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喇叭抓著两只羊的后腿,说:“那我走了嗷,方叔。”
“走吧,徐二宁要是答应下来,你让他过来一趟。”
“应该的。”
大喇叭拽著两只羊出门朝家走去,等他到家的时候,外屋地的灯是亮著的。
在大喇叭走后,张桂芳没有继续睡觉,而是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待听到当院有动静,她紧忙起身去外屋地,将门闩撤下。
张桂芳瞅见他拎著的俩只羊,兴奋道:“诶妈呀,你咋整回来两羊啊?”
大喇叭笑说:“先别急著高兴,这是老方想请徐老弟出手下的本钱。”
“啊,那没出啥事吧?”
大喇叭将死羊放在外屋地,在洗脸盆中搓手,说:“咋没出事呢,老方大孙子被豹子给掏了,我瞅左边脸都破相了,老邓过去给缝了五针,老方家剩下六只大羊,被老豹子咬死三只。”
“嘬嘬,你说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找徐老弟过来,就为了剩下那两只死羊,你瞅瞅现在又搭上三只,还给自个孙子搭里头了。”
大喇叭说:“可不咋地,这老方办事真是抠逼嗖嗖,刚才老韩和老方吵吵起来,李麻子当场就说帮不了,蓝国栋装个好人,最后也跑了。”
张桂芳问:“老韩咋和老方吵吵起来了呢?”
“就因为老方说我们吃他家羊了,不提这个还能凑合唠,一提这个我们几个都有点气,反正最后闹得挺僵,行了,明个再说,赶紧睡觉。”
张桂芳指著死羊,“这俩羊咱不留点啊?”
“留啥留,这是给老方办事的羊,你留一块肉都得被埋汰一辈子,知道不?”
张桂芳点著头,“你这话对,老方婶儿真是……”
大喇叭进屋蹬掉鞋,摘掉袜子,脱掉棉袄,说:“这老婶子还给我一顿骂。”
“骂你干啥?”
“说我连吃带拿不干活,诶呀,好悬没给我气懵逼,幸好这些年被旁人埋汰惯了,我都练出来了,后来我拿话怼了老方两句。那这口气我也咽不下,等有工夫我非得去宣传宣传……”
张桂芳没阻拦,道:“你怼他就对了,咱咋没出力呢?连著五六天搁外头转悠,这不是干活啊?本事就那么大,老方还想让你自个打老豹子啊?这俩人,咱妈活著前儿就看不上他家,你往后少搭理他们!”
大喇叭钻进被窝,说:“你寻思我乐意啊?我不寻思等徐老弟结完婚有孩子,到时候给他家孩子整点羊奶么!你这时候不想著,那往后还能有你份儿么?”
张桂芳皱眉:“你这么溜须老徐家,他们等带著你么?”
大喇叭伸手闭灯,“能不能带我跑山得另说,咱得先将感情处下,明个让儿子跟我一块去。”
“行,那你明个早晨吃啥?”
大喇叭说:“整点大碴子就行,咱这条件哪能像老徐家啊。”
张桂芳拍著他肚子,“涨点志气!早晚得有那么一天。”
“那必须地!”
第311章 大喇叭登门 徐二宁接活!
1984年3月1日,晴。
清晨,房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鸡鸣犬吠在屯中肆意作响。
自六点多钟以来,老徐家就热闹了起来,因为今个是徐凤开学的日子,她在东西两屋上蹿下跳,找著书包、文具盒、铅笔橡皮和作业本等。
老妈端著两盘饺子放在炕桌上,瞅著徐凤无奈叹气,道:“昨晚间你寻思啥呢?自个要上学不知道啊?咋就不知道提前给书本啥的装书包里呢,干点啥都得打提前量,哪能等用著的时候再著急忙慌现找啊!”
老妈说的不无道理,徐凤没敢吭声,她是真怕开学头一天就挨揍,只低头将铅笔橡皮放进新买的文具盒里。
这文具盒是徐老蔫托徐龙上次回来前儿买的,全身是铁制,打开后在盒盖印有乘法口诀。
徐老蔫坐在炕梢位置,默默从炕琴柜里的褥子下抽出两个作业本,不动声色的帮闺女装进书包。
徐宁披著棉袄去趟茅房回来,钻进外屋地站在脸盆前搓著脸,使手巾擦完,说道:“今个挺暖和。”
刘丽珍有气没地撒,语气有点冲,“可不暖和咋地,这眼瞅著都快要开春了。”
王淑娟无声一笑,瞅著徐宁说:“你给这盘咸菜端屋去。”
“得嘞。”
徐宁端著咸菜进屋,徐凤转头就问:“二哥,你瞅著我格尺没?”
“我上哪瞅著去,你自个的东西不会经管好啊?”
徐凤抓头挠腮道:“诶呀,我都懵啦!”
说罢,徐凤又颠颠窜去了西屋。
这年头的开学日期,基本每年都不固定,春季开学有时候是2月27,有时候是3月5,而秋季则是基本没变化,一直是9月1日,除了某些高中、大学。
徐凤接受的是六年制小学教育,而像徐宁、徐龙接受的则是五四制教育。
自打新国家成立之初就确立了全面实施小学义务教育的目标,在50年代初期对中小学的‘六三学制’进行改革。
改后学制为,小学5年制,入学年龄7岁为准,中学六年制,分初、高两级,各3年。
在70年代由于倡导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新的主旋律,所以小学五年制不变,中学改为四年制,初、高各两年,拢共9年。
而在这个时期有些地区也推行了中小学八年一贯制。
1982年由四个主要地区联合编写六年制小学课本投入使用,部分地区开始实行12制基础教育,改为小学6年,初高中六年。
所以各个地区的教育是因地制宜的,因为各地的经济不同,贫困地区经济太过落后,有不少辍学的,很少有学生能够坚持读完小学六年,所以五年制更有利普及小学教育,而事实证明五年制的确更有利于教育效益的提高!
总之是在基本学制要求下,允许多种模式的存在,为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新国家的发展,为祖国的建设增砖添瓦,直白说就是为了清扫文盲。
而东北地区可谓是执行力很强的,大多家庭没有阻止孩子去上学读书的,家长哪怕吃不上饭,也得来一句:我砸锅卖铁也供你!
直到二三十年后,有些地区依旧存有小学五年、初中四年、高中三年的制度……
庆安林区离省城不算远,有发达的铁路,路况不咋好、却曲折蜿蜒的山路,而且学校是林场建设维护和管理的,所以经济条件肯定不会太差,在教育上也是相当的积极,毕竟孩子是祖国的花朵啊。
最终徐凤依然没找到格尺,徐宁说:“别费劲找了,等我哪天去街里给你再买点,今个你们也不能上课,头午大扫除,午后就发课本,老师再讲两句话,基本一天就过去了。”
徐凤眨眨眼觉著二哥说的有道理,她呲牙搂著徐宁胳膊,“好嘞,二哥!你真懂我班老师。”
“诶呀,我上学前儿就是伱班主任老何教的,我还能不了解他?”
徐老蔫坐在炕桌前,说:“等有工夫你去北屯看看他,给他拿点肉啥的。凤儿下半年就上初中,不得提前感谢下他啊?”
徐凤嘟著嘴,道:“诶呀,爸,你咋老想著上炮呢,何老师对我不错。”
“对你不错就更应该知道感恩!知道不?”
刘丽珍和王淑娟端著盆鸡蛋糕和大碴子进屋,老妈说:“你爸成天就能研究这点事,正事没有,烂糟事可会研究了。”
徐老蔫不乐意道:“你懂啥呀,这都是为了提前打好关系,等凤儿读初中,还让彪和天恩的班主任教啊?我听说后半年好像来个教外语的老师,年前谁跟我提一嘴来著?诶妈呀,我还给整忘了。”
徐宁盛了碗大碴子,问:“教外语的老师?男的女的?”
“不知道啊。”
这个教外语的老师应该是男老师,上辈子徐宁听徐凤说过,这老师后半年教她半个月,后来去山上打松子,从树上掉下来腿摔折了,当时他自个去的,在山里寸步难行被一头黑瞎子给啃了,死的挺惨。
刘丽珍说:“那等这老师真来咱庆安,到时候让二宁过去套套近乎,往后兴许凤儿能考上大学呢。”
“那必须地!我大闺女必须得上大学…诶呀,凤儿,爸可不是给你压力嗷,以你这学习成绩只要稳住,考大学根本不在话下!”
徐凤吸溜著鸡蛋糕,点头:“嗯呐!”
早晨饭结束。
徐凤坐在凳子上喝了杯豆奶粉,老妈在外屋地往铝盒饭里盛著饭菜,进屋装进徐凤书包里嘱咐了两句。
这铝盒饭其实是装医疗用品的盒子,有铁环把手的盒饭才是花钱买的,所以很多铝盒饭的盖子不严实,颠两下就容易散开,就有人用胶皮套或者用毛线针织个套,亦或直接装进布兜……
这时,金玉满堂进了院门,王彪和刘天恩也翻墙过来了,五人结伴踏上了读书的道路。
大学生走了没多久,徐老蔫和王二利也去上班了,徐宁躺在西屋眯了一觉,期间王虎过来一趟,见他呼哈大睡就去了当院,将尼龙绳网取了出来继续编著。
由于王虎刚学会编网,所以编的有些慢,徐宁教他编的是圆网,网眼大小差不多是10cmx10cm左右的,整张网的直径是3米多,周长约莫有9.5米。
徐宁根本没睡著,他闭眼眯了半个点,起身见到王虎在当院编网,他就趿拉著鞋走了出去。
“二哥,这张网快编完了,咱还剩半捆绳呢。”
徐宁摸著网,说:“剩半捆得留著,这一张网不定能够呢。”
这时,大黄在院门口犬吠出声,徐宁和王虎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大喇叭呲著大黄牙冲两人笑。
“黄老哥,快进屋!”徐宁笑著招呼道。
王虎嘘呵住大黄,大喇叭就迈过门槛儿走进了当院,而在他手上还牵著一根绳,绳子连著一个小爬犁,爬犁上放著两只死羊。
大喇叭咧嘴问道:“我婶儿没搁家啊。”
徐宁回道:“没搁家,去我大哥那头了。”
王虎瞅见大喇叭拽进当院的两只死羊,惊道:“诶我!这咋还拉来两只羊啊?”
大喇叭笑著点头:“嗯呐!”
徐宁挥手催促王虎将网收起来,对著大喇叭说:“黄老哥,咱进屋唠。”
大喇叭点头,瞅著网,问:“编网干啥呀?想开春之后进山网鸟啊?这网眼也太大了,啥鸟能网住啊。”
“网啥鸟啊,到时候整点麻籽兜山鸡去。”徐宁摆手道。
王虎将网收起来,扔到了东厢房的地上,大喇叭则是将羊放在了东厢房的房檐下。
原本大喇叭是想领黄林来的,奈何今个是开学的日子,昨晚间张桂芳也是稀里糊涂,说啥都答应的挺痛快,早晨大喇叭一提,张桂芳转身就是一拳,吵吵道:“不知道你大儿子今个开学啊?就你这逼样还当爹呢!”
三人进到东屋,王虎去沏壶茶水,徐宁和大喇叭就唠了起来。
大喇叭先是将这些天的事说了一通,接著就拍著巴掌说起了昨晚间老豹子钻进羊圈,咬死三只羊并伤了方民的事。
听得王虎一惊一乍,直说:“这老豹子可真特么猛!”
大喇叭说:“那玩应速度老快了,那方民也是点子好,正好光脚踩羊尿冰坨子上了,要不然他得被老豹子咬个正著,就伤了左边拉脸,也算是捡条命。”
王虎吧唧嘴:“可不咋地,嘬嘬……”
徐宁听闻之后,倒是没觉得惊奇。
这老豹子确实不好打,具体咋不好打呢?
一它比黑瞎子灵活,二它比黑瞎子体格小,三它速度快,下嘴狠,脑袋聪明!
要论攻击力,它应该和黑瞎子不相上下,但肯定干不过大猫,遇到狼群、豺群也只能是夹尾巴跑的份儿,但在个体之中,它非常凶猛。
如果遇到猎物,它肯定会先选择撕咬喉咙,给与猎物致命一击。而黑瞎子是胡乱拍爪子,撕咬猎物也不会挑死穴下嘴,只会用嘴啃。
而且它不像黑瞎子在冬季蹲仓冬眠,它经常在领地中闲逛,位置极其不好追踪,哪怕撵到近身眼对眼了,老豹子的警惕性也非常高,根本抓不住它的身影。
王虎说:“老方那么抠个人,能掏出来两只羊,挺下血本啊?他咋没寻思自个打呢。”
大喇叭喝口茶撇嘴,“他拿j毛打啊?他家那老枪都得有上百年了,那方大全被他打的孽不孽傻不傻的,他家三个老爷们拿烧火棍去打豹子啊?”
“李麻子、蓝大胆几个啥意思?”
大喇叭笑说:“前个就散伙了,李麻子胆小,当时我们去南边老林子掐踪的时候,他就领著我们搁边上转悠,都不敢往里去。蓝大胆倒是想打,但他一个人咋打?旁人也不乐意跟他搭伙……”
王虎说:“他们都不去打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