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送上门
石学民一改平时的儒雅，把烟头往地下一扔，带着明显的烦躁与狠厉说道。
其实这时敢闯、敢捣鼓的都不是善良之人。石学民就是这样的人，对于挡住他财路的人，他是会用狠辣的手段的！
当然这其实也是这类人的行事方式，对于敢报警的人，他们的手段往往会变本加利，以达到震慑的效果。
而之所以让武朝阳自己去，是因为他蓦然发现自己对赵明海了解的极少，此时此刻，找不到在赵明海跟前说话有份量的人。
他并不会想到宁梅，因为与赵明海的事，此时宁梅连她的父母都没有说。她在等一个时刻，毕业的时刻，两人高考高中的时刻。
“嗯……我去拿我的九节鞭。”
武朝阳说着向李三一挥手，就向外面走去。之所以如此匆忙，是因为他怕迟则生变；至于拿九节鞭，则是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他出门办事的习惯。
至于石学民话里最后的意思，武朝阳心里是明白的，不过是对赵明海采取启脚趾盖子、断手筋、脚筋、农残之类的暴戾手段，让赵明海再也支楞不起来。
这些方式他曾经做过，知道做过后对他反噬的后果……但人在江湖飘，有时是身不由己的，你不敢做，你就弱了，以后没人把你当回事，简单一句话就是身败名裂。更何况现在出了事还有石学民兜着，即使兜不住也可以分担。
“小刘，你开车送过去。”见此，石学民向门口喊道。
……
坐上上海牌黑轿车之后，武朝阳顺路回家拿了他的九节鞭，顺路又喊了三个混的人，然后直接往公安局而去。
之所以喊这么多人，还是为了防范万一。他是听说过赵明海力大的，但力大又能怎样，那个什么孙金龙不是会什么武术吗，不是照样双拳难敌四手，铁臂难敌钢筋，被他的人揍的鼻青脸肿。
至于直接往公安局开，他是他的估计。因为他殴打孙金龙的事件发生在坝子乡，这里的派出所没有管辖权，去上级公安局正合适。
这些个弯弯绕绕实际上是他踩缝纫机之后，才学到的知识。但是从赵明海知道查询伤情鉴定书这个事来看，赵明海一定会知道去公安局报案才是正途。
一路上武朝阳催促着小刘，希望能在赵明海报案前截住赵明海。要不然只能想法子让赵明海撤回报案了。
但实际上武朝阳已经晚了，李三还没到石学民宅子的时候，赵明海就已经进了六亭县公安局，实际名称是开河市六亭县公安分局。
进了刑侦科，一个穿着蓝警衣、白警裤，头戴大檐帽的警察接待了他。这时报案的程序是登记纪录、做询问笔录、刑侦科核查情况，然后才立案。
做完询问笔录，问清了孙金龙、赵明海、张小六的地址，刑侦科的警察一边擦着汗，一边让赵明海回去等待，一会他的同事会去县人民医院核查情况。
……
而当赵明海走出县公安分局的大门时，武朝阳以及他带的几个人也只是刚刚到，刚刚下了车，那个叫做李三的正东张西望的寻找着赵明海，当然武朝阳等人也是如此。
当看到赵明海从县公安分局的松树下走出来的时候，武朝阳的脸立刻耷拉了下来——以他以踩缝纫机为代价所学到的知识，他明白现在自己要是想利索，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请求赵明海主动撤回报案。
而他也知道主动撤回案件也并不是那么简单，除报案人申请外，公安局还会核查，只有在案情显著轻微的情况下，报案才会被允许撤回。这还需要赵明海以及被他打的三个人的配合，甚至还需要石学民出面向上走动。
刹那之间武朝阳心头一团乱麻，心里有一股踢到钢板上的感觉。但是他也清楚处理这些事，拿下赵明海是第一步。
而在公安局附近，他也不敢放肆，“你们留在这儿。”他吩咐了李三等人一句。然后独自向赵明海走去。
“你好，我是武朝阳，赵明海是吧，我们能谈谈吗？”
来到赵明海的自行车车把跟前，武朝阳一边伸出手，一边说道，语气里往日的嚣张已经少了些。
把赵明江打了，不论武朝阳的态度怎样，赵明海都是不会与他握手的。因此他只是冷冷的看了武朝阳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有什么事？”
实际上要是现在已经立了案，他现在就会把武朝阳掐进公安局去。来这里找他，简直是自投罗网！
看着赵明海冷淡的态度，武朝阳心里暗火陡升，但此时他只能强抑着，而他又急于知道赵明海做了什么，因此他也不与赵明海废话，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想问一下，这事你为何要插一脚，与你有什么关系。”
“你打的人里面有一个叫做赵明江、他是我的亲大哥！而且他开的小四轮也是我的！那个孙金龙是我的大哥，小六哥是我的亲戚。”赵明海淡淡的说道。
实际上武朝阳虽然替石学民管理着往南方贩卖水泥、钢筋方面的事物，但层次不同，以前平时他对孙金龙等人是不在意的，他也没这个时间去在意。
而在这次事件中，他的注意力也仅仅只是落在孙金龙这个头目上，擒贼先擒王，对其他人他也是不在意的！
没想到这些人与赵明海的联系这么深，武朝阳不由的愣了一下，随即心里陡然之间就升起了一种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的感觉，而请赵明海别多管闲事的想法在他心里就瞬间消失了。
舔了舔嘴唇，武朝阳说道：“咱们能找个地方谈谈吗？”
赵明海是不是报了案，这样的问题，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了！至于什么在混混界的名声，在踩缝纫机的压力之下，他也只能暂时抛在脑后，他打算先给赵明海几个钱试试，不行再以武力威胁。
对于赵明海而言，找个地方谈谈，恰好有利于公安局刑侦科的调查、立案。他在不在医院，也无所谓，毕竟孙金龙、赵明江、张小六就在那里躺着呢！
至于站在轿车边的几个人，以赵明海现在的力气，内心里是视他们为土鸡瓦狗的，根本不在意的！
其实这也是赵明海行事大胆、强硬的原因。身怀利刃，必有杀人之心，身上巨大的力量，已经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影响着他的行为。
“行。”赵明海点了点头，说道。
见赵明海同意，武朝阳心里总算有了点空，像刀一样瘦长的脸松弛了下来。
第118章 都是一刀
繁荣街国营饭店二楼的餐厅包装豪华，木地板，墙与窗户包着边，上面也是印着花纹的木质吊顶，只是吊顶降低了房间的高度，显得更闷热了，不过好在上面挂着一个“三角”牌的吊扇。
进了包间，众人在风扇下吹了一下之后，便坐了下来，服务员递来了茶水，李三给倒了茶之后，武朝阳瘦长的脸抖了一下，然后向赵明海说道：“赵兄弟，这个事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怎样才能让这件事过去，给你们钱行不行？”
这样实质上的对立，赵明海也不想与武朝阳啰嗦，又见他道歉的话一句不说，显然是还想端着架子不下来，想最大限度的保留自己的面子。
但不先道歉，这事他在孙金龙、赵明江、张小六几个人跟前说不过去。
因此微微一思索，赵明海也直接说道：“这不仅仅只是钱的问题，首先你得给我哥他们道歉……”
道歉在这件事情中实际上可以说是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因为它是面子问题，面子是立人做事的根本，特别是对有点能力的人物，不论是对赵明海、孙金龙，还是对武朝阳都是如此。
一个人打了人之后，要想提高或维持自己的声望，对外展示自己的威力，给自己涨面子，自然是对被打了的人不道歉，不赔钱，让对方屈服。退一步讲，不道歉，只给两个钱，也能涨些面子，最低也是维持住了面子，毕竟打了人就是占了便宜。
因此武朝阳来之前是没想过道歉这回事的，他最想的是其实是给赵明海这些人几个钱了事。
武朝阳瘦长脸猛然一厉，豁然色变，“你不要得寸进尺，要谈就……”下一刻他脱口而出，就要起身。
这时赵明海却伸出了右臂，在他肩头轻轻一按，淡淡的说道：“你不要着急，我还没有说完……”
赵明海何等力大！而武朝阳虽然在杂技团练的一手好鞭，但其实花架子多，技巧多，打架属于伶俐型的人物，这要是在空阔的场地，给赵明海一鞭子，或许能让赵明海吃些亏，但是现在偏偏是在狭窄的包间，他又让赵明海坐在了他的身边。
也因此赵明海轻轻一按之下，武朝阳只感犹如一头牛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肋叉子隐隐作响，好似承担不住，瘦长脸也瞬间憋的通红。
邻座的李三等人立刻觉察出了异样，豁然起身，就要动家伙，李三更是直接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赵明海见此，右手微微一使劲，往武朝阳肩头一压，左手却探出，揪着李三的胸襟一拉、一推，刹那之间，武朝阳“啊”的大叫了一声，李三却重重的撞在墙上，然后抱着头，软软的躺在了地上。
头自然是撞不过墙的，特别是在赵明海的加力之下。
而这时赵明海把压着武朝阳的手微微一松，冷冷的喝道：“是不是不想让我说话了，不想让我说那就动手，我把你们全都送进去。”
赵明海手松之际，武朝阳立刻感觉压在身上牛跑了，身上立刻传来一股重负得以解脱的轻松感，同时也明白了，自己的估算出了偏差，在力气上，自己与赵明海相比，可能是萤火之比皓月，根本不是三五个人能对付的了的！也明白了赵明海之所以不在意他的原因，以及为什么万红卫与麻三会这么痛痛快快的提着裤子走在大街上。
一句话，他明白自己纵然还是低估了赵明海，踢到铁板上了，明的、暗的只怕他都搞不动赵明海。而要是让他像万红卫、麻三一样，提着裤子去派出所，那他在六亭县也别混了。
而且他清楚赵明海明显有这个实力！
“你们别动，有什么话，你请说。”武朝阳急忙说道，语气中已经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明显的懦弱。
其他三人闻言，惊恐不定的立在了原地，而赵明海扫了他们一眼之后，这才继续说道：“你不仅要道歉，道歉之后还要赔偿我们的损失……”
“嗯嗯……那是，那是。”在赵明海冷冷的注视下，武朝阳心里不由一虚，带着些讨好之意说道。
“医疗费、陪护费你们是必须出的，除此之外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你们也要出。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也不问你们多要，就按四个月算，你是知道的，我的小四轮一月能赚一千五，四个月就是六千，精神损失费最起码每人两千，也就是说这三个人每人除了医疗费、陪护费，你还得每个人给八千块……”
这个时代当上万元户，都有机会登上报纸的！八千块绝对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了！武朝阳原来的打算是医疗费之类的一些费用，杂合起来，每人给个千儿八百的了事。
赵明海居然一下子要这么多！“啊！”他脱口而出，心里恍然，原来缩头也是一刀。
赵明海却不顾他的惊讶，他就是要狮子大开口，要的他们肉疼，随即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愿意，那也没什么，反正我报了案，现在刑侦科应当去调查了，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去，到时候法庭上再要求赔偿就是。该怎么做，你想一想。”
赵明海这话的意思很明白，这笔钱你要是不给，你就不仅会进去，而且还会让法院判决你出这笔钱。
这里的得失武朝阳是算的清的，他也清楚软的、硬的，今天都不行了，赵明海是吃定他了。
也因此闻言，他脸色红了一阵，白了一阵，不过他也清楚赵明海既然报了案，那最好是在调查前把这事摆平，因此脸色红、白了一阵之后，他沉声说道：“赵兄弟，这事就按你说的办了，不过，我能打个电话吗？这里就有。”
这笔钱，武朝阳当然要石学民出，这个事也要石学民出面周旋。
赵明海清楚武朝阳要做什么，他也不怕武朝阳跑了，深吸了一口气，抽了抽鼻子，说道：“随便。”
武朝阳匆匆而出……
……
西南角的别墅里，石学民正一边晃着酒红色的葡萄酒，一边等着武朝阳的信。
把杯中的剩酒一饮而尽，正感受着葡萄酒的甘醇之际，电话铃声响了。
石学民顺手把酒杯一放，拿起了电话。电话拿起的那一刻，武朝阳的声音就匆匆的传了过来：“石哥，他报案了，现在刑侦科可能已经调查完了。不过他也与我谈了，这事可以了，只是要咱们出住院费、陪护费，另外还要给每人八千元的误工费，什么精神损失费！”
石学民最看重的就是钱！闻言心里立刻算了一下账，这下子只怕没有三万块钱过不去！
而他愿意出的钱的数目其实也和武朝阳想的差不多！这是这种事的行情。
他万万没料到赵明海所要居然是他预想的十倍！
第119章 不得不低头
“这他娘的是把我当冤大头宰了！”
石学民心里立刻怒火咆哮，大声斥责道：“你没给他点厉害看看，事情怎么办的！”
闻言，武朝阳心里有苦说不出……沉默了一下，才懦懦的、含糊的说道：“石哥，我没弄了他。现在怎么办？”
石学民是清楚武朝阳的实力的，所以才招揽他，他没想到武朝阳居然亲口说弄不了赵明海！
他明白他以前是低估赵明海的实力了……但现在已经不是琢磨赵明海的时候了，球现在被踢到了他这边！
“没用的东西！”
他心里狠狠的咒骂了武朝阳一句，在这一刻他真想放弃了武朝阳。
然而他也明白他不能！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这样做不仁义，传出去，以后没人替他做那些脏事，也不是因为他手下像武朝阳这样的人并不多，更是因为这件事是他指使的，武朝阳要是被抓了，极有可能把他咬出来，而他若是不管，按武朝阳的性质，他敢肯定，武朝阳一定会把他咬出来！
用这样的人就是这样，是一把双刃剑！
利弊得失在石学民心里一瞬间就完成了计算，“哦……你等着，我过……我派人送过去，你问问他能不能少一点，他妈的，他要的也太多了！”
一时之间他是想自己过去的，但转而一想，这样做就完全暴露了自己，他还是不出面的好。至于爆粗口，则是因为他再也忍不住了！
“嗯，我这就去。”电话那头武朝阳匆忙的说道。
只是不等武朝阳说完，石学民已经“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上了。
随即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双手往后拢了下头发，然后却再一次的拿起了电话，拨起了电话号码。
对于当事人报案后，怎么解决这事，作为非专业人士，石学民并不是很了解，因为他没有从实践中学习过，在遇到这件事之前他的人生一直是顺风车。
电话接通之后，石学民已是笑道：“姨夫，有个事，你得给我帮个忙……”
电话挂上之后，石学民终于死了心，因为他姨夫告诉他，在此情况下，程序既然已经开始，要想撤案，必须报案人提出申请，提出申请了，公安局那边的审核才能开始，只是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
放下电话，人生第一次的逆风终于让他忍耐不住，他狠狠的跺了跺脚，在客厅转了两个圈子，然而理智告诉他，他还是不能放弃武朝阳。
最后他掐灭了烟头，向卧室走去，然后打开了床头那长方形的、笨重的保险箱。
……
让人把钱送走之后，石学民也好像冷静了些，再一次的拢了拢头发，走进了他的书房……
一根烟点燃之后，石学民的神色平静了下来，眼神也冷静了下来，甚至冷静的有些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