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进屋了,我还得去趟太平呢。是这么回事,10号我家新房上梁,晌午摆了几桌,你们都过去喝点呗,咱热闹热闹。”
“诶妈呀,房子这么快就上梁啦?我真没咋注意。那…那让你婶儿过去行不,我这腿脚不方便呐。”
“有啥不方便的,这不是有倒骑驴么!到时候你就坐前边,我拉著你过去。”
“行!让你婶儿提早过去忙活忙活。”
“妥了,那我先走了嗷。”
牛宝田和张艳芳笑著点头,他跨上倒骑驴,发动机‘咚咚’作响,一溜烟消失无影踪。
两人在当院转身又慢吞吞往屋里走,牛宝田笑说:“借咱大哥光了,再往后咱家能松快点了。”
“为啥呀,就因为力乐帮忙盖房了?”
“不是,咱屯有多少人想帮忙都找不到话头,于大哥和徐二关系好,是他让力和乐去帮忙盖房的,前些天你没听说徐二要开楞场?于大哥说他和老魏在帮忙招工,如果力和乐能进徐二的楞场,那就是长期工,用不著打零工了,那他俩一个月最少得挣四五十块钱,用不上半年,咱家的生活就能有点改善了。”
张艳芳喜极而泣,抹著眼泪道:“真要是这样,咱家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咋又哭啊,也怨我体格太差,让你跟著我受苦了。”
张艳芳摇头:“我不苦,你不要我,我和曼曼就没命了……”
这是对半路夫妻,虽说两人年龄相差巨大,但感情却挺好的,牛力和牛乐对这位后妈也挺尊重的。
为啥?因为在满屯子转悠一圈,只要是家庭条件差的,那就没有几户干净的,全是埋埋汰汰、臭臭哄哄的,而老牛家却很干净,哪怕穷一些,当院、屋地、炕沿和被褥、衣服永远都是整洁的,就连脸盆周围也没有黑垢。
徐宁并没有立刻去太平,而是转头回到屯部,给老钱、刘学敏、徐龙打电话告诉了一声。
老钱说10号他媳妇孩子在学校没法过来,刘学敏表示和老钱、老金一块过去,徐龙则说胡志斌已经来市里工作了,他会去告诉一声,如果三叔和孙继善有空的话,他俩也会过来。
“你问问严哥和杜哥,你仨关系不是挺好么,这盖房是大事,咱家待客必须都得通知到位。”
“这还用你说,放心吧,该告诉的我都会说一声。”
哥俩挂断电话后,徐宁给望兴老柴家、三道河老孙家、万业老吴家打了通电话,三家都是立刻答应了下来,不过吴海泉工作太忙,他说尽可能抽出一天空,如果实在来不了也别怪他。
正要给王民富打电话的时候,徐老蔫背著手溜溜达达的进了门,见他在拨弄号码,问道:“你全都告诉完事啦?”
“啊,现在给你亲家打电话呢,你跟他说啊?”
“我都过来了,你说我说不说?”
一瞅徐老蔫的模样,徐宁就知道亲爹又挑理了,他笑著离开座位,把话筒递给了徐老蔫,转身对著杜守财说道:“大爷,你瞅瞅我爸跟小孩似的,就这点事还至于挑理?”
“你把当爹的活给干完了,当爹的能不挑理么。”
杜守财喝著茶水讲了句公道话,放下茶杯又说:“大林呐,跟孩子可别小心眼嗷,你早晚都得下岗,该让就得让。”
“知道哇,大哥,我又没跟他吵吵把火。”徐老蔫抬头问:“给你郭舅和张爷去电话没?”
“没有,这得你告诉啊,我哪有这力度啊。”
“哼,赶紧滚犊子吧,去太平跟你胡大爷和邓大爷说一声。”
“好嘞。”
徐宁呲牙应声,便跑出了屯部。
第500章 要打更老头不?家里来且啦!
待徐宁离开,徐老蔫咧嘴偷著笑两声,杜守财瞅见他的表情,磨牙切齿说道:“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装啥犊子。”
“哈哈哈,大哥,弟儿心里舒坦呐!”屋内没有外人,徐老蔫也没装腔拿架,直言说道。
杜守财很了解徐老蔫的情绪变化,现在徐宁是当半个家,原本应该是徐老蔫拔腿或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可现如今小瘪犊子已经将他的活办完了,这省了多少心啊?徐老蔫哪能不知足,只是当著徐宁的面,当爹的不愿夸奖罢了。
随即,徐老蔫和王民富通了五六分钟电话,明确告知上梁日期,且问王援军在市里能不能回来,如果他能回来刚好和徐龙顺路,然后又给林场的郭兴民和张德玉打了电话,三人没有闲唠,之前在林场上班时,徐老蔫就和两人提前说过,他们皆说肯定能到场……
此刻已是三点多钟,徐宁跨著倒骑驴行驶到老胡家,却见大门紧闭,他蹙眉思索片刻转头就去了屯部,果然抵达屯部门口时,便瞅见了老胡和老邓正在当院下象棋,旁边摆著茶水和半盘瓜子。
因为胡志斌已经去市里工作了,媳妇刘淑娥则是去帮他布置市里批下来的房子,这些天孩子是志勇媳妇赵月芳管著的,自打胡志勇去老徐家帮忙盖房,哪怕胡志斌走后,他也是一天不落,早晨与李野、大喇叭骑著倒骑驴去庆安,晚间再骑到太平。
徐宁将倒骑驴熄火,刚探身往院里走,老胡和老邓扭头瞅著他笑了笑,道:“家里头不忙了?”
他快步走到两人跟前,没客套直接坐在了木凳子上,抓起一把瓜子道:“忙,这不是事出有因么。”
“啥事需要大爷整的,你吱声。”老胡脸色一正,认真的说道。
徐宁笑道:“俩位大爷,我需要你们两家10号晌午去我家喝顿酒!赏个脸呗。”
“诶呀,我寻思啥事呢,原来是过来请我们老哥俩吃饭呐?你家要上梁啦?”
“嗯呐,10号头午上梁按窗户和门,我爸妈说晌午凑个十桌,大伙热闹热闹。”
老胡一惊,道:“十桌?没少摆!成,我跟你邓大爷指定去。”
“好嘞,我斌哥不是去市里工作了么,我哥会告诉他,到时候他们一块回来。”
老邓问道:“我听说你现在有正经工作了?”
“对!主要是巡山护林,一个月最低标准的工资,但我还没看著工资长啥样呢。”
“咋回事?”
“市林业直发的,我也没空去市里取啊,只能等我哥回家顺道捎著……”
“那你担心啥,这钱又丢不了。那你家摆十桌,全屯子人都过去啊?”
“不得,我们屯就请了几家帮忙的,还有跟我爸二叔关系好的几户,剩下还请瞭望兴老柴家、三道河老孙家……我琢磨十桌都不一定能够坐。”
老邓说:“多预备出来三桌菜,别到时候整少了,容易让旁人笑话。”
“是,这事晌午就跟我妈说了,明说有十桌,要是能坐十三四桌也正常。”
老胡点头说道:“伱家还缺啥菜?我让你斌哥搁市里买点。”
“不用,啥都不缺,后园的菜都能吃了,顶多买点肉啥的……”
老胡闻言起身往屋里走,道:“你搁这跟你邓大爷唠会嗑,我进屋一趟。”
“啊。”
徐宁倒是没多想,他寻思老胡有其他事呗,哪知老胡进屋后拿起电话给胡志斌拨了过去。
老胡眼神瞅著当院唠嗑的徐宁和老邓,他故意压低嗓子道:“斌呐,你工作稳定没?”
“早就稳定了,这头的同事都挺照顾我的,你说……”
“二宁过来请我和老邓去喝上梁酒,我寻思这回可别空著手……”
胡志斌闻言笑道:“爸,我也刚跟大龙通完电话,知道你是啥意思。这么著吧,我让淑娥提前回去,跟学敏去大市场预定头猪,再买十几只熏鸡,咋样?”
老胡笑说:“行!你记著给个红包,图个喜庆。”
“知道,我是寻思和学敏、老钱研究研究给多少合适。”
“那你们哥几个研究吧,我就不跟著掺和了。”
撂下电话,老胡笑盈盈的走出来,道:“进屋坐会得了,这茶水都凉了,我重新沏一壶……”
“不用,大爷,我坐会就得回去。”
老胡见状没有强劝,只坐下喝茶唠嗑,道:“你整的楞场开始招工了?”
“嗯呐,我于大爷和魏叔帮忙找人呢,我斌哥那个楞场还没招工?”
“联系了俩工头,拢共能有六十多人,但设备和工具还得托你帮著跟林场说说。”
“行,过些天就该签合同了,到时候我就说一声。”
老邓说:“你们整楞场是不是得找个打更的?我原本寻思等大斌回来再说的,我认识个老头,现在是孤苦伶仃,住在氓流屯一间破草房里,冬天刮风下雪,屋里得老冷了……”
老胡瞅著徐宁说:“二宁,你跟斌勇合伙干的楞场,你做主就行。”
“啊,去我斌哥那个楞场呗?我估摸没啥问题,这老头多大岁数,要是年纪太大可不行啊,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有点啥毛病搁楞场里没了,有点晦气……”
“那不能,他是蒙东的,今年五十多岁,体格挺硬朗的。”
老胡问:“蒙东的,咋跑到咱们这来了?犯事了?”
“没有,他是前年过来寻亲的,但他闺女和女婿都死了,这生活也没啥奔头,所以就搁氓流屯找了间草房住下了。”
徐宁嗑著瓜子:“那你俩是咋认识的啊?”
老邓说:“我去年从街里回来的路上,当时骑自行车打滑了,摔庄稼地里了!他正好去街里要饭回来,把我从雪壳子里拽出来的,我瞅他脸和手、脚有冻疮,就给他留了点药,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人品性格啥的咋样?”
老邓皱眉道:“他不咋乐意说话,好像没啥脾气,基本你说啥他听啥,让他干啥就干啥。啊,他以前应该当过兵,我瞅他走道看出来的……”
徐宁闻言点头:“那行,等过些天我跟斌哥去找他唠唠。”
“成,我是瞅他挺可怜的,这人挺实在,我俩去年冬才认识几个月,他就给我送了两条鱼和两山鸡,原本我没想收,我怕不是好道来的,但他说是自个套的,所以我就收下了。”
“他会下套子啊?那也是跑山的啊。”“我没咋跟他细唠。”
其实像这种人在东北有不少,如小水库边上的氓流屯就是其一,氓流是啥意思?即没有房产和土地、没有正当职业的人,属于是流民。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促使他们来到东北讨生活,有些人是一个村迁到东北的,在山里盖房圈地,建了个某某地名的村屯,因为他们来的比较早,所以分房分地是有他们份的,也就告别了氓流,成了本地人。
而来的比较晚的一批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没房没地,只能租住在旁人家西屋,或是找个旁人遗弃的破房子住下。
老邓所说的这个老头住的就是以前初建林场时盖的草房,那里以前就叫盛兴村,后来盛兴入了林场,分散到了12个家属屯。
荒废的盛兴村就成了氓流的居住地,改叫氓流屯了。
待回到庆安屯徐宁并没去工地,而是去了趟关磊家,和张金宝、孟瘸子测量了门窗的尺寸,如果外墙留的窗户洞尺寸大了,那就得加层木板或者多糊点水泥。
接下来几天里将该预备的全都预备好了之后,众人就加班加点的砌墙,并且准备了六个梯子和两个大架子,徐老蔫还从林场借了两个绞盘,只需将绞盘安装到大架子上就能将横梁抬起来……
这日午后3点多钟,两栋房子的外墙已经砌完了,李峰、李野和老姜、于开河等人正在用铲刀将外墙上凸起的水泥块铲干净,王虎和李福强、关磊等人则是往外墙泼水……
此刻,庆安屯西口却驶入一辆老解放,老解放的后车厢里装著一头活猪和十多只用油纸包裹的熏鸡,另外有六箱大曲酒和两条迎春烟。
坐在驾驶位的是老钱,副驾驶坐著胡志斌和刘学敏、老金。
汽车行驶过李福强家之后,缓缓停在了岔路口,向北望去就能瞅见几人在推车运砂土,四人在车内一研究就决定过去打个招呼,所以老解放朝著北头驶去。
待徐宁瞅见这辆熟悉的老解放之后,他放下了手里的活,走到了临时搭建的桥上,对著直面而来的汽车挥挥手,并转头招唤徐老蔫。
钱树德、刘学敏四人陆续跳下车,老钱大笑道:“哈哈哈,没寻思我们能提前过来吧?”
刘学敏呲牙笑道:“有我们几个住的地儿么?”
徐宁满脸笑容:“那能没有么?就跟我一屋住!你们这两天不忙啊?”
“我是不咋忙,这不是去市里工作了么,平常单位没啥事,上头也没交给我重要任务,所以挺轻松的,倒是老钱两头跑……”
老钱说道:“我也还行,忙是忙点,但过的充实啊!”
这时,徐老蔫和王二利走了过来,徐宁转头介绍道:“这是我爸和二叔。”
老钱和老金、刘学敏纷纷打招呼,徐老蔫笑著说:“走,咱去棚子下边喝点茶水,别搁著站著唠啊。”
“别滴,徐叔,咱有的是时间唠嗑,我们就是寻思过来打个招呼。”
刘学敏说道:“那啥,二宁,车里有点东西,咱去你家卸了呗?正好明个待客用。”
“咋又拿东西过来啊?上回不是送一车了么。”
老钱笑道:“我们给你送十车都不嫌多,你快别客套了,拉都拉来了。徐叔,那我们先过去,咱晚间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