有了,对他们自然是很大的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