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黄老太太又把烟枪点着了,慢悠悠说道:“找你们姐,怕是长远的事儿了,还是说一下眼下吧!说一下小勋儿……”
“妈……”陈招娣猛然抬头。
“你们还记得年前小年夜那天,你们在前院儿开会,小郑和红霞去找了我这事儿不?”
看到众人点头,黄老太太继续道:“那天,小郑跟我讲了一些小勋儿的一些事儿,招娣,这也是妈为什么让你放宽心的原因,多的我就不讲了,该回来的时候小勋儿会回来的。”
黄建军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他从王云那儿听来的消息,毕竟王云是组织安排在厂里的暗线,他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小军儿!”
正埋头的黄建军突然听黄老太太喊自己,不由抬头:“唉!奶奶,您说。”
“你这孩子,是个主意多的!你今儿跟你媳妇儿回来的晚,有一件事儿你和你媳妇儿还不知道……”
说着,就见黄老太太掏出来一个红色卡片,放在了桌面上,黄有义几人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黄建军和秦淮茹,他们知道面前的就是国庆观礼请柬,就是不知道黄老太太想跟黄建军说什么。
“你先看看这个!”
黄建军跟秦淮茹对视了一眼,也看了一眼自己爸妈、叔婶儿,这才拿起面前的红色卡片。
看完卡片上写的内容,黄建军瞳孔都不由放大了:“国庆阅兵仪式观礼?奶奶,您……”
“你到时候跟奶奶一块儿去!”
“唉!听您老的!”黄建军跟秦淮茹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多讲。
“其它就没事儿了,散了吧,老二,今儿我就住你们这儿了!”
“唉!妈!”
……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时间来到了九月初。
一个月的时间,老黄家一家子心情已经转换过来了,只不过仍然没有看到黄建勋回来。
志愿军回来后并不是直接回家或者直接来四九城,而是去先去盛京志愿军总部。
但胜利的消息传回来一个月了,依然没有传来黄建勋任何的消息,哪怕是一封信,也没有传过来,到底还是让一家子心头都又挂记上了。
黄记早餐铺。
陈招娣跟失了魂似的,时不时地看看外面,心也跟着一点点的往下沉。
“黄老二,你说,咱家小勋儿不会……怎么能还不回来呢?我看红霞那个干儿子都回来了!”
陈招娣身上的那股泼辣劲儿都消散了,更多了愁容,这一个月来,每天都在朝外看着。
“你啊!又多想了不是?何况咱妈也说了,咱小勋儿不会有事儿的!”
“但郑队长跟咱妈讲的时候,都是年前了,谁知道年后都发生什么了,我怎么能不多想?”
“不是说了吗?分批分次回来!又不是一下全部回来,还有一些要留下来帮着建设战后的北半岛呢!以咱家小勋儿的觉悟,他八成是要留下来的!”
黄有发说着,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这大概也是男人与女人不同的地方了,男人更善于把事儿藏在心里,把情感也主要付之于行动中。
“我现在倒是在想咱姐,咱姐也不知道看没看报纸,这都登报一个月了,仍然没有任何音讯。”
黄有发说的姐自然就是黄有荷了,老黄家一家子在一个月前开了家庭会之后,第二天兄弟俩就去登报寻人了,并且连着登了五天,但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也一样没有任何的消息。
夫妻俩满脸愁容,都没注意到蹬着三轮车来给送货的强子已经停在了铺面门口。
“黄叔黄婶儿,您两位想什么呢?我来给你们送菜儿来了!”
“强子啊!哎呦,我俩都差点儿忘了这事儿了!”
“强子,早饭还没吃吧?快进来吃点儿。”
陈招娣猛然惊醒似的,看到强子忙不迭站起身,两口子一块儿从三轮板车往下搬腌小咸菜儿的那些菜疙瘩。
自蔡全无接手峨嵋酒家之后,运菜疙瘩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强子身上。
“黄叔黄婶儿,我来就成,你们忙着吧!早饭我在那边吃过了。”
“黄老二,有你家的信!盛京那边转过来的!”
黄有发神色一怔,顿时激动起来:“孩儿他爸,一定是小勋儿,一定是!”
“快快快!”
陈招娣说着,一块儿走出铺面,也不管强子了,忙不迭地接过信件,两口子跟宝贝似的道了谢又回了铺面。
此刻,全国各地都有类似事情发生,黄有发和陈招娣只不过是普通大众父母的小小缩影罢了。
……
红星轧钢厂,宣传科。
“淮茹,你虽然要转到你们街道办去了,但咱们要常来往啊!我们大家伙儿都会想你的!”
秦淮茹看着瓮慧茹等一众宣传科的人,微笑点头:“放心吧瓮科长!”
秦淮茹在办公室内又跟众人客套了几句,这才随着瓮慧茹下了楼,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
“咱们新的办公楼就是洋气哈!刚搬进来半个月,我就要离开喽!”
“嗐!淮茹,您就跟姐说笑吧!你要是愿意留下,姐现在就去人事处立刻把你档案再提回来!”
“哈哈哈!瓮姐,我就是夸咱们现在的行政办公楼气派。”
现在红星轧钢厂的行政办公楼,外观可以说完全是苏区风格,坐北朝南,依然分为主楼和东西侧楼,共三层,比原来的老办公楼可大得多。
当下到楼下,双方在旗杆的位置停住了脚步,一个对视都笑了,秦淮茹扭头看着瓮慧茹:“瓮姐,小峰回来了吗?”
“没回来!”瓮慧茹摇了摇头,但脸上有笑意:“但昨个儿收到来信儿了,说他要留在那儿帮着北半岛搞建设,要跟着后面批次回来,具体时间未定。”
“这样啊!”秦淮茹脸上有了一缕愁色,因为黄建勋既没回来,也没有任何的信儿传回来。
“怎么?黄主任弟弟……”
秦淮茹摇头:“没回来,也没信儿传来!”
“淮茹,您跟黄主任和家里人说,让他们甭担心,也许再过段时间就有消息了。”
“嗯!那行,瓮姐,我就去街道办报导了,咱们常联系!”
“嗯!淮茹,过段时间,你跟姐一块儿,我要把你介绍给功勋庆功宴上的同志们认识。”
瓮慧茹已经受邀要参加在峨嵋酒家举办的庆功宴,自然是要去演唱《英雄赞歌》,这事儿她在前几天就已经告诉了秦淮茹,现在秦淮茹转去街道办,她自然是要再提一嘴的。
“成!也是巧了,军哥到时候也会过去做菜!我就不客气了!”
“是吗?太好了!那咱们到时候峨嵋酒家见!”
“嗯!”
说着话,就见黄建军这时候也从一旁走了过来:“媳妇儿,瓮科长!”
“黄主任!”瓮慧茹对黄建军点点头,“那成,你们两口子聊着,我就先回去了!”
黄建军和秦淮茹应了一声,瓮慧茹扭头又回了行政办公楼。
“军哥,我刚才听瓮姐说她儿子来信了,说要留在那边后面再回来,咱弟应该也是这样,你甭担心。”
黄建军点点头:“我没事儿,媳妇儿,你过去后,就去早餐铺看看咱叔婶儿吧!我挺担心他们的!”
“成!军哥,那我回去了!”
“嗯!”
黄建军随着秦淮茹走到了轧钢厂大门口,看着秦淮茹离开,他跟一旁老秦聊了两句,这才转身回食堂。
……
南锣鼓巷,街道办已经正式挂牌,虽然是试点,但也是按照正常工作运转的,模式依然是借鉴的沪地街道办模式。
秦淮茹转到南锣鼓巷街道办事处,主要负责党建工作,相对来说,这个职务确实没那么繁琐。
她在街道办办完一切入职手续流程后,时间也已经到中午,与在轧钢厂不同,中午的休息时间她自然可以回家,这就是办公地与家近的好处。
“那行!林主任,我下午上班再来熟悉有关工作,先回去了。”
林红霞坐在街道办主任办公桌后,对秦淮茹笑了笑:“去吧!淮茹,代我给黄奶奶道好。”
“唉!”
秦淮茹应了一声,从街道办离开,穿过主街,直朝菊儿胡同的黄记早餐铺而去。
只是等她到的时候,发现不管是铺面的门和院门都已经落了锁。
“嗯?怎么回事儿?叔婶儿去进货了吗?”
秦淮茹只好扭头回了95号四合院,还没等她走进月亮门,就听后院内传来陈招娣的怒斥。
“你这个老太太,你可真行!哪有你这样对待孙辈儿的?啊!你甭跟我装傻充愣!”
随着陈招娣的话落,高翠兰的声音随即传来:“招娣儿,你干什么!你怎么能这样?”
“招娣,你消消火气!”
听着后院传来的一道道声音,秦淮茹一双大眼睛多了一抹诧异,当走进月亮门看到众人都围在聋老太太屋门前,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言自语喃喃道:“吓我一跳!我就说婶儿不可能这样对奶奶啊!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你们不知道这老婆子有多坏!她这老婆子,当不得尊敬俩字儿!”
“今儿小勋儿来信儿了,说这个老太太那年把他和小军儿都偷偷去给报了志愿军,我大哥大嫂可就小军儿这么一个孩子啊!她想干什么!”
第239章 妯娌俩久违的笑
“但这老婆子怕是没算到,我家小勋儿早她一步在那年年初就已经报名志愿军,报了名后,他对谁都没提。”
“后来,因为资料重复,有上级找他询问,他才知道他和小军儿的资料被人偷偷送到了招募点。”
“若不是小勋儿走之前拦下了小军儿的报名材料,小军儿当年怕是也要跟着一块儿去绿江前线!我哥和我嫂子那时候可就小军儿这么一个孩子啊!万一……”
“你们说,我难道不该找她吗?她想干什么!她想让我哥和我嫂子绝后啊!”
听到陈招娣的话,不仅后院原本在劝说的众人呆愣当场,就连刚刚走进月亮门的秦淮茹也停住了脚步,一双大眼睛都带了惊怒。
王大花更是惊怒交加,她刚才还试图劝说陈招娣,现在不由泪眼婆娑,当妈的在儿子这件事上,往往比实际更加担忧。
若是小军儿也去了前线,若是回不来……若是……
一时间,王大花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驳杂的想法,尤其是一想到一个月前黄老太太的那番讲述,她打那起,就认定了黄建军能活着是黄有略这个未曾谋面的大伯一命抵一命换来的。
如此这般之下,她怎能不惊怒?
他们两口子那时候可就黄建军这么一个孩子,并且就这一个儿子还是好不容易生下来的。
“招娣,光她老聋子投小军儿和小勋儿的材料是不可能的!他二大妈,这事儿,你怎么看?”
王大花相对就冷静一些,现在理清楚脉络后,第一时间看向的是高翠兰。
高翠兰有些错愕:“大花,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知道这事儿!”
“你不知道,但你家老易,可不一定不知道!”王大花说着,越过众人来到了聋老太太屋门前。
“聋老太太,这藏在屋里真以为就藏得住了?这事儿,你是要给我一个说法的!”
“给什么说法?老太太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一直站在老太太我屋门前想干什么?翠兰,去报官,报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