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开心是福嘛) 第46节

  谁也看不见。

  顾凌绝每天都想瞧瞧看他的小宝藏一眼,却只能忍了又忍。

  舒临不知道,他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贪恋,他柔软地一塌糊涂。

  但不可以,林正松在后面。

  他只能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小同桌竟然找来了。

  在站台看见舒临的那一刹那,他误以为是幻觉,脑子比意识更快地叫了停车。

  那一刻顾凌绝没控制住自己,凶了他。

  他来做什么呢?

  林正松那双火眼潮找遍他全身,只为找出软肋。

  舒临眼巴巴地看着他,委屈又可怜,满目欢喜换成了惊愕和难受,一针一针扎在顾凌绝心上。

  他小心呵护地小同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

  他教训了顾承宗一顿,本以为对方会长点记性,却不想变本加厉。

  是他大意了,没有想到林正松会从背后捅他一刀,不然顾家哪能这么蹦跶。

  舒临瘦了好多。

  他辛辛苦苦养的那点肉,已经没有了。

  顾凌绝垂着眼,扯着嘴角,神色比面前的黑白照还要阴森几分:“你说,是我先死,还是林正松先死?”

  他站起身,身上的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

  顾凌绝走了两步,活动范围却被禁锢在遗照这一小片天地。

  他不耐地皱起眉头,从佛龛下取出一样东西——赫然是一枚小小的钥匙。

  身上的铐子全被打开,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唰地洒进来,驱散一室阴霾。

  他朝窗外看了看,然后笑了,招招手,似乎在朝谁打招呼。

  “还是顾承宗先死吧。”

  舒临回到家,换上了体面的小西装。

  这套衣服是他十八岁时,父母送他的礼物,这次走得匆忙,父母却也记得带上它。

  上次头发剪的短,还没有长得很长,随便打理下也很精神。

  手机备忘录里抄了很多电话号码和地址,熟悉的陌生的都有。

  微信和QQ在响个不停,全是同学们给他发的消息。

  毫无征兆地辍学让大家很担心,舒临一条没有回。

  他很感谢大家的关心,可也不知道说什么。

  算不上丢脸,但十八岁的孩子,自尊心还是有些受挫。

  赵小月打电话骂了他一顿,骂着骂着自己先哭了。

  小姑娘哭得一点形象也没有,似乎被老师教训了,还顶了两句:“我哭一下怎么了啊,我是早恋了还是成绩下降了,没有?没有那就闭嘴啊!”

  舒临:“……”

  赵小月哭够了,最后小声道:“你要是没地方睡,来找我啊,我让我哥把房间腾给你。”

  舒临忍不住笑:“那小亮哥睡哪儿啊?”

  赵小月哼了两声:“沙发和地铺随便他,反正不能委屈你。”

  舒临笑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了谢谢。

  挂了电话,他踏上了征程。

  他厚着脸皮,拜访了通讯录上所有的人。

  那些是父母亲的亲朋好友,合作伙伴,有些甚至都没有打过交道。

  舒临长相乖巧,见谁都挂着甜甜的笑,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多少都有些恻隐之心。

  但却没人肯借出钱来。

  舒家已经倒了,本家的舒老爷子都不管,他们这些外人操什么心,何况舒家掌事还在医院里躺着,谁知道能活多久呢。

  何况还得罪了顾家。

  渐渐地,舒临能见到的人越来越少,能坐进去喝两杯子茶都已经算幸运。他甚至为了等某位经理开完会,在雨天的户外等了六个小时,举着雨伞的手酸到发麻,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走,害怕错过。

  然而最后依旧没能见到。

  那位经理早就从另一边门走了。

  也开始学着参加一些酒局,有好心的叔辈带着他,虽然不会受到骚扰,却不免被灌了很多酒,喝到胃痛。

  这个时候就想顾凌绝,想一想,竟然也没那么难受了。

  娇生惯养的孩子,终于被社会磋磨。

  李慧云心疼的要命:“让妈妈去,你回去上学好不好?”

  舒临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

  “医院的催缴通知单是不是又下来了?”

  李慧云慢慢合上嘴,轻声:“嗯。”

  丈夫人已经醒了,但还没有从ICU出来,提前预支的半年工资早就没了,后续的治疗和康复费用还没有着落。

  还有拖欠工人的薪资,合作商的赔款,一笔一笔,全成了头上的利剑。

  舒临开始失眠。

  用计算器算着还欠多少账,要怎么还。

  一遍又一遍,那些数不清的零翻来覆去地算,熬不住的时候就哭,躲在被子里不出声。

  顾凌绝说他是爱哭鬼,真的是一点都没有错。

  他没有给顾凌绝发消息了,见了一面已经很满足,他要快点借到钱,早点把账还上,再回去找他。

  到时候他就把钱砸顾凌绝脸上,豪气万丈地说:“你舒爸爸又杀回来了,跟不跟我好?”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现实是他肩膀的负债越来越多。

  他其实,偷偷混进学校过,只想看看顾凌绝。

  然而去了几次都没有看见。

  最后碰到一个眼熟的同届生,厚着脸皮去问了,才知道顾凌绝已经没来上学了。

  没有退学,也没有办理学籍保留,就是不断请假,请假,请假。

  据说校长和班主任上门家访了一次,回来后两位老师神色凝重,再也没提起顾凌绝这个人。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舒临不安极了,他想去看看,但又想起上次见面,并不算愉快。

  他垂头丧气地走在校门外,这里曾是他非常熟悉的区域,外面路砖哪一块是坏的,闭着眼都能避过。

  可这里已经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顾凌绝不在这里,好像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路过涮涮锅的时候,正碰到店老板下楼,老板记得他,笑着冲他打招呼:“店里上了新菜品,记得和朋友们一起来啊,给你们打折。”

  舒临莫名有点想哭,他说:“我不要打折。”

  “……”老板:“行吧,那给你送点小吃,你们那个朋友,挺帅的那个男生喜欢吃脆皮椰奶是吧,免费送行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舒临觉得老板真没有眼力劲,人家帅哥可能再也不来吃了。

  他撇了撇嘴,说:“你立字据。”

  舒临想,老板最后没追着他打,真的是心善。

  涮涮锅以后可以再吃,但债现在就得还。

  再次被债主堵住的时候,舒临已经没有退路了。

  虽然会被瞧不起,还会被嘲笑,但在活着面前,面皮又算什么呢?

  他去了舒家,舒老爷子接待了他,只是本人并没有出面。

  大伯母脸上挂着不耐,看着他要笑不笑:“年纪轻轻的,减什么肥,都瘦成什么样了。”

  她以为舒临会顶两句,毕竟这小子看着礼貌,对他们可不算喜欢,最喜欢温和地扎人。

  舒临坐着,乖巧地“嗯”了一声。

  大伯母微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忍住笑了。

  毫不掩饰地幸灾乐祸。

  舒临低着头,礼貌道:“这个时候来打扰您们真的不好意思,但我爸爸还在医院里,希望您们能帮帮忙,我们一定尽快还钱给您们,大恩大德一定铭记于心。”

  大伯母微微笑着,慢悠悠喝了口茶,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狗嘴巴里还能吐出两颗象牙呢,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舒临膝盖上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他站起身,鞠了一躬:“以前是我不懂事,惹您们不高兴,请您们……”

  他缓了一会儿,红色从脸上蔓延至脖颈,语调带着哭腔:“大人不计小人过,帮帮忙。”

  “你们得罪的是顾家,”大伯母挑了下眉,“不是我不帮,问问谁敢帮?”

  舒临把腰弯得更低了些。

  想起当年在这小子身上受的气,大伯母就一阵畅快,她挥挥手:“求我也没用,不如去求顾家,你应该知道吧,顾家要的是你,说不定把自己扒干净点,顾大少爷一开心就放过你家……啊!你干什么!!”

  一杯水毫无预兆地泼在了她身上,弄脏了她新买的裙子,精心打理的头发上面挂着茶叶,水渍顺着脸颊流下来,花了妆容。

  大伯母眼睛睁地大大的,难以置信地盯着舒临,后者手里的茶杯还没有放下,直直看着她。

  软糯的孩子变化很大,这段日子磨炼出了他的狠劲,尽管语气还是软绵绵的,却还是熟悉的讨人厌:“你喜欢脱,那自己去脱个干净吧。”

  他摔了杯子,大伯母又是惊叫一声:“我特意从德国带回来的成套花瓷杯!”

  等她想起找人算账时,舒临已经跑出去了。

  舒临没什么难堪的。

  这几天遇到的难堪太多了,自取其辱什么都没得到,也不是第一次回了。

  但他还是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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