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转头问道:“林哥,哪年生产的啊?”
“得有七八年了,我记著这台拖拉机是他们生产队买的,后来分家搞拍卖,我哥就将它买走了,这些年没少干活,但车况还算可以,双缸的发动机没坏过,检修也没出啥大毛病。”
“他想卖多少钱?”
老林转头笑说:“有点贵,他想卖四千,但农机站的大师傅跟他说过,这车要是想卖,最多能给他出到三千,大师傅也说了,第一没有拖挂,第二轮胎老化得换,第三刹车也得换,第四没有耕地套件,另外这车头间距太短,开山路太颠簸了。”
一听这话就知道老林是个实在人,有啥话都能跟徐宁说,也没因为对方是他堂哥就向著他说话。
徐宁咧嘴笑道:“那他答应三千卖了?”
“答应也没人买,人家过去一瞅车没有拖挂、也没有耕地爬犁啥的,还敢卖三千转身就走了。
这年头谁干活不得拉点东西,买个车头回去,还得花钱再买个拖挂,都不够费事儿的。”
第371章 人争一口气 头一茬刺老芽
“我听说,农机站还有别的拖拉机,等到时候你过去瞅瞅呗,不一定非要买他这台。”
“林哥,你真实在,谢谢嗷。”
老林笑说:“实在啥啊,咱不都是庆安人么,我哥属于一点亏都不想吃,他也不想想这些年拖拉机给他挣了多少钱,当初他给拖拉机买回家,还欠了村里三千多块钱,不到两年就还完了……
我买这辆车的时候,想跟他张个嘴,他一句话就给我堵死了,说家里要盖房子,还想跟我张嘴借点。
后来我才知道,他都成万元户了,诶……以前我有点接受不了,这些年也就明白了,他是怕我还不起,所以听著我要买车的信儿,等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就找个借口给我话头堵死了。”
徐宁点头:“是,张嘴跟旁人借钱是挺拉不下脸的,就怕旁人不借,再往后就更难了,那后来你咋买的车啊?”
“我媳妇跟他爸妈说了,然后我老丈人和大舅哥一商量,给我凑出来八百多块钱。”
王虎惊道:“林哥,你贪上个好老丈人和大舅哥啊!”
老林嬉笑道:“那必须的!”
徐宁说:“更贪著个好媳妇。”
“可不咋地,我为啥这么拉活,不是有这么一句话么,树靠一张皮、人争一口气!我就寻思多挣点钱,不能让旁人瞧不起。”
“对劲儿,这年头只要认干肯干,指定能挣著钱,那我嫂子搁家干啥呢?”
“伺候我妈呢,老太太这两年身体不咋好,孩子是长大了,不用操啥心,但到我这个岁数,给孩子养大了,紧接著就得伺候老人……”
徐宁深以为然,他说:“可不咋地,咱往后都差不多,挣钱除了养家糊口,再就是防止得病的时候没钱治病。”
老林笑道:“那你也挺顾家啊。”
“哈哈,我正经挺顾家呢。”
贮木场,亦是山下楞场、最终楞场,也就是各个小楞场的木材,全部运至贮木场等待调拨、加工、贮存。
贮木场偏北边有火车停靠点,东边则是汽车装卸点,内部还有各种机械,如履带机、吊勾、绞盘机等等……
抵达贮木场之后,老林驱车特意往南边开了将近二里地,才开到南边的山边子下,从这就能看出庆安的贮木场有多大了,囤积的木材有多少了。
徐宁和王虎跳下车,老林也跟著下了车,而李福强等人已经解开了狗绳,狗帮挨个跳下车,窜到了徐宁身边,像花狼没见过啥世面,瞅见贮木场里堆积著的一堆堆木材有些好奇,两眼一直张望著……
“兄弟,我跟林哥走了,你们加点小心。”
“诶,林哥,多谢了嗷!”
老林摆手笑道:“别客套,顺道的事儿!往后有啥事直接言语就行。”
“妥!”
待老林和李福强钻进车内,驱车离去之时,徐宁牵著青狼几个,就带头顺著山边子上了山,此时树木早已长出嫩芽,但大山并没有入眼飘绿,只有零星一抹绿色。
这边山上的树不多,随处可见树墩子,都有双臂环抱那么粗,建贮木场的时候,周围的山林就被清理了,甚至能在贮木场里见到人工挖掘的水渠,以及水井,这是防止火灾的消防用水。
庆安林场确实穷,集材履带拖拉机只有三辆,在偌大的贮木场里来回奔波,不过它属于短小精悍,年装万余立方米的木材毫不费劲,有万米车之称。
“老弟,加点小心,这边有工人下的套子和夹子。”
听到大喇叭提醒,徐宁转头笑说:“这条道没有夹子,林哥在车里跟我说了。”
“啊,那就行。”
老姜说:“这离石咀山得有四五里地,咱先往沟里走吧。”
“好,姜叔,你跟我老舅在前边走。”
老姜没废话,牵著大黄、小黄等四条狗就去了前边,然后刘大明牵著狗跟在后边,众人往南边走了一里多地,就登上一座小石砬子山,这山名叫小石山。
下了小石山就来到了一条沟,再往东南方向走三四里地,才摸著石咀山的山边子,往左边去则是石咀沟。
“二宁!瞅见没?地上鹿踪!”刘大明指著三米外的鹿踪说道。
徐宁低头瞅了一眼,顺著鹿前进的方向瞅了眼,说道:“往东南去了,那边是乱岔石山……要不然放狗吧,能打著啥就打啥,这踪得有三四天了,撵也撵不著。”
“行,那就放狗吧,就当闲溜达了。”
将狗绳挨个解开后,狗帮在青狼、黑狼的带领下,奔出了十多米远,跑到一颗大青杨树下,青狼还回头瞅了瞅徐宁,见他挥挥手,青狼才敢继续往前跑。
往前走了二里多地,老姜指著地上的苔藓,说道:“我去年搁这片摘了不少木耳,那边的山坡有不少榛蘑。”
“是,咱东山也有不少,但离屯子太近,有的人早晨三四点钟就上山采没了,可他妈勤快了。”刘大明说道。
“那能不勤快点么,拢共就那么大地方,有多少人等著吃这一口呢。”
大喇叭笑道:“到时候咱组团进山采啊?那几个大麻袋,整两百斤回家就能吃一年。”
两百斤榛蘑听著挺吓人,实际上晒乾之后没多少玩应。
“行啊。”
王虎走在后边,问:“二哥,现在黑瞎子该出仓了吧?”
徐宁点头:“今年冬天长,前些天才见雪化,这几天正是出仓的时候。”
一般来说,黑瞎子出仓是三月末、四月初,但时间也不能卡太死,毕竟有些黑瞎子很特性,一直蹲到四月末的也有,三月中出仓的也有,这要看这头熊是否饿肚子、是否生了崽子……
“今年是比去年冷,也不知道咋回事,我觉著去年这时候都暖和了。”
大喇叭说道:“今年不是润十月么。”
“前年润二月,今年润十月,冷点也正常。”
九点多钟,众人来到了石咀山东南方向的林子,阳坡的雪已经化的差不多了,阴坡的雪还没见化,不过地面已经冒出绿色嫩芽了。
狗帮在前方窜来窜去,它们似乎没有感觉到疲惫,毕竟领它们进山玩了,能否擒下牲口,还得看它们的本事。
约莫九点半,青狼和黑狼同时开哐,花狼站在石头上仰头嗅了嗅,也叫唤了两声,而老肥却略显迷茫,它啥都没闻著,但三条头狗已经蹿了出去,余下狗帮也紧随其后,并没有留给老肥思考的时间,它嗷嗷叫唤两声,瞅了眼大喇叭也追了上去。
徐宁、大喇叭、老姜等人快步跟在狗帮后边,起初一路朝著乱岔石山狂奔,但跑了不到二里地,青狼和黑狼同时调转方向,又向著南边的阳坡奔去了。
“诶我艹,这狗干啥玩应呢?带咱们遛弯呢?”
狂奔之下,刘大明感觉有点岔气,他单手捂著左肋骨,呼哧带喘的说道。
“兴许是碰著满山转悠的牲口了。”
大喇叭精神一抖,道:“老弟,不能是闻著鹿骚味了吧?”
在没瞅见牲口之前,众人心里都有点憧憬,只是各自心中畅想的不同,像大喇叭、刘大明和老姜想著的是,最好能闻著刚出仓的黑瞎子,18条狗将黑瞎子围住,那它必定得死!
然而徐宁心中所想的却是,老老实实打野猪,哪怕遇著大刨卵子,也别碰著黑瞎子,这牲口太伤狗……
向前奔袭一里多地,来到一处阳坡下,徐宁抬头就瞅见了山腰上的狗帮,它们将两头野猪围了起来,但没有下口,只在周围犬吠骚扰,搞的野猪不胜其烦,连连向前拱去,却被狗帮灵活闪开。
待徐宁等人赶到近前,狗帮就集体向前窜去,将两头野猪按在了地上,像大黑、三黑、二傻几条狗根本没抢著位置,只在边缘游荡。
王虎、刘大明根本没墩刀,抓著侵刀就给俩头野猪放了血,掏出灯笼挂之后,便切肝、肺子喂狗,没将狗帮喂太饱,每条狗都是四五分饱的样子,再喂多了会出现胀气的情况。
收拾完这两头野猪,瞅眼手表才十点半,而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庆安太远了,翻山越岭得走三四个小时,咋办?
“将这俩猪扔了,那就白瞎了。哪怕咱带不回去,送人也行啊。”老姜说道。
大喇叭点头:“可不咋地,扔山里就白瞎了。”
徐宁皱眉想了想,说道:“要不然咱往17楞场走,在半道停下笼火,然后让虎子去17楞场找杨军,将这俩猪送他得了。”
“行!二宁,你跟杨军熟啊?”老姜问道。
“嗯呐,我兄弟石头搁他楞场干活,石头跟他处的挺好。”
“妥,就这么办!咱晌午吃完饭往家溜达,瞅著刺老芽就摘点。”
王虎和大喇叭将两头猪捆住,拽著跟在徐宁三人身后,这狗帮没咋吃饱,特别是三傻,这仨狗一直要掏野猪的脖子,被大喇叭训斥两句跑了,可转身回来依旧吐舌头装可怜。
17楞场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得有五六里地,他们往前走了三里多地,就找了个阳坡的避风处笼火了,而王虎则是和大喇叭结伴去了17楞场。
原本是想让杨军找人过来取这两头猪的,但大喇叭一寻思,不能让王虎自个去啊,所以他就提议直接拽著猪过去,咋地也能落下个人情。
他俩走后徐宁没著急热饭,而是围著火堆坐下,与老姜、老舅唠著嗑。
“明个还得去南山,这边离的太远,打著牲口不好往家拿。”刘大明说道。
老姜说:“今个是过来瞅瞅鹿踪,我总感觉能瞅著鹿影,头两天做梦还打著一头呢。”
“姜叔,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徐宁笑道:“现在还差多少牲口够数?”
“一直没寻摸著鹿和黑瞎子,野猪差一百多斤,这猪倒是好打,鹿和狍子也差六七十斤呢。”
刘大明说道:“那咱得抓紧了,实在打不著就跟人说一声,反正也没给定金,不算反悔。”
“恩,二宁,过段时间将你那份给你……”
徐宁摆手:“快拉倒吧,我也没出啥力。”
“咋没出力呢,野猪不是你打的啊?到时候我给你老舅,你再跟虎子分吧。”
刘大明说:“行,就这么定下,给你分钱,你还不要啊?”
徐宁闻言一乐,哪是他不要啊,而是这份钱本就跟他没多大关系,头些天打的野猪,徐宁已经留下肉了,刘大明和老姜打回来的狍子,也给了老徐家一半,再要这份钱的话,那就是多拿了。
不过刘大明已经答应下来,他再拒绝就是驳老舅面子,只好点个头。
约莫王虎和大喇叭回来之前,徐宁就将盒饭坐在了烧红的炭上,待两人气喘吁吁的回来后,刚好能吃上热乎的。
“诶呀,那杨军一听是老弟给他送的俩头野猪,当时老高兴了,想要跟著我俩进山,招唤咱一块去他楞场吃晌午饭,但虎子和我拒绝了,说还得打牲口,就这么地,才放我俩回来……”
王虎点头:“嗯呐,磊哥去干活了,还没回来呢,但杨军的窝棚里已经放好桌子和碗筷了,就等著我磊哥回来跟他喝点呢。”
刘大明说:“杨军咋跟磊子处这么好,以前都说杨军是个挺要脸面的人。”
徐宁笑说:“老舅,你就直接说他爱装逼呗,没人乐意跟他一块喝酒不就完了么。”
“哈哈哈,是这么回事。”
“……”
饭罢,几人背著布兜朝著西边走,期间路过了瞎子沟,不过走了一道也没听见青狼几个开哐。
直到午后两点半,他们来到了距离28楞场七八里地的平顶山上,这里有不少刺老芽杆子,枝头上已经冒出嫩芽,都有大拇手指那么大。
“这刺老芽挺嫩呐!”
“头一茬么,肯定嫩!快摘吧,戴著手闷子摘,要不然扎手。”
“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