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海得意的把甲鱼提了起来，心中更是感觉到有了一个他大展手脚的地方，一个让他大快朵颐的地方。
提着甲鱼尾巴进了院子，大黄便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而这时他们家的院子早已与以往不同了，锅屋已改成做豆腐的地方，三根木棒架着一个架子，架子中间是纱布，下面是一个大瓷盆。此时浆水正从纱布里淋漓而下，滴进大砂盆里。
院子里摆着两个大黑瓷缸，以前赵士礼装粮食、腌咸菜用的，只是现在已经泡满了黄豆。小青骡子正在磨盘上转着，嘴上套着笼头，赵士礼正往磨里添着泡好的豆子。
至于厨房，当然只能露天了，此时枣树下，赵明兰正切着白菜……
“姐，给我刀使使。”来到赵明兰身边，赵明海轻松的说道。
“干什么？哪来的老鳖？”
“炖老鳖吃！二蛋他们扔的，我捡来的。”赵明海简短的回道。
“弟，你怎么净喜欢吃这些东西！这个一股子土腥味，可难吃了！”赵明兰嫌弃道。
赵明海喜欢吃蚂蚱、知了龟在她眼里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当然在其他人眼里也是这样。这因为这时候人肚里没油，好东西的标准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有油，甚至瘦的猪肉都不被认为是好东西。
“你不会做才不好吃！这个我来做，你多剥些葱、姜、蒜苗。”
“咦，你会做菜？”
“我估摸着怎么好吃怎么做！”
“好吃！”
“嘿嘿。”
……
人的口味其实是很难改变的，赵明海虽然自认为自己炖的老鳖色香味俱全，但赵士礼、赵明河、赵明兰几人心里都是不适应，因此每人只是吃了一小块，便感觉反胃，不吃了。
见此赵明海不再客气，一扫而光。吃过饭，赵明海把一个小烂篮子往粪箕子里一塞，再把粪箕子一背，拿了把镢头，直奔东沟子而去。
赵士礼没有阻拦，一是现在是农闲时间，出大力的活没有；二是推豆腐、晃浆水、喂骡子之类的小杂活用不到赵明海；第三则是他觉得赵明海逮鱼摸虾也是正确的，毕竟吃了这些，就能少吃些粮食。
当然也是因为他现在不舍得让赵明海干这些零活。
第64章 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
东沟子是一条浅溪。此时沟坡上的野草早已被霜打的枯黄、苍白，但是下面水草依然碧绿，溪水已下，但浮冰却并没有跟随而下，零散的挂在草颗上。
而还靠近溪水，赵明海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腥气，而且他还闻到这些腥气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有的似乎带着浓郁的血味，有的较为平淡，还有的带着很浓的土味，有的鲜味较腥味明显……
味道多杂，不过这一次赵明海并没有揉他的鼻子，现在揉鼻子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他控制味觉的开关，根据鼻子嗅到的腥味的浓重，赵明海在东沟子溜了一圈，然后在一处长满水草，挂着浮冰的浅坑停了下来。
浅坑不过十来公分，闻着腥气浓厚的地方，赵明海直接站在岸边用粪箕子一抄，下一刻鲫鱼、死鱼皮子、沙趴、麦穗，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了粪箕子里……闻着有土腥味的地方，赵明海伸手一探，一个圆滚滚的甲鱼立刻被他扣了出来……
……
傍晚时分，赵明海提着一小桶的杂鱼，加上两只甲鱼，十来条黄鳝回到了家里，推门而入之际，大黄立刻迎了上来，尾巴摇摆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
而后赵明江、赵明湖、赵明河几个也围了上来，“逮这么多！”“正好熬鱼吃！”“小妹，快摘鱼！”随后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议论声中，赵明湖把鱼倒入了瓷盆中，赵明敏、赵明兰围了上来，开始捏小鱼的肚子，挤出鱼的内脏。
赵明海也围了过去……
捏着捏着，赵明兰突然抬起头说道：“弟弟，你知道吗，明山大哥从矿上回来了，给咱小叔带来了个高级的东西，叫什么收录机，能放什么磁带，听着可过瘾了，晚上你去听听。”
这个时代其实已经有电视机了，但是只是在城里，因为农村还没有通上电，而收录机可以用电池带，且又是新出现的玩意，与原来录音机相比，放磁带，不论听评书、还是听歌，可以一次听个够，不像录音机听评书只是一段一段的，这在赵明兰眼里简直是高档之极，因此说话之时，小脸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惊赞与羡慕的神色。
而不等赵明海回话，赵明河在锅屋里接话道：“妹，你回头你问问明山哥多少钱，价格合适咱也买一个。”
赵明河这话要是在以前，会被人认为是吹牛，但现在他已经今非昔比，卖豆腐一天他能挣个七八块钱，好的时候甚至十来块，比赵明江、赵明湖哥俩加起来都多。
因此闻言，赵明兰一下子兴奋的抬起了头，向锅屋里匆匆喊道：“二哥，真的！”
“真的！”
……
“汪汪汪……”
赵明河话音刚落，大黄突然叫了起来，赵明海转头一看，只见赵士公正走进来。
“士公叔。”赵明海、赵明湖几个起身打了个招呼。
“你们坐、你们坐……”
赵士公一边笑着，一边掏出了烟，让给了赵士礼，然后向锅屋里喊道：“老二，给我称二斤豆腐，记在账上，回头让你婶子送黄豆来。”
“好嘞！”
“明海晚上到我那喝酒去，跟你商议个事。”
“哦……行……”
……
提了二斤鲜鱼，赵明海跟着赵士公去了他家……所谓的事情就是赵士公想请赵明海帮他竞选村主任的。
之所以要请赵明海帮忙，其实有三层因素，一是赵士公深知，没有赵明海的支持，在李围子村他干不动；第二则是赵明海现在在李围子的名声如日中天，他想让赵明海在村民跟前帮他说句话，支持他干之类的。
最后一点则是因为赵明豪，赵明豪也流露出了相干的想法，赵士公想把赵明海拉到他这一边，最起码也要请赵明海不偏不倚。
对于谁干，其实赵明海不在乎，但偏向赵士公，他又觉得对不起赵明豪，因此只能答应两不相帮。
而到了第二天上午，赵明豪也把他请了过去……新年闲人多，空闲也多，喝闲酒的也多，往后的时间里，村里的青年喝闲酒时，总是要把赵明海请过去。
炮竹声起，儿童喧闹，渐近年关，村子里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但是最热闹却属赵士智家，因为他家有收录机，有《薛刚反唐》《杨家将》《呼家将》等磁带，这些乡下特别爱听，在赵士智这里又能听得过瘾，因此赵士智家渐渐变得门庭若市。
不过这也带好了赵明河的生意。这些人听完评书后，往往懒得或者来不及做饭了，就顺便到赵明河那里买一块豆腐，回家用葱花、咸菜的一调。
如此炮竹声起，一年又过。大年初四，按习俗，接亲戚，赵明海去了高山前村，去接赵明慧。赵明慧当然没回来，他姐夫也去接亲去了，于是赵明海婉拒了赵明慧的留饭，直接回了李围子，并决定以后再也不来接赵明慧了。
回家后，赵明海将这一趟的结果告诉了赵士礼、郑桂枝他们，赵士礼、郑桂枝几人闻言一如既往的沉默了，只有赵明兰把锅盖一摔，恨恨的说道：“死妮子，就是怕咱沾补她，还不知道咱家和以前不一样了，哼，不来正好！”
“就你话多！”郑桂枝瞅了赵明兰一眼。
晚上赵士公又来找赵明海喝闲酒，不过这是真正的闲酒，因为他昨晚看夜巡逻，扛着土枪，在村头打了两只野兔子……
赵明海一听，也来了兴致，酒后跟着赵士公、赵明净几个拿着手电、扛着土枪，往山坡而去，路上遇到了巡逻的赵士智、李守成、赵明英。
只是一个寒暄，众人便各走各的……这时山上的野兔子还是有很多的，一般晚上出来在路边吃麦苗子，但是被手电一照就会一动不动。
这时赵明海的鼻子派上了用场，闻到气味，用手电一照，就会看到一只野兔子，睁着大眼睛，警惕的一动不动，这时赵士公便会放枪。
可惜的是这时的土枪是散射的铁珠，喵的准了不一定打的准，但一晚上也收获了五只兔子。
本来雪后才好打兔子的，因为雪地会留下兔子的脚印，好追踪，赵士公几人没想到今天居然也会有这样好的战果，直呼过瘾，大赞赵明海眼尖，眼看时间晚了，这才回去，给赵明海分了两只。
这么晚了，天又冷赵明海也不想提着野兔子直接回了杂物房，然后就睡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隐约间他突然听到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第65章 失窃
赵明海猛然惊醒，挺身坐起，侧耳聆听之下，感觉乱糟糟的声音竟然来自他家里，同时隐隐间听到了哭泣声。
他急忙穿衣……，而只是堪堪系好腰带，门口处就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是赵明岭的声音：“小四、小四……”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意，“难道是赵王氏……”一个念头突然在赵明海心里泛起，他急忙拿起了顶着木门的长棒，打开了门。
“小四，俺家被偷了……”门开之际，赵明海就听到了赵明岭的声音。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候闲人多，而且穷，人要穷了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因此偷窃的情况实属常见，哪个村子一年之内总有几家不幸中标。而且又不是自家被偷，因此此时赵明海很淡定，平静的问了句：“被偷了什么？”
“驴子、好几头羊，还有俺哥刚买的收录机，俺爹本想三月初八大会，把驴和羊卖了，换头牛的，小四，你快去看看……”赵明岭急匆匆的说道。
“我去有什么用！找我做什么？”
赵明海心里嘀咕着，但又觉得赵士智好歹还是与他有些血缘关系，这样的话说出来、传出去其他会说他不讲远近，刻薄残忍——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外人也会安慰一下。
因此赵明海没有说话，转身关上了门……
……
当赵明海与赵明岭来到他们家的路口，远远的就看到赵士智家门口手电筒光芒乱闪，透过乱闪的光芒，赵明海清晰的看到赵士智家门口围满了人。
赵明金与赵明英作为村联防队的队长与副队长也在人群里，因为赵士武的下台，他们低调了许多，又因为被赵明海锤过，他们害怕赵明海，但有机会，还是愿意给赵明海添麻烦的，因此当看到赵明海与赵明岭过来，赵明英立刻说道：“明海来了，明海来了就好了！他本事那么大！”
而此时赵士智媳妇正坐在地上拍膝痛哭，赵士智正心如乱麻，加一肚子黄连，毕竟一头驴子，五只大羊，再加上新买的收录机，价格比一头牛都值钱，这个时候对谁来讲都是一笔大的损失。但偏偏今天正是他值夜巡逻……
因此下一刻他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一下子窜到赵明海面前嘶哑道：“四，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赵明海没想到赵明英还敢对他使坏！把这个难事硬压给他，想让他出丑，此风不可长也！何况已经与他们一家撕破脸了脸！
下一刻，赵明海一个健步跃到了赵明英的跟前，在他的腰带处轻轻一扣，把他轻轻举起，然后往外一踹，赵明英腾空而起之际，他已大声喝道：“你这个联防队是长怎么当的，出了事就这么看着！”
说罢，一转身，拧着赵明金的黄大衣，微微一使劲，就把他提了起来……
而在此时群防群治的治安管理模式下，赵士礼家失窃，赵明金、赵明英确实是有责任的，只是两人都已经打算不干了，也是干不了了，这次在心里觉得像是没事一样。
但是赵明海这话提醒了他，他可能会因为这事受到处罚的，每月几块钱的工资可能被扣了，而且凌空而起，脚不踏地的感觉，也让他心里特别虚。
“明海、明海，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我这就去派出所，这就去……”感觉着赵明海的澎湃之力，赵明金慌里慌张的说道。
“哼！”
闻言，赵明海把手往外轻轻一推，赵明金立刻踉跄了几步，然后撒腿就跑。
众人见赵明海生气，场面一下子寂静无声。
而赵士智、赵明峰、赵明岭一家子人之所以在第一时间没有报警，赵明英、赵明金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报警，是因为这时地方上警力薄弱，破案率极低，国家在1983年才开始充实警务力量。另一方面则是活生生的现实，隔壁曹庄曹瘸子的公驴去年被偷了，现在还没动静呢！
两村山路相连，曹瘸子与李围子村的人相遇时，谈起这事就两眼泪汪汪。
也因此根本没有人在意赵明金、赵明英是否去报警。不过从赵明海这一番动作中，所有人都知道赵明海生气了，原因可意会，不可言传，慑于赵明海的威势，场面一下子寂静了。
额尔，李松浦才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先找找吧！找到找不到的，也得弄出点动静来，不然那些混账还以为咱村随便来、随便走呢。明海，你跟着，不知道那伙人有几个，咱别吃了亏，你看行不？”
李松浦这话是死马当活马医，也是亡羊补牢，这倒给赵明海解了压，这种力赵明海愿意出不然没有人情味，于是点了点头。
而在这时，人群里已经开始议论纷纷：“松浦说的对，就该弄出点动静来，吓吓他们。”
“哎，只怕也下不住，这事落到谁家谁倒霉！”
……
听到这里，赵明海心里突然一愣——要是贼偷到了他家呢。
这个几率赵明海认为是有的，而且很大！毕竟赵明河整天赶着骡车四林八村的卖豆腐，行迹太招摇！
“会不会就是来偷俺家的，不好得手，转换了目标，或者走错了门！不管怎样，这个隐患应当尽量铲除！”
心中想着，赵明海揉了揉鼻子，山羊的膻味，驴子的尿骚味立刻清晰的传进了他的鼻子里。
略微一思索，感觉这伙盗贼既然偷了就要销脏，这东西也只有城里人能吃的起，那么销脏点一定靠近城里，赵围子村附近只有两个县城，一个是东边的六亭，一个是南边的两山口，六亭较近，盗贼大概率的不会舍近求远，而且羊膻味、驴骚味也是往东边去的，因此随即赵明海说道：“明岭哥，你跟我去东边找找，我觉得往东走的面大。”
“我也跟你去。”赵明豪上前说道。顺手在赵士礼门旁拿了把粪叉子。
“我也跟你去。”赵士公也挺身而出。
赵明湖则默默的走到了赵明海的身边。
“明峰，你找几个人去南边瞧瞧去。”下一刻赵士智喊道，眼泪在他眼眶里直打转。
第66章 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