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馄饨煮好了之后,他将笊篱一提,皮薄馅大,晶莹剔透的馄饨就落到碗里,再添上一勺热腾腾的汤头,那味道,真香!
楚辞拿勺子舀了一个放进嘴里,鲜香味美,让人欲罢不能。他每吃一口,旁边都会响起一声响亮的吸溜声。
“老板,再来一碗。”
“老爷,我不饿。”张虎别扭地说。
“不饿也得吃!”
“谢谢老爷,老爷真好!”张虎笑了起来,憨憨的样子,很像楚辞以前在动物园看见的小黑熊。
吃过一碗暖烘烘的馄饨,二人找了辆马车去到文兴坊,通过牙人以七两一个月的价钱租下了一个独门独院,那里头有三间卧房和一间厨房。
贵的好处就是,院子不需要打扫,里面的一应东西俱全,他们直接拎包入住即可。
立好契约后,楚辞揣着新鲜出炉的租房证,坐上来时的马车,回到了西江会馆。
楚辞进了屋子,收拾好包裹就想走。孰料张虎利索地卷起两张床铺上的被子,用绳子一绑就往肩上扛。
“等等,大虎,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住的地方不是有吗?都是新的,我看过了。”
“老爷,这几床被子花了好多钱,只盖了一夜便不要了,多可惜啊?”当初他大姐嫁人时,还因为家里陪不了两床新被子当嫁妆哭过呢!
“说的也是,罢了,想带便带走吧。我也不喜欢盖过的被子又给别人盖。”
楚辞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若有似无的视线。他坦然地往外走去,凭啥自己花了钱的东西不能带回去?穿越过来一两年,他也渐渐养成了农家人勤俭节约的好习惯,再不像以往那样大手大脚了。
在租的房子睡了一夜,楚辞将昨天的睡眠全都补了回来。这里环境清幽,十分静谧,出入往来的都是些博学之士,大概就是古代版的高档小区了。
安定下来之后,楚辞写了一封信回去。信上絮絮叨叨写了好多东西,装在信封里厚厚的一大叠,驿站的还让他们加了十文钱才给寄出去。
寄了信后,楚辞拿着保书和举人文书一起去到吏部登记信息,会试前一个月,他还要过来领盖了章的文书,然后拿着去参加科试,科试过了之后,才能参加会试。
这科试和岁试是差不多的意思,都是为了考察学子们有没有认真看书。像有些举人,几年都没碰到书了,为了得到一个天子门生的称号,就特意赶来参加会试。为了减轻考官们批卷的负担,科试就会先刷掉一批凑热闹的人。
之后的日子,楚辞就闭门在家用功读书和做文章了。京城离家乡太远,先生们鞭长莫及,督促不了他,他只能自己约束自己,不要被京城的花花世界所迷惑。
张虎本想陪着他一起用功,楚辞却让他和熟识的书童们一起去玩,玩回来后,可以将看到的,听说到的讲给他听。
“老爷,我今天和他们一起到西凉桥那边玩去了,那里有卖糖人,碗糕……”饭桌上,张虎努力地将今天看到的东西讲给楚辞听,他的惯例永远都是从吃食开始讲的。
讲完了一天的见闻后,张虎舒了口气,显然是被累到了。楚辞失笑,好嘛,让他出去玩倒变成一个任务了!
“老爷!”张虎突然叫了起来,然后手忙脚乱地起身,从自己的衣服里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邀请函。
楚辞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楚兄亲启,区区不才兹定于十二月初一日于城北梅林起一“梅花社”,故此广邀众位才子一同前往,互通有无。
邀请函的落款是罗西,这人楚辞不太认识,就问张虎这个人是谁。张虎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方才说道:“他是阿文家的少爷。”
阿文?楚辞想起张虎这几天一直念叨的,想起了阿文应该是鲁东省的人,那么这个罗西应该是鲁东省学子了。
“给你信函的是他吗?”
“不是,是阿文给我们的,他说如果老爷你要去的话,就要交一两银子的入社费。老爷,你要去吗?”
“去,别人第一次邀约,不去不太好。你将我那件狐裘找出来,后日我穿着那个去。”
这两日京城刮起了北风,一天到晚呼呼地吹着,人一出去,发型衣服都被吹乱了,看来后天除了狐裘,还要束冠才行。
不出楚辞所料,十二月初一这一天,外面的风还在刮,只不过没有前两天的大了。天阴沉沉的,像是压了什么东西在上面,楚辞觉得,这两天应该是要下雪了。
张虎出门喊了一辆马车,两人坐着往梅林去,下了车后,楚辞拿出一两银子换回的木牌,将他递给守在园子门口的仆役。
“公子请进。”
楚辞微微颔首,然后朝里面走。从园子大门往里,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刻着许多图案,看起来很是精美。
走廊尽处是一道月亮门,再往里走一些,便闻到了一阵清雅的幽香。
果真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啊。
这园子极大,里面大约有成百上千棵梅树,棵棵形态各异,上面点缀着各色的梅花,红白交织在一起,比起单色的园子,更有一股风味。
他在门口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抬步往里走去。他头戴雪白玉冠,身披红色狐裘,面如冠玉,眼若含星,行走时步伐缓慢,犹如闲庭散步。那高贵优雅的样子,让很多学子都难免有几分自惭形秽。
“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吾乃琼海省学子,姓赵名瑞,表字中廉。”一个学子忍不住上前来套近乎。
“赵兄好,吾乃西江省学子楚辞,表字怀槿。”
“楚兄名如其人,实乃端方君子,怀瑾握瑜。”
“赵兄谬赞了,我的槿乃是木槿,实乃榆木疙瘩一块,担不起瑾瑜之美誉。”楚辞笑道,自谦了一下。
“哦,原来别人胸怀美玉,阁下胸怀草木啊,这不就是……哈哈。”从赵瑞身后走出来几个人,说话的那个和楚辞打扮的差不多,但一眼看去,两人束发的玉冠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在楚辞刚进来时,就有了推了推束玉冠的那个人,努了努嘴示意他看过去。同样的打扮下,那人无论是样貌还是风度都略输了一筹。他心下不喜,故在听见楚辞自谦后,特意曲解他的字。
其他人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也笑了起来,不过笑得比较含蓄,没什么恶意,不像这个人一样,笑得像个刚生了蛋的老母鸡一样。
楚辞也听懂了,这是拐着弯骂他草包呢!他不过自谦一句,竟能引来一句嘲讽,真是傻逼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楚辞虽然在心中激情辱骂他,但脸上却不显,笑意盈盈地问道:“敢问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我乃北定府谢翔飞,字升回。”这人大声说道,显然是很骄傲的。
楚辞心里嫌弃了一下,翔?还飞?幸好他不生在现代,不然在翔字已经被玩坏的情况下,怎么还好意思顶着这个名字出门?
不过他倒不至于在翔字上做功夫,他嘴贱,其他叫翔的人何辜?
“哦,身肥啊!阁下体态丰腴,倒是与这个字很配。”楚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你在说什么?!我字升回!取合翼而升,翔羽回转之意。”那人听见他怪异的口音,不由大怒。
“哦,原来是合翼而升,翔羽肥转的升肥啊!我还以为是身体丰腴肥硕之意呢。”
“你是故意念成这样的吧?”
“在下冤枉啊,我念错了吗?我所居之处靠近闽地,大家都是这样念的。此处可有南闽学子?”楚辞拔高声音问道。
“在下乃南闽学子,阁下找我有事?”这个学子在另一边赏景,尚不知这边发生的事情。
“请你读一读,合翼而升,翔羽肥转中的升肥二字。”
“你乱说什么,是升回!”谢翔飞怒道,他这样带,那别人肯定也会读错了!
“什么升肥不升肥的,你们二人不是读的都一样吗?难道我连这个都昏不清楚吗?”那学子觉得他们在拿他取笑,顿时就不高兴了,斥了一句,转身便走。
谢翔飞绝望了,突然想起那个人第一次念他名字时叫的是谢翔灰。难不成真是当地习惯?什么破(pe)地方啊!
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这次结社的社主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拿出了一个木盒,里面放了很多的纸条。
“这上面有很多的要求,抽到了哪张纸条,便按上面说的去做,一个时辰之内,做不到上面要求的兄台,则需要受罚。这受罚的内容嘛!便由第一个做到的兄台决定。大家放心,这上面的要求,绝对都是大家能够做到的,只限于时间的长短罢了。”
大家都说有趣,人人心里都卯足了劲想要夺个第一。等大家抽的差不多时,楚辞才上前去,摸了一张纸条出来。
上面写着:“请往右走,从梅林中一棵挂有红线的树下,挖出锦囊。”
哟,还是个寻宝游戏。楚辞瞬间来了兴趣。
第119章 谜
楚辞拿着纸条, 往右边走去。这些梅树仪态万千, 正努力地向过往之人展示自己的美。
楚辞欣赏了一会, 然后开始仔细寻找,看看哪棵树上挂了红线。这边都是白梅, 红线倒也好找, 不一会儿, 楚辞就看见了那根系在树干上的红线了。
他将红线解下, 缠在手腕上,然后在周围转了转, 果然找到了一把花锄。他提着花锄在那棵树下红线对着的地方挖了挖,刚两触下去, 便触到一个硬硬的木盒。
将木盒拿在手上, 轻轻掸去上面的泥土, 然后将其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个红色的锦囊。
锦囊里面又是一张纸, 上书:明月横空飞神箭, 此字用心方可悟。
这是什么?楚辞拿着纸端详了一会儿,这句话看似一句诗, 实则无论平仄对韵都说不通。
此字用心方可悟?楚辞在心中默念几句,然后灵光一闪, 这难道是个字谜?
明月横空是为口, 飞来神箭则变成中,此句谜底是中!那如此说来,大概就是让他往中间走的意思了。
楚辞自信一笑, 然后将纸条塞回锦囊,就往中间走去。
果然,他没走一会儿,就看见了前方竖有标记牌,那里除了牌子,还有一个小厮站在那里。
“各位老爷,若想从此过,必须先将此题解出方可。”
“什么题?你倒是快点说呀!”有一人是冲着头名出的,自然不想在这耽搁时间。
“若想从此过,必须先将此题解了方可。”
“你这话都说了几遍了?为何还不说题?难不成是人没到齐吗?”
那小厮看着他们,微微一笑,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将众人气的仰倒。
楚辞也皱眉,有话不直说,在这卖什么关子?等等,有话不直说?他明白了!
楚辞灿然一笑,无视在这与小厮纠缠的众人,直接拐了个弯,从标记牌旁大步走了过去。
“啧,这人怎么不按照规矩来啊!他少了这一题,怎么能得到下一步的做法呢?”
“他是新来的,必是不懂规矩,且让他去吧。”
说完,两人又开始逼问小厮赶紧将题目告诉他们,却不见小厮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楚辞往里走了许久,仍没走到中间,这梅林是真大,也不知是谁家的。
“楚兄?你也过来了?”
赵瑞远远看见楚辞,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赵兄不是也过来?”楚辞也笑,看来这个赵瑞脑筋也转的挺快的。
“哈哈,是呀,侥幸猜中了。”
“小生也属侥幸。”
“咱们一同前往吧。”
“善。”
两人边走边交谈,路上难免又碰上了其他人。大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一起往中间走去。
他们到时,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了。楚辞忍不住有些佩服,他还以为自己够快了,想来是刚刚驻足欣赏梅林时浪费了一些时间。
这梅林中间是一大片空地,罗西令仆人用桌子围了一个圆圈,桌子上摆了很多块木牌,头上的一棵大梅树上,也用红线绑着一张张纸卷。
这木牌难道是随机选的吗?楚辞绕着桌子走了一圈,然后发现上面刻有很多数字,有几块已经被拿走了。缺失的地方没有关联,像是随手拿走的,但楚辞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掏出刚开始得到的锦囊,把那纸条又看了看,此字用心方可悟?这似乎不是让他努力猜出上一句,而是另一个谜面。
用心可悟,去心为吾,五!
楚辞修长的手指从牌子上划过,然后拈起上面刻着数字五的牌子,去找相应的卷面。
他绕着树走了一圈,然后找到那张纸扯下来。展开小卷轴,上面写着一道题:见此题者,需得赋梅花诗词各一首,韵脚格律不限。
自古以来咏梅者众多,那些朗朗上口的诗句,瞬间就在楚辞脑子里过了一遍。写梅花的词的就更加出名了,伟人一首卜算子,诉尽心中情怀。
要怎么才能写出不落俗套的诗句呢?楚辞拿着纸张,在梅花树下慢慢踱步。
忽然,有一个人冲撞过来,将楚辞撞的往旁边一歪,手里的东西全部散落在地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兄台实在对不起。”那人态度很好,将地上的东西一股脑捡起来,塞回楚辞的手里,然后往旁边跑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楚辞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