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我紧追不舍 第7节

  苏安往前一看,一辆黑色轿车正正好堵住了他们的去处。张叔看了眼车牌,火气上涌,拉开车门下去,“小少爷您等一等,我让他们把车往旁边停停。”

  他们平时走的不是这条路,只是平常走的那条路出了车祸,车辆堵着没法过人。张叔才绕了路想回去,走了宽窄无人的小道。

  苏安看着张叔走过去理论,没过一会,张叔脸色却一白,唯唯诺诺地朝轿车弯腰致歉。

  苏安心里一跳,几乎瞬间就升起了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前方的轿车打开了门,从里面走下了个人。

  黑色皮鞋踩着细小水花,越走越近。

  脚步声在车窗外停下,何夕燃屈身,遮到鼻梁上的黑卷发根根分明,他透着车窗在和苏安对视。苏安屏着气,憋得脸都红了,明明何夕燃没法透过车窗看见他,但他总觉得自己在何夕燃的眼里毫无遮挡,白白净净地往他眼皮底下一搁,他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何先生,”张叔勉强挂着笑容,“我该送小少爷回家了。”

  何夕燃不理他,屈指在车窗上敲了两下。车窗降下,露出苏安的半张脸,小家伙被吓到了,脸色有些不自然,明亮的眼睛悄悄往上偷看了一眼何夕燃,又赶紧低着头躲开,细细低低地问:“你干什么呀?”

  很乖的样子。

  何夕燃,“程苏安,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了什么吗?”

  少年人一动不动,倔强成了个木头。

  记得,说沈长修是个杀人犯。

  他也并不想接近一个疑似杀人犯的男人好不好?

  但没有办法,他得知道沈长修是谁。

  何夕燃低声,“麻烦。”

  他直起身,抬手拨通一则电话。苏安竖起耳朵,悄悄听通话内容,“嘟嘟”两声后,对方接听,“哦,何先生?”

  是沈长修的声音。苏安心里一惊,凑得更近。何夕燃垂眸看了他一眼,退后几步说了几句话后挂断,抬步回到了他自己的车上。

  苏安一头雾水,搞不懂何夕燃在做什么。张叔趁着这会回到了驾驶座,他似乎非常害怕,脸色已经是吓人的惨白,两鬓的汗水黏湿湿,堆着几圈肥肉的衣领口也被汗水湿了一大圈。见苏安看他,张叔勉强笑了笑,“小少爷等一等,咱们这就回家。”

  “张叔,”苏安试探道,“你先前和我说并不认识何先生。”

  张叔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打着哈哈道:“先前是不认识的,但之后又去了解了一下。何先生厉害着呢,这不就认识了?”

  苏安点点头。

  心里还在想着刚刚那一幕,何夕燃竟然会主动给沈长修打电话……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

  次日一早,苏安跟着沈长修来到了马场。今天是休息日,苏安本来以为人会很多,但整个马场的休息厅只有他和沈长修两个人。

  “姐夫,你的朋友呢?”苏安疑惑。

  沈长修温和笑着的脸微不可见地一沉,“他临时有事,今天来不了了。”

  苏安眼尖地捕捉到了沈长修的变化,他不着痕迹地“哦”了一声,乖乖笑道:“姐夫,我真的不会妨碍到你吗?”

  “不会,”沈长修安抚地抚了抚苏安的头发,“尽管去玩。”

  两个人换上骑装,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去看马。

  在离马场老远的时候,苏安眼尖地看到有一个人正在驾马疾奔。黑色骑装被穿得格外锋利紧绷,背影太远,模糊不清。

  苏安微微眯起眼,还想细看,肩上搭上来了一只手,沈长修揽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安安,来看看姐夫给你挑的马。”

第8章 叔叔你好08

  苏安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然而刚刚那个骑士已经跑出了十万八千里,只剩下了一个连性别都看不清的小黑点。

  沈长修同样穿着一身黑色骑装,剪裁合身的高级定制将他的身形衬托如西欧盔下骑士。他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搭在苏安的肩头上,轻轻松松地拢着,“安安,”侧低着头看着苏安,狭长双目微眯,“你在看谁?”

  “看刚刚骑马的人,”程苏安不好意思笑笑,“那个人瞧上去真厉害。”

  面对沈长修的时候,苏安总是神经紧绷。沈长修和楚鹤带给他的感觉其实差别很大,但偶尔的蛛丝马迹,却总给苏安一种似曾相识的压抑感觉。

  即像楚鹤,又不像楚鹤。

  “我的马术也不错,”沈长修笑了,“谁也不是天生就会骑马,安安多练练就好。”

  两匹马就在前方,更为温顺的一匹是给苏安骑的。苏安在马场教练的帮助下上了马,教练忙说:“保持住!”跑到了前头去牵马。

  被牵着走了几步后,苏安逐渐放松了下来。远处一片苍绿幽幽,苏安好奇问道:“马场外头是一片森林?”

  马场教练娴熟介绍,“是一片森林,不过是人工栽植的森林。就与马场相连着,有客人觉得在马场无趣,也可以跑森林里溜两圈。”

  苏安:“那得需要骑术很好吧?”

  “熟悉了就好,”马场教练调整了下方向,“头一次进去可能会不适应,多来几次就行了。敢跑进去的基本上都有一定的基础,您要是好奇啊,我可以拉着您进去走一走。”

  苏安攥牢马绳,头摇了起来,“在这里就好。”

  一路上,苏安和沈长修聊了几句天,沈长修滴水不漏,几乎没让苏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苏安心里感叹着沈长修的难搞,突然问道:“姐夫,你和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沈长修眯了眯眼,好像是在回忆,良久才不确定道:“应该是在一场宴会上。”

  渣男,你他妈自己都忘了吧。

  苏安:“姐夫是对姐姐一见钟情吗?”

  沈长修笑而不语。

  程苏安眨眨眼,“姐夫?”

  “苏青很漂亮,”沈长修缓缓道,“很多人都会因为她的长相而对她优待。”

  就是性格有些不好。

  愚蠢,贪婪,自私自利。但沈长修看来却没什么不好,程苏青越是这样,越是容易听话。

  他转移话题:“安安,能跑两下吗?”

  苏安陪着沈长修转了两圈,一直把话题往程苏青和前妻身上引,东西没挖掘出来多少,他已经被晒得口干舌燥,浑身是汗。

  最后实在撑不住,下马跑进了休息室里补水休息。

  过了一会,休息室的大门被推开,苏安抬头一瞧,又有人走了进来。

  男人身上还冒着雾腾腾的热气,脚步急促,他面无表情地摘落手套、解开衣扣,苍白脖子上有血红色的纹身蔓延向上,沾着汗水后宛若活物。

  怎么又是何夕燃。

  苏安脚步往后一退,躲在众位工作人员身后藏起自己。

  何夕燃流了很多汗,头发也被汗水黏湿。由此可见,何夕燃并不是吸血鬼,哪里的吸血鬼能跟个火炉似的来到这降温?

  突然冒出来一个谨慎想法,难道是吸血鬼里的变异种?

  工作人员急急忙忙送来冰水和毛巾,苏安休息够了,他不怎么想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见到何夕燃,刚想趁乱离开,何夕燃身边的助理却看见了他,眼睛一亮,大声,“程苏安小同学?”

  何夕燃闻言,立刻带着一股热气朝苏安看去。他眼里的灰绿被蒸腾出浅薄雾气,精准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苏安。

  “何先生好,”苏安从工作人员身后走出,笑容尴尬不失礼貌,“助理叔叔好。”

  “小同学好,”助理惊讶地上上下下看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小同学穿上骑装之后可真是好看,对吗老板?”

  苏安不好意思笑笑,余光划过何夕燃。

  何夕燃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去给我拿包烟。”

  助理耸耸肩走人,休息室里的工作人员也跟着离开,转眼之间,整个休息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安静的房间里,何夕燃的呼吸声比平时略微显得粗重。苏安顿了顿,走到何夕燃面前弯下腰,捏软了声音,“何先生,你和我姐夫包了整个马场吗?”

  整个马场只有何夕燃和沈长修两个人在,加之何夕燃昨天给沈长修打的电话,沈长修微沉的面色,苏安觉得大概率是何夕燃用了什么手段,让沈长修被迫接受和他在同一个马场。

  何夕燃是个画家,沈长修是个商人,但何夕燃现在一看,还不止是一个简单的画家。

  何夕燃仍然闭着眼,随意嗯了一声。

  苏安的声音掺了蜜,一个字比一个字甜,“昨天和你说话的语气不好,何先生别生气。”

  何夕燃的胸膛静静起伏,要不是还活着,都要以为是个尸体。

  苏安继续说话,眼捷轻颤,有些不安的样子,“你先前在天台和我说了那样的话后,我有点害怕……这样的事非比寻常,姐夫平日里也温文尔雅,不像是你说的那个样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何夕燃淡淡道:“他跟你说我有病。”

  “……”苏安无言,沈长修是说了这种话,而且疑似说谎,但,“何先生,冒昧问一下,您先前在画室吃的药是什么药?”

  何夕燃抬眸,眼皮一撩,“你不信我的话。”

  程苏安闭上了嘴。

  你一个不熟的外人,凭什么要求别人不听自己姐夫的话转而听你的话?

  助理敲门进来,送来了一包烟。何夕燃冷静抽出一根烟含在嘴里,烟雾全喷在了苏安的脸上,苏安被呛得小声咳着,抽抽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何夕燃好像嘲讽地笑了一下,苏安抬手捂住口鼻,轻轻瞪了何夕燃一眼,“何先生。”

  何夕燃抖抖烟灰,“你想知道什么。”

  苏安心中一跳,定定看着何夕燃。

  何夕燃薄唇轻启,又吸了口香烟,悠悠吐了出来。

  紧张时刻,苏安嘴唇干燥。

  他舔了舔唇,看了助理一眼,助理很有眼色地起身往外走去,“你们继续聊,我去个厕所。”

  休息室的门再一次关上,苏安心里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又被他一个个吞了下去。何夕燃说的话有个很重要的前提,他是不是楚鹤,话又是不是真的。

  但除了何夕燃本人,别人恐怕没法知道他是谁,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

  苏安犹豫了一会,压低声音:“你说姐夫害死了你的妹妹,有证据吗?”

  何夕燃侧头看了一眼窗外,苏安敏锐地跟着朝外面看了一眼。窗外远山起伏,近处马场寥寥几人,不远处树木的枝丫快要戳在了玻璃窗上。

  何夕燃回过头,波澜不惊道:“没有。”

  “……”苏安扯出一个虚伪的笑,“何叔叔,您之前跟我说的话原来都是耍我玩的吗?”

  “我没有证据,但并不代表证据不存在,”何夕燃语气没有分毫变化,抬眼看了下他的手,突然,“伤口结疤了。”

  苏安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被划出的一道红痕已经结了浅红色的疤,横在柔软的手心之中,这地方常会张张合合,因而治愈得很慢。

  余光瞥了何夕燃一眼,何夕燃那根烟快要烧到了一半,他正专心地看着苏安手上的伤疤,看起来全神贯注。

  苏安试探着抬起手,何夕燃的目光也跟随着他的手缓缓抬起,苏安挑挑眉,忽地把手放在唇边舔了一下。

  何夕燃一顿,终于把视线放在了他的脸上,和他静静对视。

  “何叔叔,”程苏安眼睛里是单纯的好奇,他歪了歪头,“血好喝吗?”

  何夕燃抽着烟,看起来对苏安的动作完全不为所动,修长的双腿交叠,马靴平整,整个人从头发丝都写着“冷静”两个字。

  哦不,或许是“性冷淡”三个字。

  苏安的伤口还能尝到点血味,他皱着眉头放下了手,老实评价道:“挺难吃的。”一股子腥味。

  墙上的时钟已经走了十五分钟,苏安也该离开了。他想了想,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表情相当诚恳,“叔叔,我叫您一声叔叔,您能不能真诚地告诉我,您先前说您脑子没病的话是不是真话?”

  何夕燃掐灭了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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