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这虎子听风就是雨……”
刘丽珍等人大笑,随即韩凤娇说:“二宁,等有工夫你去街里买点大粒盐回来,到时候二婶腌点,咋地都够咱几家吃俩月的。”
“快拉倒吧,那你得腌多少,等开春再说吧。”
午后,一点多钟。
徐宁和王虎没拿家伙什,一边往太平溜达,一边消化食。
走到岔道口的时候,便瞅见两帮人立足于老林子边缘的窄道上吵吵了起来,他们离徐宁得有六七十米远,但声音非常大。
“你特么瞎比啊?往我脚边扔麻雷子?”
“艹你瞎玛地!”
“你们永平没一个好揍!”
“咋地?我扔麻雷子咋地?搁你家外屋地叮当响啦?”
“这是你家啊?你还牛比哄哄划个界,都特么给你得了呗!”
“少特么满嘴喷粪,你们太和有好揍!”
徐宁和王虎站在原地听了会,大概打听出了冲突原因。
王虎笑说:“二哥,太和这帮人学你扔麻雷子呢。”
徐宁沉著脸道:“他们咋不往好道走呢!扔啥不好,扔麻雷子,太特么不讲究了。咱俩赶紧走,可不能跟他们学。”
“哈哈哈……”
第313章 我最乐意办没人情味的事
太安、太和屯位于庆安屯西侧,中间隔著一道低矮山脊,再往西走才是永字头的四个屯,南部是老母猪岭,与小石河一条线。
这些屯子离的都不算远,所以徐宁驻足观望两三分钟就和王虎去了太平,因为他知道两屯子的人打不起来,为啥?一是都有老婆孩子,二是手里都攥著枪,三是中间有人调和。
这年头打仗不算个事,可一旦动枪死了人,那就是大案。去年才完成一场严打,有多少人都吃了花生米,谁敢在这时候触霉头?
太平屯,徐宁和王虎是从屯西第一趟杆儿进屯的,去往大喇叭家的路上,瞅见朝阳的墙根下站著六七个人,他们肆意讨论著昨夜老方家进豹子的事,有俩个嘴损的说:老方家是作孽,山神爷派豹子头下山惩罚他家来了。
越说越不对路,转而唠起去年老方媳妇养了三只鸡,眼瞅著快要下蛋了,却被黄皮子给咬死了,当时老方媳妇连骂黄皮子三天,然后就发了一场高烧,差点烧去半条命。
徐宁闻言只一笑,他倒是没和太平屯的人搭话,因为这种事情咋说都有理,毕竟事实摆在那。
即将走到大喇叭家门口,便见到大喇叭正靠在栅子上抽烟,瞅见两人走来,挥手呲牙道:“徐老弟!”
“黄老哥,咋搁这专门等我俩呢?”
“可不咋地,我就怕你找不著……”
徐宁笑道:“你家挺好找,之前我来找许炮,他跟我指过两次,我就记住了。”
“走,进屋喝点水。”
这时,张桂芳听见院门口的动静,紧忙窜到外屋地敞开门,笑么呵说:“诶妈呀,徐老弟!真是头一回瞅著哈,往常你大哥就说你长得贼拉俊,我还寻思能咋俊呢,今个一瞅确实挺俊呐!这是虎子兄弟吧?诶呀,快进屋,我沏点茶水去……”
徐宁闻言咧嘴笑道:“嫂子,别客套嗷,我们先去趟老方家,瞅瞅到底咋回事,等回来你再沏茶呗。”
大喇叭说:“咱先进屋润润嗓子,咱过去都不定能喝著水。”
“我俩来之前喝了点,先过去办事,等回来我俩肯定得进屋啊。嫂子,你先回屋吧……”
大喇叭站在门口一寻思,点头:“你先回屋,一会我仨就回来。”
张桂芳笑著说:“那行,徐老弟,你俩可得进屋嗷。”
“必须地么,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进屋喝点水像话么?”
徐宁逗著乐子说完,大喇叭和张桂芳都咧嘴一笑。
随即,三人就朝著老方家走去,俩家离的不远,前后街能有六七十米。
“我头午回来就去找老方了,跟他说伱答应了,我让他将羊圈和下屋收拾出来,但他家人干活吧…再咋收拾完,该埋汰还是埋汰。你要是和老方定下,我让你嫂子过来收拾干净地……”
徐宁转头说:“别麻烦我嫂子了,再埋汰能埋汰到哪去,实在不行我们自个再收拾一遍呗。”
大喇叭拍著手道:“诶呀,你是没去过他家,那是真没下脚地方。”
为啥李麻子、蓝国栋等人不进老方家下屋?不是老方没张嘴,哪怕他张嘴了,他们也不可能进去,下屋里养著俩只小羊羔,满地都是粑粑蛋,炕上有一股浓厚的尿骚和膻味,晚间再一烧炕,那味根本盖不住!
与大喇叭闲唠两三句话就来到了老方家院门口,离著四五米远,徐宁就闻到一股羊膻味,这倒是正常,毕竟老方家就是养活羊的。
但徐宁将目光往院里一扫就皱起了眉头,首先是经过打扫的当院,草垛周围满是羊粪,积雪堆在了下屋墙根,柴火乱糟糟的堆放在当院右侧……
这是收拾之后的程度,若是没收拾之前,徐宁都不敢想。这年头正经过日子人家,哪怕不将柴火垛码的溜齐,也得规规矩矩的堆放在角落,草垛得放进棚子里,防止下雪下雨受潮发霉。
大喇叭扯嗓子吆喝两声,片刻之后老方就搓著手,身穿一件灰黄色羊皮袄,腰间系著红绳,插著一杆烟袋锅,戴著一顶狗皮帽,帽檐有些埋汰,也不知道是蹭的羊粪,还是蹭的油,瞅著油光锃亮黑漆漆的。
大喇叭瞅见老方的打扮,嘀咕道:“这是特意整了身行头,之前都是穿破棉袄。”
徐宁心里有数,离著五六米远,大喇叭先开口:“方叔,这就是咱庆安小徐炮徐宁!你不有事找他么,我给你领来了。”
老方满脸热情,嘴角肆意咧著,道:“诶妈呀,这小徐炮真年轻,模样也是挺俊哈!”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徐宁不能给予太多笑脸,只摆手道:“凑合事吧。”
老方见他不是很热情,中间像是隔著一道沟似的,便站在门内搓手,说道:“咱进屋唠啊?整点茶水喝呗。”
徐宁摇头:“不进屋了,头午我听黄老哥说你家昨晚间进了头豹子,咬死三只羊啊?”
老方拍著巴掌道:“可不咋地!头些日子还咬死两只羊呢,再加上昨晚间三只,拢共五只呢!我家损失老大了,这谁能扛了啊?
昨晚间我大孙子还被老豹子伤了,左脸蛋子直接挠三道口子,我们屯老邓过来给缝了五针啊!诶妈呀,可给他奶心疼坏啦。
我寻思啥呢,你搁咱庆安打牲口是把好手,正好黄儿跟你关系不错,我寻思找你过来帮帮忙……”
徐宁说道:“恩,原本我家里人就不乐意让我跟老豹子比划,这牲口多猛啊?稍不注意就得受伤,要不然我为啥搁家这么长时间没动静?
这回我是看黄老哥面过来的,要不然别说送我俩只羊,你就是将圈里的三只活羊都送来,我也不能答应!
今个我应下之后,黄老哥刚走不大会,我家里边人一回来就生气了,诶……这事先不说了,既然答应下来,那我肯定得尽心尽力,两只死羊不能白收。”
老方在一旁干笑两声,道:“必须地!小徐,那我家这三只活羊就交给你了,老豹子要是再过来将这三只羊咬死,那我们这一家子都不敢活了……”
徐宁摆手:“恩,我接下你家这活就寻思好了,你不用担心这三只羊的死活,它仨要是被老豹子再咬死,我按价赔你,但价格得提前定好,一只羊多钱,你给个数。”
老方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徐宁能想的这么细,道:“羊肉和活羊是两个价,现在羊肉零卖1块8……”
王虎说:“你能零卖到1块8啊?都是按进货价来的。”
老方瞅著王虎,说道:“我是真不知道进货是多钱,我家一般都是卖羊奶,一茶缸羊奶两毛钱呢。”
徐宁摆手道:“不是这么算的,羊奶能卖多钱跟我没关系,我是问一只羊多少钱。”
老方皱了皱眉,瞅著羊圈外墙垒砌的石头,说:“那不得80块钱一只啊,我这可都是大羊,剩下三只羊,还有俩母羊能产奶呢。”
大喇叭说道:“一只羊80?方叔,你闹笑呢?你去咱这几个屯子打听打听,哪特么有羊能值80块钱的,金羊啊?它咋长五条腿啊?”
老方斜楞眼道:“我没跟你唠,我跟小徐唠嗑,你插啥嘴啊?小徐要不乐意,他自个不会说啊?”
徐宁面无表情的说:“现在啥羊都不值80,活羊也就能值个60多块钱,你家剩下这三只羊要是再被豹子咬死,我按照每只65块钱赔你,你要是觉著行,我就接了,不行,待会我将那俩死羊给你送回来。”
老方站在原地寻思片刻,最终点头:“行!那就这么定了。”
其实一只大羊充其量就值60,徐宁多给余出来5块钱已经很公道了。
更何况现在一只小羊羔才7、8块钱,如果剩下三只羊全都死了,老方拿著195块钱能买25只小羊羔!而老方付出的是啥?时间和精力罢了,草料都不花钱,腿脚勤快点去山里割,咋吃都够了。
徐宁点头道:“我们要是将老豹子整死,这头老豹子可跟你没啥关系。”
老方张了张嘴,说:“它咬死我家五只羊,我还寻思吃点肉解恨呢!”
“你给我拿两只羊,等回头我给你割二斤肉,咋样?”
“那行!”
谈好了损失和得利,这事基本就定下了。
徐宁指著羊圈墙上垒著的石头,问:“将这石头拆了,再给当院和羊圈里收拾收拾,当院里不能有豹子能借力的东西,像这个石磙子,最好堆到棚子里去,那草垛也得往里堆……”
老方皱眉道:“咋打个豹子有这么多说道么?”
大喇叭催促道:“方叔,你就听我徐老弟的得了,你也不懂咋打牲口,那老豹子啥习性你知道啊?”
老方摆手道:“诶呀,我就问问,咋都不行啊?”
徐宁说:“不是不行,是跟你说了也没用。今晚间我得搁这住,这间下屋里有啥啊?你们赶紧倒腾出来,该收拾就收拾。”
“屋里都收拾好了,以前是我儿子和俩小羊羔搁下屋住,今个晌午就将小羊羔整到西屋去了。”
王虎拽开下屋门,刚探进脑袋就被一股恶气熏了出来,“诶我艹!赶紧放放味,这为都特么呛鼻子。”
老方脸色有点黑,虽然有人说他家埋汰有味,但从来没当面说过都是背后叨咕,哪成想今个这俩小蛋子真不给面儿,当著他面一顿埋汰,都给他整得有点臊得慌了。
大喇叭接话道:“徐老弟,这么地,让你嫂子待会过来收拾收拾。”
徐宁摆手:“别麻烦我嫂子,先搁这放放味吧,先给当院收拾出来,草垛子和石磙子、那边的乱柴火堆都得整到一边去,要不然老豹子过来,我们几个活动不开……”
大喇叭说道:“行!方叔,给你家大全招唤出来啊,快点整吧,眼瞅著都要天黑了。”
老方点头转身就进屋招唤方大全去了。
王虎搓著鼻子说:“二哥,这都赶不上于大爷家驴棚。”
“先凑合几天吧,等晚间我大哥和石头回来再说。”
王虎点头:“嗯呐。”
徐宁转头对著大喇叭说:“黄老哥,这回多亏你,要不然这活都不好接。”
“客套啥呀,咱赶紧给当院收拾出来,完后去家里喝点茶水,晚间让你嫂子炖两条鱼。”
徐宁说:“整点茶水喝行,但不能留下吃饭,得先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那也行,反正咋地都得进屋待会。”
王虎转身瞅著羊圈,说:“二哥,这老方家确实挺没人情味哈,咱来这么长时间,就老头出来搭个话,剩下的人根本没瞅著影。”
徐宁笑说:“这是最好的,我最乐意办没人情味的事,该咋地就咋地,不用多唠讲感情,这么办事省心。”
“哈哈,确实是这么回事。”
待老方和方大全出来之后,徐宁就指挥两人先收拾草垛子,将其全部搬到棚里,垒到棚顶没留一点缝隙。
王虎和大喇叭则是帮忙收拾著柴火堆,将柴火全码到了右边的墙根下,这些活瞅著不多,但都是零碎闲活,从下午一点半多钟直到三点才整完事。
徐宁指著羊圈说:“再给羊粪都产出来,上边铺一层玻璃叶子,下屋的门先别关,晚间给炕烧热乎点,这柴火都不是花钱来的。我们不在你这吃,但就一点要求,晚间不管听著啥动静都别出来。”
“那行!”老方答应的很痛快,这话回的不是最后一句,而是徐宁说不在他家吃。
徐宁点头招呼王虎和大喇叭往门外走,“必须得将羊圈收拾出来,再铺一层玻璃叶子!”
“知道!那你们晚间啥前儿来?”
徐宁转头回道:“七点多钟,你别著急,就算老豹子来也得是后半夜。”
离开老方家,三人来到了老黄家,张桂芳已经等了挺长时间,见徐宁和王虎进门相当热情,满脸笑容招呼著,徐宁也一口一个嫂子喊著,将张桂芳喊的心花怒放,为啥?因为越这么喊越代表关系亲近。
张桂芳给沏的茶,这茶叶不咋好都是茶末子,但徐宁没有挑理,毕竟老黄家就这条件,有茶喝就不错了,已经是来老黄家的最高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