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忧欢
这时所谓的牲口槽就是大青石！这个东西在别的地方或许珍贵，但在这山窝窝里并不值钱，牲口都分了，还留着牲口槽干什么，赵士武也想修补一下已经破碎的声望，于是很挺快的答应了赵士孝、赵士明等人的请求，并放话，谁要牲口槽谁自家去拉。
说完之后，赵士武、赵士功、赵士智等人再也没有心情在这里掺和，怏怏的往家里走去，至于赵明金，被赵明海窝的厉害，没脸继续留在打谷场，已早已回家了。
而牲口槽之所以是拉，是因为一块青石板三四百斤，不是寻常人能够弄动的。
因此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去拉平车，拿杠子与绳。他们是想两个人或三个人抬，然后拉回家。
赵士礼也是如此，把小青骡子牵回家之后，在门口的榆树下一系，从屋里搬出车轱辘，放下平板车，吩咐赵明兰看好骡子，喊了赵明江就往打谷场而去。
毕竟谁拉是谁的，赵士礼想拉个好的，还想多拉一个，以后再买头牛，好能用的着——在他心里，自己有四个儿子，以后成家立业，家里有三口牲口，一具犁，不算过分。
当然这也是赵明江、赵明湖有了来钱的路子，让他的人生目标大大的扩大了一些。
把平板车拉到打谷场之后，赵士礼又喊了坐在杂物房门口，正与赵明豪、赵士公说话的赵明海……
当赵明海与赵士礼、赵明江、赵明豪、赵士公等人走进牛圈时，牛圈里，抬青石板的抬青石板，用撬棍撬的用撬棍撬，合伙掀青石板的掀青石板，抬石板的抬石板，已经乱成了一个马蜂窝。
牲口槽一般由五块石板组成，两边以及下面三块大的，左右两边小的堵石，当中用槽沟卡住。
赵士礼早已相中了那个一米半长的马槽，晃了晃，只是些微的晃动。
“咱爷仨一起把它拔出来。”见此赵士礼扭头对赵明江、赵明海喊道。
左右堵石不大，爷仨站在一起挤都挤不开，“爹，你让开，我试试。”赵明海说道。
说话之间，赵明海走到堵石前，双臂轻微一用力，伴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摩擦声，堵石被赵明海轻轻的拔了起来。
赵士礼一愣……而这时赵明海已经走到长板石的另一头，然后猛然一抬。还是伴随着一阵摩擦声，长板石被从沟槽里抬了出来。然后赵明海扶着青石，来到青石板的中间，试了试，然后腰部往青石板中间一靠，右臂揽过青石板，在往青石板下一抠，腰部试着使力，下一刻赵明海就站了起来，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去。
而这样的石板，都是其他社员都是两个或三个青壮劳力抬的，杠子都压的“咯咯”作响，现在赵明海一个人就驮动了！
牛圈里的社员们一下子愣了，随即眼里露出了惊赞之色，甚至比赵明海挫败赵明金还震撼，毕竟这样做，让他们对赵明海的一身力气有了清晰明显的感触！
“明海劲真大！”
“怪不得……”
“赶上一头牛了！”
……
随即牛圈里众人议论纷纷……而赵明海这样做其实半是因为现实，半是因为故意。
现实是赵明江本来就体弱少力，而赵士礼年纪大了，力气也跟不上，如此碍手碍脚的，还不如他自己办了。
第二是赵明海清楚他这身力气该显露的时候就得显露，显露了就能达到震慑的效果，退去很多暗中的麻烦，以后有什么糟糕事别人就不敢往他家头上扣！
当然这里赵明海其实是针对赵明兰武的，他觉得赵士武被窝了这口气，有可能对他，甚至是赵士礼他们进行报复。
亮出这身力气，赵士武再对他们施展鬼域技俩时，赵士武认为他会先掂量掂量。
“这回士礼叔终于能站直腰了！”
……
议论声里，赵明海、赵士礼、赵明江把两个牲口槽搬回了家。
而赵明海刚刚把最后一块青石板放到地上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是赵明豪的声音：“明海，明海，给我搭把手。”
“行，三哥，我喝口水。”说话间赵明海接过了赵明兰递来的大铁壶。
这时的赵明兰一双眼睛已经笑成了一对弯月。
……
“我让你嫂子去炒菜了！装完牛槽，咱弟几个喝喝。三叔，回头你过去！”
“我不过去了，你们年轻人喝酒，我这年纪大的就不跟着参与了。回头我还得把牲口槽支起来。
……
“既然嫂子炒菜了！那我不客气了。”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我还让你嫂子去蒸三锅白面馒头，你放开肚量吃。”
……
当赵明海、赵明豪以及赵明豪的二哥赵明杰等人，把牛槽拉回赵明豪的家时，赵明豪的堂弟赵明伦正在割赵明豪家那只芦花大公鸡的脖子！
……
“哈哈，今儿个真是痛快！”
“从没见赵士武、赵明金这个样！”
“赵明金这回不能了吧！都不好意思在场里呆了。”
……
“他们做事不道义！”
……
“怕什么，他们做事不道义，到哪里咱们咱们都有理。”
……
赵明豪、赵明伦、赵明杰、赵士公等人议论之际，张小翠端着芦花公鸡块走了进来……
而与此同时，李围子村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今天的事情，谈赵士武等人的不对，谈赵明海的出头以及力气，谈赵士武一帮子人的受瘪……
绝大多数人对赵士武一帮子人受瘪，心情是高兴的，对赵明海是震惊的，同时隐隐约约间感觉李围子这片天开始变了。
不是要变，而是开始变，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清晰的知道赵士武在李围子村说话不一定算数了。
“李围子村以后只怕要由他们一帮子人当家了！”最后几乎所有谈论的人家作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因为看上午的事情就可以知道，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赵明海一帮子人不同意，这个事就不一定成。
当然此时在赵士武家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赵士武家的大圆桌边，赵士武、赵士功、赵明金、赵明英、赵明熊五个人围成了一个团。
桌上没有什么好菜，只有豆角、茄子之类的家常菜，再配盘酱豆炒鸡蛋。
酒倒是有的，寻常的高粱烧。
第38章 找人
“吱”的一口把一酒盅酒闷下，赵明金猛的把酒盅往圆桌上重重一砸，赤红着眼睛，向赵士武说道：“二叔，你说这事怎么办？我咽不下这口气！”
威严扫地，赵士武更是咽不下这口气。而且他还知道这种事最好是尽快的找回场子，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挽回面子！时间越久，再找茬找事，赢不赢的都会落个小肚鸡肠的名声。
总而言之，隔夜变数多，最好报仇不隔夜！
也因此上午在打谷场出现变故时，他甚至想到让公社来人，随便找个油头，寻衅滋事、破坏公共秩序之类的把赵明海与赵明豪带走，修理一番。
这并不是不可能，因为这时的法治还不健全，公社的人这样做无可厚非！
但是当时一来事情起的仓促，他没有时间；二来又考虑这样做，极有可能自投罗网，所以才忍住了。
至于报警，赵士武却是没想过。这是由现实情况决定的，一个坝子乡只有三个干警，人手严重不足。又没有妖妖灵，交通不便，跑去报警，等他们来时黄花菜都凉了。
现实情况决定了这时的乡下人打架斗殴，只要没有死伤，就没有报警的习惯。也决定了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只能是野路子——拳头。
但是现在他们一帮子人的拳头却杠不过赵明海，赵士武其实也没什么好法子，闻言不由的沉默了！
而赵明金却是个急性子，见赵士武不是话，脱口而出道：“明天我去开河，把小四叫过来。”
赵明金的四兄弟赵明铁，绰号“四黑熊”，力气比赵明金还大！现在在开河煤矿上班。
而赵士武闻言，也抬杯喝了一盅酒，然后才说道：“你觉得你和明铁一起能打过明海不？你有这个把握吗？”
赵士武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只是有这个担心，所以才没有说出口，毕竟要是赵明铁再让赵明海给揍了，他维持秩序的基础就完全坍塌了。所以他不敢冒然，要动也是谋而后动。
“这个！”
想到与赵明海交锋时，赵明海身上爆发出的沛然之力，赵明金有些犹豫了。
“要是你和明金合起来打不过他，这李围子村就没有咱说话的份了！要想折他，下次必须想圆满了。”
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赵士武直接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但他最后一句话，却引起了赵明金的思索，他“诶”了一声，粗壮的眉毛一挑，然后说道：“二叔，你看这样怎么样？咱去请涧河东的孙金龙，他和我有亲戚……”
孙金龙的名声赵士金是知道的，毕竟孙金龙会武的名声在小小的坝子乡传了很久。而孙金龙和赵明金有亲戚，赵士武是知道的，孙金龙的母亲与赵明金的母亲是堂姐妹，都是曹庄人。
这邀请亲戚朋友来助拳，在乡下也是规则之内的事。
赵士武闻言，老眼一亮，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行，你去试试，买点东西，回头我给你报销！”
“行。”赵明金大喜，端起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
下午两点多，赵明海才从赵明豪家回去，只是回去的路上赵明海不见一丝酒意。
至于其原因，赵明海可以大致的感觉到，一是他的饭量增大后，他的酒量也随之增大了；第二则是可能是他年龄的缘故，赵明豪、赵士公等几个人并没有故意向赵明海灌酒。
……
破旧的木门开着，新分到的小青骡子正窝在门口榆树的树荫下，大黄狗蜷缩在小青骡子的肚皮边，破旧的木门敞开着……
赵明海进院子一看，只见院子南墙根处，赵士礼和赵明江已经用石头铺了底，此时两人光着膀子，正在锅屋的枣树荫下吃着饭。郑桂枝、赵明敏、赵明兰端着碗，正站在锅屋檐下喝着汤。
“弟弟，你真厉害！”看到赵明海，赵明兰脱口而出，同时小脸上流出了浓浓的笑意。
“四儿，你吃饱了没？”郑桂枝温婉的笑道，眼神里也满是笑意，只是笑意里却有一些担忧。
习惯了顺从、屈服的生活，赵明海这样的反击固然让她一时间心潮澎湃，可是却也担心赵士武的报复！
“娘，我吃饱了。”赵明海回道。
而下一刻郑桂枝就说道：“四儿，这下赵士武他们可把咱恨死了，你可要小心，就怕他明的对付不了你，暗地里给你使坏……”
赵明海明白她的担忧，但是不知怎的，他并没有反感她的没有见识，相反心里却感觉暖融融的，耐心的听郑桂枝说完，赵明海才开解道：“娘，我知道，跟明豪哥几个人喝酒，商议的就是这个事。”
听到这几个人拧成了团，郑桂枝顿感人多力量大，心也放下了一些，“哦哦……”她笑着回应着。
而赵士礼的心情其实和郑桂枝是一样的，有喜也有忧，听了赵明海这话，心里顿时敞亮了许多，随即端起眼前的菜汤，“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把嘴一抹，说道：“四儿，咱装食槽。”
“爹，你扶着就行了。”
赵明海说完，提起铁壶，“咕咚咕咚”喝了半壶凉白开，然后走到青石板中间，弯腰缓缓搬起。
纵然在上午赵明海卸下青石板时，已经见识了赵明海的大力，可是此时看到，郑桂枝仍然禁不住说道：“俺四儿……”
话没有说尽，但是脸上眼里已经尽是骄傲。
……
有赵明海在，食槽又有槽沟，简单的拼装，只是一会儿，食槽就装好了。
随即爷仨洗了洗手，赵明敏又给他们三个倒了碗茶，赵士礼一边看着食槽，一边喝着水，水尽之时，对赵明江说道：“小二，回头你牵着骡子去放，再割点草，这样长的快！”
“嗯……”赵明江痛快的应了一声。
赵明江话音刚落，伴随着“嘟嘟嘟”的拐杖敲地声，赵王氏上身斜襟大拐子，下身宽腰裤，缠着绑腿出现在了门口。
而甫一进门口，赵王氏就扯着嗓子嚷嚷道：“老三，你说说，你们一家人安的是什么心，就不能看你兄弟好！”
这气势汹汹又突如其来的一句，把赵士礼搞懵了，但是随即他就明白了赵王氏话里的意思，在这次分牲口事件中，赵士智确实没得到便宜，甚至是吃了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