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道:“这帮人在王城当街行凶不说,且四处游荡无所事事,你找他们给我做事,教我如何相信?”
“但凡是人,品性难免参差不齐,有的人天生良善,有的人形同朽木,但大部分人只要加以约束和引导便不会无端生事。贵人要的只是能做工的人,不是完人,只要想办法约束他们不在做工的时候生事端便可。”许汶凉道:“至于伤过人的,大可以发配他们做一些苦活累活,工钱给的少一些,便当是将功折罪。”
这不就是现代社会的劳改么?
楚沉暗自点头,这法子他自己其实也想过,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但皮许汶凉这么一提,许多关节他便想通了。
把这帮惹是生非的人约束好了,既可以让他们创造价值,还可以替朝廷省点牢饭,这笔买卖很划算。
“如何约束他们呢?”楚沉问道。
许汶凉道:“这并不难,既然大家是一起做工,让他们互相监督便是。可以以优带劣,若是后者表现的好,两人一起得奖励,若是后者犯错前者只要不包庇,便不用承担责任。”
楚沉想了想,开口道:“长此以往未免麻烦。”
“有过劣迹的人本就是少数,贵人愿意给他们机会,已经是法外开恩。若是这些人把握住了便可留用,否则打回原籍。在下在这牢里待了这些时日,别的不好说,但可以肯定,除了大奸大恶之辈,哪个不想有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许汶凉道:“想要戴罪立功的人,一旦有了机会只会比旁人更卖力。”
“你在说你自己吗?”楚沉问道。
许汶凉道:“在下确实有罪,不敢狡辩,但想从贵人这里得一个机会也是真的。”
楚沉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带着林东出了那询问室。
“太子妃殿下当真打算信他?”林东问道。
“你不也说了吗,他并非毫无人性大奸大恶之徒。投机取巧是不假,却也不是一无是处。”楚沉道:“他说的话也没错,这牢里头关着的有大恶人,有小恶人,也有偶尔犯了糊涂的普通人。与其让他们在这里白白吃牢饭,还不如去干点有意义的事儿!”
林东想了想开口道:“太子妃殿下是打算让这些犯人去替你做事?”
“不是替我做事,是替你们尧国做事!”楚沉开口道:“太子殿下今日那么慷慨要送我一百个私兵,我投桃报李,这次若是挣了银子,给他募一千个私兵!”
林东:……
这口气有点太大了吧?
楚沉仔细的想过这件事情的风险,其实那个年代的法律并不完善,再加上物质匮乏,所以导致很多人单单是为了填饱肚子就很容易惹来牢狱之灾。在楚沉看来,那些故意伤害无辜之人的罪犯,他自是不愿意给丝毫的机会,但人性尚存且犯罪不重的人,他愿意试一试。
若是对方就此改邪归正,也是功德一件,而且让他们劳改比坐牢更划算。楚沉既然是尧国的太子妃,为尧国的发展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应该的。
楚沉盘算的挺好,但暮天阔得知以后却并不认同。他的思维方式比楚沉更直接,不想增加无谓的风险。
“要不这样,你派二十个私兵给我,让他们负责监督和管理这些人。”楚沉开口道:“我打算第一批先从刑部大牢和这批无籍的流浪汉里找一百个人试一试,你这二十个私兵一人看守五个也算得心应手吧?这样一来咱们既省了人手,也避免了危险。”
暮天阔闻言知道楚沉是铁了心要办此事,也不好再阻拦,只得勉强同意。反正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今日衙门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暮天阔和楚沉一起回了东宫。俩人一进去才发现东宫来了好几位太医,正围在陆璟的住处给暮天行诊治。
陆璟将人带回来之后,怕他乱跑,还不敢将他送回王府,只能带到了东宫。
东宫驻守的那两名太医为暮天行诊治了一番,都束手无策,只能将太医院里擅长治疗精神方面疾病和较有资历的太医都找了来,众人轮番为暮天行诊治。
“好端端地,怎么就傻了呢?”暮天阔进去看了一眼,伸手在暮天行眼前晃了晃,皮暮天行抓住手腕咬了一口!
陆瓃一脸愧疚的道:“都是陆某的错。”
暮天阔一边给自己手腕抹伤药一边忍不住开口道:“孤从前那么摔打他都没事,陆小侯爷这手下得多重啊?”
“太医怎么说?”楚沉问道。
“都诊不出来。”陆璟皱眉道:“大概是那一下摔得太寸了,砸到了脑袋,哎……我真的是,早知道他躲在门后边,我说什么也不会去踹那扇门!”
暮天行是怎么去了那废弃的炼丹房,又是为何躲在门后,陆璟不问大概也猜得到和自己有关。只可惜,如今暮天行摔成了这样,陆璟无法得知对方当时具体的心情,不知是有话要同他说,还是有别的心思……
“好在没伤着别的地方。”楚沉安慰道道:“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陆璟点了点头道:“太医也是这么说的,暂时也不敢用药,说是要等等看,确定一下有没有别的症状。”
暮天阔闻言若有所思的道:“那就劳烦小侯爷先照看着老十,他这见人就咬的毛病,估计旁人制止不住他。”
“陆某分内之事。”陆璟忙道:“十殿下的病若是没有起色,陆某便去大楚给他找大夫,总不能弃他于不顾。”
暮天阔闻言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陆璟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的手还好吧?”从陆璟的住处出来以后楚沉问暮天阔道。暮天阔将手腕给他看,便见上头有两个清晰的牙印,虽然看着有些触目,但隔了这一会儿已经比刚开始好多了。
楚沉开口道:“吓我一跳,我看他咬你那架势,还以为得咬下来一块肉。”
“若是失了理智这么一口咬下去,不掉块肉也得流点血。”暮天阔开口道。
楚沉闻言一怔,从暮天阔的话里听出了几分别的意思,问道:“你的意思是,他并没有失去神智?”
“孤也不敢确定。”暮天阔道:“说不定老十与孤兄弟情深,虽然失了神智也不忍心下重口呢?”他嘴上这么说,语气却带着几分戏谑。
暮天阔带着楚沉回了寝殿,没一会儿工夫太医院的院判便来了。楚沉一见他便挑了挑眉,心道暮天阔果然还是信不过自己这个弟弟。
不过这也不怪暮天阔,一直以来暮天行行事都颇为特立独行,若不是有人压着,估计什么离谱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装疯卖傻这种事,想必对他来说也是小菜一碟。
“十殿下如何了?”暮天阔问道。
太医一脸紧张地道:“臣等无能,并不能诊出十殿下所犯何病。”
暮天阔道:“这里没有旁人,你直说你的三段便是,孤不会追究你。”
“是。”太医闻言这才开口道:“臣与几位太医私下商讨过,十殿下的脉象十分平稳,头上也没有任何撞击过的痕迹,但他如今却又失了神智……实在是有些奇怪。”
“装得?”暮天阔问道。
“臣不敢断言。”太医忙道。
暮天阔冷笑一声问道:“这好办,你们一会儿当着老十的面,就说找出了治病的法子,需要在他脑袋上扎上百来根银针,他若是装的,立马就能好起来。”
太医闻言一脸惊慌,显然觉得这法子有些缺德,还容易得罪人。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楚沉在一旁提醒道。
楚沉如今已经知道了陆璟对暮天行的心思,大概也能猜得到暮天行对陆璟的心思。两人如今处在窗户纸将破未破的边缘,暮天阔若是这么一闹,万一暮天行真的装的,当场皮戳破,场面未免有点太尴尬了……
再说了,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装受伤这种幼稚的举动,连暮天阔平日里这么成熟的人都做得出来,暮天行装个疯似乎也不意外。
暮天阔大概也想到了这茬,当初楚沉可是给他留足了颜面,虽然暗地里整得他狼狈不堪,面上却从未戳破过。
“那便再观察个两三日吧。”暮天阔朝太医道:“只要老十疯得不离谱,便先由着他。反正陆小侯爷踹得门,这人让他伺候几日也说得过去。”
太医闻言这才松了口气。这十殿下再怎么说也是位皇子,真让他去扎上一百针,他还真不敢下手。
另一边,太医们开了副安神的方子便纷纷走了,以防万一留了个人在东宫值守。
“十殿下这病可要注意些什么?”陆璟趁着太医临走前问道。
太医想了想开口道:“看殿下这情形,吃喝拉撒睡恐怕都离不了人,陆小侯爷若是伺候不来,可将十殿下从前近身伺候的人叫过来。”
陆璟看了一眼暮天行,开口道:“算了吧,还是我亲自来吧。他如今脾气大的很,万一旁人没个方寸伤着他就麻烦了。”
太医闻言一脸无语,心道十殿下如今这么大脾气,你不担心他伤着别人,倒还担心别人伤着他……
晚膳的时候,楚沉和暮天阔又来了一趟,暮天行依旧是那副呆呆的模样,不说话也不吃东西。
“方才我喂他他还吃的,你们来了他便不吃了。”陆璟叹了口气道。
楚沉和暮天阔对看了一眼,没想到竟也有皮送客的一天,当即也没久留,去容夫人那里看孩子去了。
暮天阔陪着楚沉到了院外,然后有蹑手蹑脚地回去偷看了一眼,见他们走了之后,暮天行果然又开始吃东西,看那样子还挺乖。
“怎么样?”楚沉问道。
“孤看他这脑子好得不得了。”暮天阔揉了揉手腕上的伤,冷声道:“孤早晚得教训他一顿。”
两人到了容夫人的住处,陪着容夫人一起用了晚膳,而后陪着小柔柔玩儿了一会儿。
小婴儿这个时候长得很快,几乎几天就会变样子,所以楚沉和暮天阔几乎每日都会抽空过来陪陪她。
容夫人坐在一旁一脸笑意地看着楚沉道:“你肚子里这个算着也快四个月了吧?有动静了吗?”
楚沉下意识摸了摸小腹,感觉好像略有了些肉,不过他也不知道这是孩子长大了还是自己吃多了。
“好像没动过。”楚沉道:“太医这几日也问了,说差不多该动了。”
容夫人闻言道:“每个孩子都不一样,倒也不必着急。”
楚沉点了点头,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期待。四个月的胎儿应该已经成了形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回寝殿的路上,暮天阔一直默不作声,楚沉见状问道:“殿下怎么了?”
“孤吃多了,有些积食。”暮天阔忙道,实际上他是听到容夫人的询问,莫名又生出了几分恐慌。
这些日子他们先是搬到了偏殿,后来又将寝殿整个修缮一新,他几乎已经快忘了许久前的那个噩梦。可如今骤然皮人提醒,意识到楚沉肚子里的孩子正在一天天变大,而楚沉生产的日子,也会越来越近……这又让暮天阔觉得惶恐不已。
“孤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暮天阔怕楚沉觉察到他的心思,开口转移话题道:“过几日大楚和沧绥的使团就要到了,大楚倒是没说派哪位皇子过来,但沧绥……”
楚沉闻言便猜出了几分,问道:“沧绥派来的王子,莫非是姐姐之前那个夫君?”
“正是。”暮天阔道:“沧绥的三皇子,卢哈。”
楚沉目光中略过一丝冷意,开口道:“沧绥王子那么多,为何派他过来?”
“外间一直传言孤与大将军不合。”暮天阔道:“沧绥人大概觉得,派卢哈过来膈应一下裴文曜,孤会高兴。”
可惜,他们不知道暮天阔如今和裴文曜早就冰释前嫌了。
楚沉冷笑一声,他还挺想会会这个卢哈。这位传说中荒淫无度,且弄伤了宁安公主的沧绥王子,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里,陆璟一直不敢睡实了,生怕暮天行半夜突然有什么异动。
果然,刚过了子时不久,暮天行呼吸一乱,突然翻身从榻上起来了。
陆瓃忙凑过去,却不知暮天行要做什么。
“饿了?”陆瓃问道。
暮天行毫无反应。
“想喝水?”陆瓃又问道。
暮天行依旧没反应。
陆璟恍然大悟,不吃不喝那肯定就是要去茅房了!陆璟忙给他披上衣服,带着人去了茅房。
待到了地方之后,陆璟一直在旁边守着,却见暮天行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解决的意思。
实际上,暮天行多半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解决,想等他走开了之后再解决。可陆璟显然领会错了意思,以为他摔傻之后,连方便之事也不会了。
“也对,你连吃饭都不会自己动手了,这种事情自然也没办法自己来。”陆璟闻言叹了口气,一副耐心的语气道:“别急,我帮你。”
暮天行:……
“怎么不出来?”陆璟等了片刻,见暮天行始终没动静,不由有些着急,生怕他憋坏了,于是立在暮天行身后,一边帮他扶着,一边附在暮天行耳边吹起了口哨。
陆璟带着热度的气息不断传来,两人如今又是这样的零距离,暮天行绕是再有定力,也没法淡定了!
于是陆璟眉头一皱,感觉暮天行有些不对劲。
小鬼头脑子摔傻了,身体却很诚实?
暮天行原本就紧张的够呛,这下是彻底出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明天继续~
第7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暮天行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奔着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