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华在这时候快速说道：“师公，他是后勤处处长谭国华。”
“一个小小的处长！也敢拦我们的路？你可知道我还在厂内挂着副厂一职？”黄建军冷眉横对，不屑开口。
李怀德更是眼底阴鸷，沉声道：“谭国华，怎么着？谭家人？难道不认识我李怀德？我可还没退休！”
“怎么？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死了？”杨为民也随之开口表态。
郑富强更是冷哼一声，道：“要是搁打仗那会儿，老子非把你们都突突了！什么东西！”
郑秀玲声音也随即而来：“我们只是老了，不是死了！后勤处处长？这四九城，随便扔出去一块砖头，都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砸死一初级，你给我让开！”
别看郑秀玲是一女人，但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往往更狠，郑秀玲这话更是没有任何顾及，要知道现在在大会议室被为难的郑庆平可是她亲儿子。
随着一行十二位老领导先后开口表态，对面谭国华额头上早已经渗出细密的汗，至于他身后的那些早就垂下了脑袋，好似要在地面上找到一条缝似的。
“李部长、黄……”
“怎么？还想拦着？你记得冯家吗？”
黄建军这话一落，谭国华身后那帮副处立刻快速跟谭国华拉开了距离，其实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黄建军比李怀德这位还在位的副部更可怕。
谭国华吓得脸都白了，他当然知道冯家。
“哼！”
一众十二位老领导冷哼一声一甩手，吓得对面谭国华朝后退了一步，一个趔趄差点儿坐在地上。
看着快速朝三楼而去的黄建军一行人，谭国华脸色再白了一分：“完喽！这下老曹捅了大篓子喽！不行，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第479章 微妙的平票
谭国华匆忙跑回办公室开始朝外拨号，至于刚才跟在他身后的那帮副处，他哪还有心情管。
随着电话接通，谭国华快速跟电话对面讲了讲刚才的情况，等他讲完，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有一道苍老的声音随即传来。
“你自己去纪委那儿吧！坦白一切！别牵联你大哥大姐他们！”
听着电话内再次传来的“嘟嘟”声，谭国华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椅上，犹如一只软脚虾，随即又像是疯癫了似的抽了抽，苦笑。
“一家子开会，你们非要我配合老曹那边去试探郑庆平，这下好，郑庆平没试探出什么，反倒是把李怀德和黄建军招来了！我成了第一个牺牲的炮灰儿。”
“不对！不对！不对！老曹要整这事儿一开始就不是冲着郑庆平去的，与秦家屯的合作我记得听谢副厂长讲过，那可是李怀德和黄建军两人当初一手促成的！这是老曹背后领导冲着试探他俩对这件事的态度啊！”
“老曹……哼！你真能蹦跶！怕不也是个牺牲品！你身后的人想必闻风也会切断跟你的关系吧？我家老爷子几乎没犹豫，呵呵！哈哈！”
谭国华犹如疯癫了似的，快速拿起电话又拨动了几个电话，然后神色颓废地再次犹如一滩烂泥坐在办公椅上不再动弹，好似魂儿被抽离了似的。
“黄建军，今儿我算是领略到了，别牵连我大哥大姐？呵呵！哈哈！我们谭家可还不如冯家呢！”
“那我就先进去等你们吧！呵呵呵！您老爷子偏心，不是让我坦白吗？那就坦白吧！”
三楼，大会议室。
大会议室内，坐着红星轧钢厂处级及以上领导，虽然都在坐着，但每个人的神态、坐姿、动作各有不同。
有垂目好似假寐的，有直视着坐在上首郑庆平的，也有随着郑庆平一块儿看向郑庆平下首一人的，还有则是平视前方，一副无所谓神态的。
一整个办公室内，肉眼可见的分成了三拨人。
郑庆平跟其他厂内领导的着装最为不同，身着藏蓝色工装，而其他领导大部分是中山装，还有一位则是身着制服，显然是保卫处的。
此刻郑庆平虽然坐在上首，面红耳赤，怒视着下首一人：“曹副厂长，我看今天的议题就到这里吧！投票也投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咱们双方平票，这项议题往后放一放吧！”
“郑厂长，别介啊！虽然咱们现在是平票，但除了弃票的几位，不是还有人一直没投吗？谢副厂长、韩处长，您两位要不再考虑考虑？”
跟郑庆平唱反调这人，平头，年纪看着略比郑庆平大一些，近五十的模样，眉毛尤为浓密，眉心有一悬针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他显然就是郑庆平口中的曹副厂长！
而被他喊到的“谢副厂长”正是人事处升上去曾给黄建军送过拜帖那位，快退休的年纪了，被黄建军拒绝后，他就有些心灰意冷，不想再掺和厂内这些事，他是没想到今天厂内会闹出这么一局面。
“郑厂长，曹副厂长，我刚才也表达我态度了，我不支持也不赞……得了！我弃票！”
他话落，大会议室内其他人纷纷朝一身着制服的中年人看去。
“韩处长，你负责保卫处，以前可能不了解咱们财政、后勤以及厂内经济方面的压力，但刚才有关情况后勤处、财务处都已经讲过了，您也得有个态度吧？”
身着制服这人神色间没有多大变化：“我现在仍属于公安系统，不归厂内管！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掺和厂内这些议题！只负责有关安保工作！”
郑庆平和曹副厂长两人深深地看着保卫处这位韩处长，两人神色间都带着不满，但郑庆平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曹副厂长，这项议题先搁置吧！平票，你再拖也是平票，改变不了什么！”
“唉！那我曹付斌还真就不信我争取不到一票，各位弃票的同志，你们都是上一届遗留下来的老领导了，应该能体谅厂内的难处，厂内财政你们刚才也听了，难以为继，若是各位后续的福利待遇受到影响，也请各位体谅！”
曹付斌话落，以谢副厂长为首的弃票那几位依然垂着脑袋或似假寐，他们就是一群即将退休的，曹付斌的威胁他们听得出来，但更分得清怎么对他们有利。
最主要的是这群人最会拿捏平衡，现在曹付斌和郑庆平平局，是他们这群弃票的最乐意看到的。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了僵局。
曹付斌仍在开口讲着厂内的经济状况，言语间夹带的威胁和利诱，试图从这一点入手，说服弃票中的某个人。
他的目光很犀利，看向的就是谢副厂长的位置，他俩虽然都是副厂长，但一个手握实权，一个即将退休手里无权又没有什么大背景，自然是不一样的。
郑庆平稳了稳心神，没再开口，还是那句话他能洞悉人心，知道那群弃票的老家伙不可能因为曹付斌画下的饼或口头的威胁会轻易改变原有的态度，所以他此刻看向的是保卫处那位韩处长。
而那位韩处长此刻也在看向郑庆平，只不过很快转移开了视线，目视前方，好似眼下会议室内跟他没关系似的。
大会议室外，黄建军、李怀德等一行人早已经站定，十二位老领导脸色不一，郑富强脸色更是忐忑。
“韩平安这个卵蛋，老子等会儿进去非先给他两巴掌，老谢不选边儿站就算了，他这个老家伙毕竟快退休了，韩平安这小子，老子真想进去劈了他！”
郑富强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韩平安就是他带出来的，算是他徒弟，他升任后，轧钢厂保卫处处长的位置就留给了韩平安，现在听到韩平安不支持郑庆平，自然是怒火中烧。
郑秀玲此刻反倒是比刚才上楼前要平静得多，还拍了拍郑富强的胳膊。
“老郑头，你可忍着点儿啊！我怀疑你徒弟小韩可能在等什么东西，庆平现在明显故意在拖时间，他一直喊结束开会，实际上知道没有出结果对方肯定不会结束这次会议，他故意在激这个曹付斌！”
杨为民和李怀德对视一笑，这两人当初可是也闹出来过这种局面，现在这种场面对他俩来讲，太熟悉了，不同的是原本的他俩现在换成了郑庆平和曹付斌罢了。
“老李，当初我要是有这么多老领导过来，你肯定也得被我摁下去！”
“你可拉倒吧！你以为你是小郑呢？你以为小郑用得着咱们这帮老家伙？我看秀玲说得对！你老杨退都退了，还想法多！”
“是啊！我们这帮老家伙都老喽！”
“别介！老李、老杨啊！你们可以自称老家伙，但别带上我啊！我可还不是！”
这三个反倒是凑在一块儿逗乐起来，看得出来，刚才在听到大会议室的情况后，除了脾气暴一些的郑富强，其他几位都轻松多了，包括郑秀玲在内，都在等着看郑庆平会怎么解决眼下难题。
若是一位厂长在面对这种情况下解决不了问题，或者拿不出解决方案，他们这几位自然是对郑庆平的未来不看好的！
而他们这帮人，是来撑场面的，可不是来替郑庆平解决问题的！最多在问题快要解决的时候出面抬一把。
眼看艳阳高升，时间也在逐渐流逝，会议室内又再次经历了一番争吵、讨论，并再一次进行了投票，依然是平票。
“你们这些老干部怎么不体会咱们年轻干部的难处呢！换一个供货商而已，秦家屯的东西太贵，不符合咱们厂的核心利益，影响财政开支……”
“曹副厂长，请注意你的言辞，老干部也是干实事儿的！既然换不了，你为什么非要换呢？秦家屯的农产品是贵了些，但又不是只针对我们厂提高价格……”
“我的郑厂长唉！您不负责后勤、也不负责财政，您又是技术部门出身，您不懂这方面……”
“曹副厂长，我懂不懂也不是您说一嘴的，有关跟秦家屯的合作，在我看来，还要加大，扶持乡镇企业，拉动内需市场……”
这下，会议室内简直跟吵架快没什么区别了，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没人骂脏话。
“好了，郑厂长，我不想再跟您拉扯，我申请再进行一次投票！老谢，你可是老干部了，你好好想想你的拜帖是怎么被黄建军扔出去的！”
“当初老邱父子被下，别人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谢第一时间就给黄建军送去了拜帖！他虽然在咱们厂挂一副厂，但也就是副厂，他的主要工作可不在咱们厂！你好好想清楚，再投票！”
曹付斌这话一出来，会议室内顿时为之一静，所有人都朝谢副厂长看去。
而谢副厂长则是看向曹付斌，看着曹付斌眉心悬针纹，眼底带了一抹惊容，明白曹付斌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也会知道他更多的事。
“投票吧！”曹付斌冷笑，先郑庆平一步开口。
郑庆平也不说话，会议室内第三次进行了投票。
就在众人以为会像前两次一样平票的时候，谢副厂长缓缓举手表示了支持曹付斌一方。
“老谢！我就说你会支持吧！”
曹付斌话音刚落，却见韩平安在这时候随着郑庆平举手，态度已经不言而喻。
这下，再次平票。
曹付斌看着目不斜视的韩平安，眼皮子疯狂跳了起来，眉心的悬针纹好似想要出鞘的杀人剑一般。
第480章 全票通过
谢副厂长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刚才可真把他吓一跳，现在再次平票，他也松了一口气。
“好好好！韩处长，这会儿您不说厂内议题跟您没关系了？”曹付斌冷笑，当真是咬牙切齿。
韩平安却满不在乎其态度，微微一笑道：“曹副厂长，您说笑了！我怕万一我师父知道这事儿揍我，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掺和一脚吧！”
“韩处长，您要知道……”
“曹副厂长，多余的话您不用跟我讲，正如我刚才所讲，我现在还分属于公安系统！”
韩平安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你一个轧钢厂副厂长，可管不到我！
曹付斌没想到韩平安甩出去这么一个回旋镖，并且在这会儿插到了他头上，扭头看向稳坐在上首的郑庆平，眼皮子跳动。
“郑厂长，真是好手段，但您当真不考虑厂内的财政吗？我要是把秦家屯供的货源与外面同等产品进行价格比对做成举报材料递交上去，想必您也拿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曹副厂长，这您不用问我，您若是已经做好了有关举报材料，尽管递上去好了！您刚才不也说了，我出自技术部，不懂这些！”
曹付斌一口唾液没咽下去，直接咬到他自个儿舌头，疼的他眉头都紧蹙在了一起，悬针纹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川”字。
听着会议室内此刻完全变成了针锋相对，两人的言谈都开始变得露骨起来，黄建军、李怀德等十二人的笑容反倒是多了，尤其是郑富强。
“好小子！这小子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有这个脑子？难道是算到了老谢会反叛，所以一直在等着？”
“老郑头啊！这下棋你跟我下了这么多场，还是没下明白啊！棋得一步步下，谁能一上来就将军不是？”杨为民呵呵一笑，拍了拍郑富强的肩头。
“老杨这话说得对！小韩这一步走的，应该是被小郑安排的，专门用来堵今天变局的！”李怀德也点头道。
李怀德一开口，杨为民原本的神态也变了变，因为他跟李怀德那一次“下棋”最终还是被李怀德赢了，李怀德最后的一步棋直接让他扫厕所去了。
黄建军看了一眼两人，也不插话，反倒是回身对郑秀玲竖了一个大拇指：“秀玲姐，您教的好啊！别看小郑不急不徐的，曹付斌这些招数他可都迎刃接下了！”
“秀玲，你这孩子真不错！老李头，算你有眼光！我老杨这次没白来！”
“切！我李怀德什么时候眼光差了？”
“那倒也是！要不然我不能扫厕所！”
杨为民这次没反驳李怀德，眼神还忍不住飘向黄建军，忍不住想起来他们第一次进厂时，他一通乱忙活，而李怀德却一头扎进食堂找上了黄建军。
听着这两人的互相调侃，郑富强等人都莞尔一笑。
因为他们十二个人在这边的原故，可没有非要傻乎乎地朝大会议室这边跑，厂内的主要领导除了一个谭国华此刻可都在大会议室内。
“那咱们是不是该进去了？”郑富强看了一眼艳阳，问道。
“老郑头，你甭着急啊！这两人手里，小曹棋子走的差不多了，小郑这边可还游刃有余，对面都要将军了，我不信小郑这边没有将小曹一军的棋子！”其中一位老领导缓缓开口。
“唉！老王头说得对！”
这两人说着，忍不住视线瞟向杨为民和李怀德，因为这两个当初就是那么走过来的，杨为民棋差一招，最后输在了李怀德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