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穿越,从泰坦尼克号开始 第531节

  气势如虹的飞剑在三丈外倾斜坠入地面,如万钧大石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曹长卿不看长剑,只看着一枚黑子跳出棋盒,顺着棋子视线落在棋盘上,同时伸手去拈起一枚圆润微凉的白子,微笑道。

  “我大楚有人诗文如百石之弓,千斤之弩,如苍生头顶悬挂满月,让后辈生出只许磕头不许说话的念头,真是壮丽。”

  一子落下,太安城中,国子监门口的那些碑文,寸寸崩裂。

  “我大楚有人手谈若有神明附体,腕下棋子轻敲却如麾下猛将厮杀,气魄奇绝。”

  一子落下,曹长卿微微将那枚稍稍偏移的生根白棋摆正,与此同时,所有激射向他“对面之人”的床弩箭矢都被一股罡风吹散。

  “我大楚百姓,星河灿烂,曾有诸子寓言、高僧说法、真人讲道,人间何须羡慕天上。”

  棋盘上,黑白棋子,落子如飞。

  吴家剑冢的老祖宗吴见终于出手,这位家学即天下剑学的剑道魁首,不是从城头上掠下。

  而是从外城到皇城,一道道城门同时打开,随后有一道细微却极长的剑气,从北到南,一路南下。

  这一缕剑气,有千骑撞出的壮烈声势。

  柴青山出剑后不转头,吴见出剑后仍是不转头。

  曹长卿轻声道:“春秋之中,风雨飘摇,有人抱头痛哭,有人檐下躲雨,有人借伞披蓑,唯我大楚绝不避雨,宁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篱下活。”

  剑气在曹长卿三丈外略微凝滞些许,骤然发力,蛮横撞入两丈半外。

  绵延意气层层叠叠,剑气直到两丈外才缓缓消散。

  第二道剑气出城之时,恰好有一道光柱砸在皇城门口的老人头顶。

  吴家剑冢的老家主抬手挥袖将其拍碎,脸色苍白几分,所站地面更是凹陷下去,背对皇城大门的老人缓缓走出大坑,一脚重重踏出。

  从身前到太安城正南城外的御道一条直线上,地上出现的裂缝恰似一线长剑。

  这一剑宽不过寸余,长却达数里。

  刹那之间,剑气即将出城。

  曹长卿刚好落子在身前棋盘最近处。

  城门内的御道起始处,一道光柱落下,如长剑斩长蛇。

  原本跟随剑气一起出城的吴见站在城门口,手中无剑,却做了个拔剑势,大喝道:“曹长卿!来之不易,回头是岸!”

  曹长卿拈起一子,这一次不等他落子,指尖那枚棋子砰然粉碎。

  他侧面的高空,凭空出现一道雪白剑光。

  随后就是巨大的碰撞声响,如同宏亮发声在耳畔的晨钟暮鼓。

  城头城下众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只看到那袭青衫所坐之处,尘土漫天,已经完全看不清楚那一人的身影。

  等到尘埃落定,所有人又同时提心吊胆。

  曹长卿非但没有死在那一剑下,而且继续纹丝不动。

  他所在的位置,地面泥土已经被削去几尺,所以曹长卿就那么坐在空中。

  棋盘上星罗密布的黑白棋子,更是纹丝不动。

  那个双鬓霜白的中年儒士,终于抬起头,不是看向北面城门内的剑冢家主,而是转头望向南方,柔声道:“你生死都在这样的大楚,我也在,一直都在。”

  随即曹长卿他终于是说出了一句话,一句他整整二十年不曾说出口的话。

  “这个天下说是你害大楚亡国,我曹长卿!不答应!”

  在他这次一人临城之后,第一次拈子高高举起手臂,然后重重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云霄翻滚,齐齐下落。

  中原天空,低垂百丈。

  陈放听到曹长青这句话道:“斯文扫地,品行败坏,毁坏你娘名声,他这今后也没脸在见人了。”

  陈放抬头看向天空中的异象,心道:“都这样了,这世界的高手竟然打不过军队,真是扯淡。”

  姜泥沉默不语,心中有点不想救这位棋待诏叔叔了。

  这时候,一位身穿织金绣锦鸡官补子朝服的官员,身后带着六十八个人,板着脸就走上城头。

  这位官员堪堪四十岁出头,若是在离阳朝政四平八稳的永徽年间,他必然会是引人注目的存在,不惑之年,便成为正二品显赫官身的刑部一把手,如何算不得扬眉吐气。

  他姓柳名夷犹,永徽八年的同进士出身,比起殷茂春那拨大名鼎鼎的永徽之春要晚上几年,柳夷犹才学不显,家族无名,只有个很诗意的名字而已。

  但是柳夷犹的性格却被太安城调侃为茅坑里的顽石,当了将近十年的刑部员外郎,坐了将近十年的冷板凳,结果在祥符元年升的郎中,去年升的侍郎,然后在今年春,其实就是在三天前,刚刚升为离阳刑部尚书。

  他除了执掌刑部四司,名义上还握有所有离阳江湖草莽的生杀大权,暗中还负责颁发,只有归顺了朝廷,成为刑部供奉的江湖人士,才能获得的铜鱼绣袋。

  此时跟在他身后一起登上城头的人物,就人人腰间悬挂铜鱼绣袋,其中成名剑客三十六人,用刀高手十八人,拳法宗师十四人。

  柳夷犹和这拨江湖高手的出现,顿时让本就没有春日气息的城头上,又增添了几分秋日肃杀气。

  柳夷犹站到二位足以轻视王侯的武道大宗师身边,心平气和道:“刑部六十八人,愿意为你们二人争取一线机会,本官希望二位能够精诚合作,决不可让那西楚曹长卿继续在我京城横行无忌。”

  吴见沉默不语,柴青山轻轻点头。

  柳夷犹见状,毫不犹豫下令刑部供奉,出城杀敌。

  六十八名刑部和赵勾从各地紧急召集到太安城的江湖高手,联袂出城。

  如一群飞鸟掠出高枝。

  曹长卿这一次落子在棋盘角落,然后双指轻轻按在棋子上,向前推出。

  于是在曹长卿和太安城的之间,横起一条犹如广陵江般的汹涌气机。

  六十八名高手立时就像在横渡汛期的广陵江,艰辛而缓慢,不断有人气机消耗殆尽,摔落在地上。

  柴青山见此提剑掠出,一剑斩断这条气机大江。

  曹长卿右手拈起棋子放在左手边,轻轻横抹向右。

  顿时有一股剑气激荡而出,从左到右。

  曹长卿又拈子由上往下放在棋盘上。

  空中一道尤为雄伟壮观的璀璨光柱笔直坠落,从上到下。

  天地间,一横一竖,两道剑气。

  分别击中东越剑池柴青山和吴家剑冢吴见。

  曹长卿没有急着拈子,凝视棋局自言自语道:“我曹长卿亦有霸道剑。”

  柴青山手持半截断剑落在曹长卿北面二十丈外,胸口有大滩血迹。

  吴见站在柴青山身前十余丈外,肩头处的衣衫粉碎,老人伸出右手五指虚握,手中出现三尺犹如实质的雪白剑气,沉声道:“曹长卿,你当真不惜形神俱灭,也要下完这局棋?!”

  曹长卿没有回答。

  城头上的兵部尚书柳夷犹双手按在城头,双手颤抖。

  作为广陵道出身的寒士,他认得曹长卿,不在西楚,而是在西楚敌国的离阳,就在这座太安城。

  但是在曹长卿与西楚女帝姜姒在祥符元年来到京城之前,在刑部衙门无人问津的柳夷犹只认识一个偶然相逢的远游儒士,认识那个每次偶尔入京都会请他喝一顿酒的外乡读书人。

  柳夷犹买不起宅子,只得在京城东南租赁一栋僻远的小院子,那些年每次在门庭冷落的家门口,见到那个含笑而立的中年人,柳夷犹都尤为惊喜和开心。

  在官场沉默寡言的柳夷犹喜欢跟这位言谈风雅的前辈书生发牢骚,跟这位自己只知道姓氏的曹先生吐苦水。

  他醉后说过自己的座师是那位门生满天下的首辅大人,明明自己是那一届的会试头名,殿试文章更是不输那次的一甲三名,最终却只有同进士。

  他觉得是首辅张巨鹿故意轻视广陵士子,所以世人只知碧眼儿有学生殷茂春赵右龄元虢等人,从不知有他柳夷犹。

  而张首辅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他的门生,更别提视为得意弟子。

  而那位曹先生一字不差听过他的应试文章后,笑言这般文章,与年轻时代的碧眼儿如出一辙,深谙议论忌高而散、宗旨忌空而远的精髓,是好文章。

  但正是如此,张首辅才会让你跟他一般坐上多年的冷板凳,故而你柳夷犹切不可急躁。

  在那之后,柳夷犹既有一半是释怀,也有一半是死心,安分守己,脚踏实地,埋头做他的刑部小官员。

  但是他彻底心灰意冷的是哪怕首辅大人身败名裂之际,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登门拜访,只为师生之义而已。

  可那个首辅大人不但闭门不见,还让门房递话给他,柳夷犹是谁,我张巨鹿有这样的弟子?

  记不得了。

  在那个黄昏中,他回到自己那简陋的小院中,大醉酩酊。

  但是。

  但是等到那位首辅死后,齐阳龙在他升为刑部侍郎后,找人给他送了一本寻常至极的经籍,只说是从某人家中无意间翻到的东西。

  柳夷犹发现书中夹有两份已经泛黄的老旧考卷。

  不过千字文章,竟有十六处总计五百余字的评语。

  末尾是那句:“良材出广陵,亦可做栋梁,我当为国用心栽培,何时我死,何时大用。”

  柳夷犹眼眶湿润,竭力睁大眼睛,站在城头,死死盯住那一袭青衫。

  曹先生,我生于大楚,不敢忘本,所以我会在将来,为所有西楚遗民在庙堂谋平安。

  曹先生,我为张巨鹿学生,不敢忘恩,所以我今日不得不站在此处,与你为敌。

  曹长卿突然转头,望向这位在离阳官场平步青云的刑部尚书,微微一笑,眼神中只有欣慰。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为一国壮烈死,不如为天下百姓苟且活。

  柳夷犹,你这个读书人,别学我曹长卿。

  曹长卿重新正襟危坐,面对棋局,目不转睛。

  寂然不动。

  天地共鸣。

  天人两忘。

  ……

  太安城中,那个在今日白天,又找借口告假不去衙门点卯的狂士孙寅,在曹长青攻城后,就从家中出门,一路策马狂奔,虎园先找到钦天监的监正小书柜。

  然后拉着少年一起直冲翰林院,找到离阳王朝唯一的十段国手范长后,要了两盒棋子,挑了个储放杂物的临窗屋子,拉着范长后和少年监正蹲在地上,开始对曹长卿的那局棋进行复盘。

  监正负责解说那曹长卿“落子”在了何处,范长后按部就班依次摆放,同时阐述其中玄机。

  可是越到后面,尤其是二十手后,范长后也好,少年监正也罢,都说执黑先行的那个人棋力平平。

  先前十几手还算尚可,但也是熟悉老一辈西楚国手精妙定势的关系,按照此人的水准,别说进入离阳棋待诏,就是他孙寅也能稳操胜券。

  顾不得自己被冷嘲热讽的孙寅陷入沉思,范长后一手抓了把黑白皆有的棋子,随时准备落子,一手捏住下巴,也是眉头紧皱。

  孙寅自言自语道:“曹长卿作为名副其实当世官子第一,此生最后一局棋,就这么的仅此而已?”

  “面对那样的庸手,也能纠缠不休到一百手?”

  范长后没有言语。

  少年监正冷笑道:“你懂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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