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轻的流浪者立刻慌张的埋下了头。
【这个眼神真的不像是恶人的眼神,但是,他确实好像做错了什么。】
【宿主,你有我在,自然可以浪,但是,在这种世界,即使是没什么坏心思的普通人,说不定也会做出让你瞠目结舌的恶来。】
黎岐没有接话,他最近见到最多的就是腐烂的尸体和没有意识的普通丧尸,好不容易见了几个活人,却又因为系统的话,而踌躇起来。
他最终还是决定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于是,等到这些人吃饱喝足,黎岐才问道,“这辆面包车是你们自己的吗?还有多少油?”
大概是吃了他的东西,又久违的饱食,其中一个秃顶男人懒洋洋的回答道,“油?早就没了,一辆车能装多少油?我们本来想去投靠幸存者基地g,但是走到半路就没油了,在你来之前,已经在这里待了4天了,我们是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黎岐默默的想,那看来是走不到一路了,他不可能才从幸存者基地g出来,又回去吧……
“这样吗?我倒是不往幸存者基地g那边走,看来要分道扬镳了……”
“别啊!”一个瘦高个大喊,“你走了,我们!不是,你要去哪里?我们不一定要去g基地的。”
那个年轻人也嗫嚅着说,“你,你一个人走路也,也很危险。”
——实际上黎岐这一路走来根本没遇到什么危险。
但是,黎岐的注意力到了别的地方。
“你们结伴赶向g基地,不也有些危险吗?为什么之前那么想来g基地呢?”
秃顶哼了一声,苦笑着说,“那好歹是政府主导的基地,你是不知道其他私人基地,真的……”
秃顶说不下去,他身旁的一个矮子接过话尾。
“你知道两脚羊吗?”
“没有工作能力的老人和小孩,甚至年轻的女人……”
黎岐的眼睛忍不住看向那根骨头。
“所以……你们……”
“我们也没有办法!没有别的吃的了,只剩下,只剩下这些……”
“食物根本不够,我们也不想啊!”
那位年纪轻些的流浪者呜呜的小声哭了出来,黎岐却后退半步。
不管怎么说,不管有什么苦衷,主动参与这种行为,实在是太罪恶了。
但是,对方不是从那里逃出来,想要过更正常的生活的吗?如果自己离开,他们是不是又要靠这种……
不对,他们之前已经说了没有食物了,如果自己走了,那么他们说不定也会死吧。
但是,面对吃人的人,还有必要怜悯吗。
面对为了生存而吃了别的人的人,还有必要帮助吗?
黎岐陷入了困境。
他很想拔腿走掉,却走不动。
他想上前一步,却挪不动。
他神情微微变化,叫面前的几个枯瘦男人紧张无比。
第86章 番外·迟来的末世与缄默的月
07
食人这种事,在人类的历史中并不罕见。
最初的莽荒时期,人类还未生出道德感的时候,便会将战败的一方食用,为此衍生出许多说法,比如吃掉这个人的脑花就可以获得对方的智慧与能力,比如将对方的头颅做成酒器就可以使对方的灵魂也屈从自己等。
即使日后道德产生了,这种行为也不曾从人类的历史中消失。
甚至可以说,在文字产生之后,后人得以更加详细直观的明了食人的历史。
无论是正史或者演义,甚至野史外传,都有迹可循。这种食人的情况分为三类,一类是出于饥荒,为了生存而被迫食人,大多数人都对易子而食的典故不陌生,二是出于迷信,认为食用人肉具有特定效果,三是食人者本身的特殊偏好或者仇恨。
北宋末年的靖康之乱,人肉比猪肉还便宜,公开售卖在集市上,到了民国,这种行为再度出现,常常可见商人推着小车收尸体贩卖,瘦骨嶙峋的尸体几乎就是皮包骨头,但是仍旧比树皮更能给人食物的感觉。
而处于避讳,一些人并不会把作为食物的人称做是人,换了另一个称呼——两脚羊。
羊,温顺而任人宰割。
两脚羊,便是这些肉人的另一种称呼了。
不能反抗的人群最先成为食物,战败的俘虏,无力的老人、瘦弱的儿童和妇女,在饥荒盛行的时候,道德不具有一个强硬的支撑点,这种只有智人会出现的道德感,约束人类,却不能永远约束人类。
在死亡的恐慌面前,在对生的渴望面前,似乎道德也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在明朝,“发瘗胔以食”,为了饱腹,就连腐烂变质的尸体,也要从墓地里挖出来,争向食用。
纵观历史的长河的,在末世中,因为食物不足,而被迫购买被制成食物的人肉,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惊世骇俗,因为已经有了更加恐怖的过去。
但是,黎岐不能以理性看待,他具有理性,也有感性,眼前这些男人的生命是来之不易的,那么被他们食用的人呢?或许他们的眼中会有泪水,但是,他们确实是吸干了他人的生命而活着的。
假如食人者可以被原谅,那么被吃掉的人的正义,又该从何处寻求?
古老的恒河水和尼泊尔被文青吹捧成为圣地,遥远的布达拉宫成为圣洁与美的象征,于是,尼泊尔的女人被压迫时的血泪,恒河上漂浮的肿胀腐烂的尸体和打捞尸体食用的Aghori,在稚嫩无知的童谣中传唱的,由年幼的处女皮肤制作而成的阿姐鼓和着无数的血泪流淌下来。
在某个瞬间,黎岐脑海中曾经被沙坨的意识侵染代入的历史,与眼前的人脸重合,他在这个瞬间,恍惚明白了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堕落的神明,会有邪神的存在。
作为爱神的沙坨,又是为何变得扭曲而邪恶?
一切只因为生命,是如此的圣洁美丽,聪颖可爱,又是如此的恶心下流,愚笨丑陋。
黎岐的咽喉肿痛,撕裂一般的剧痛让他无法说出长篇大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