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莲芳说:“我问你叫啥。”
“马春明,咋地?”
“不咋地,你也是庆安的呗?”
“啊,咋地?”
孙莲芳盯著他眼睛:“等有工夫我来庆安找你,你搁哪个屯住?”
关磊扭头瞅眼站在不远处的徐宁,回道:“搁盛兴屯第二趟杆儿,你打听老马家就知道。”
“行!那你给我等著!”
“嗯呐,我等著。”
孙继业抱著膀子道:“老三,咱可别惹事嗷,快往我跟你们说的地儿走,一会我就撵上你们。”
孙莲芳点头,抬手指了指关磊,道:“马春明哈,我记住你了。”
说罢,孙莲芳接过侵刀插进后腰的刀鞘里,然后转身和孙连军等人消失于黑夜之中。
待六人走后,孙继业瞅著关磊一笑,道:“兄弟,你告诉她名儿干啥,她真敢去你家祸霍你。”
关磊皱眉道:“咋地,她还敢耍流氓啊?去年有多少吃枪子的,你没看报纸啊?”
孙继业笑著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我家老三被她爸妈惯坏了,小前儿就是孩子王,去哪都领著一帮人,她要领著一帮人去你家,你咋整?”
关磊说:“轰出去。”
“……那,那你挺有招儿。”
这话将孙继业顶的哑口无言,因为这年头哪怕是不相识的人,走到家门口讨碗水喝,也得让他喝个水饱。更何况对方是奔著你去的,哪能不让人进家门啊。
徐宁笑道:“这大侄女脾气挺爆啊?”
“嗯呐,我们整个老孙家就这么一个丫头,去谁家都当个宝,将性格给养叼了。兄弟,你们别跟她一样的嗷。”
李福强说道:“放心,我们当长辈的,还能跟小辈一样啊?那不是为老不尊么。”
说罢,李福强和王虎、关磊就去砍树枝,准备制作爬犁了。
而孙继业则和徐宁围在火堆旁,他问:“连江兄弟,我听你说话动静,年龄应该不大吧?”
徐宁随口道:“虚岁二十八。”
孙继业一愣问:“那孩子都多老大了吧?”
“后半年上二年级。”
“家里就一个独苗?”
“可不就一个么。”
“那你和弟妹就没寻思再要一个?”
徐宁摆手:“要啥呀,现在管的多严呐。”
两人唠家常的工夫,李福强三人已经制作好了两个大爬犁,这爬犁是三道棱,能将八头豺狗子绑到一个爬犁上,一个人就能拽著四百斤左右的豺狗子往前走,只是有点费力。
那头棕熊掏去灯笼挂之后,只有不到六百斤,俩人就能轻松拽动。
“兄弟,走哇?”李福强问道。
徐宁点头:“走!孙哥,你得跟我们走一轱辘。”
“行!连江兄弟,你办事真是挺稳当,我们七个人让你整得一点尿都没有。”
徐宁笑说:“孙哥给面子。”
“快拉倒吧,你那两枪打的挺准,当时我都寻思脑瓜子炸开了呢。”
“这么近的距离,我还是有把握的,主要是出门在外不得不加小心,孙哥,刚才属实是得罪了嗷。”
孙继业摆手摇头:“能理解,要是白天都好说,这黑灯瞎火的确实得加点小心,谁冷不丁碰著一伙人冒出来都得多想……连江兄弟,你们猎这些豺狗子和熊,是要拿到街里卖啊?”
徐宁笑说:“卖!皮子值点钱,豺狗子肉能当药材,到时候扒皮直接卖给药店。”
孙继业随著他往前走,问:“豺狗子肉能治啥病?”
“补虚劳症、积食、痔疮肛瘘……但不能多吃,这玩应发酸,吃多了容易中毒。”
“补虚劳?体弱也能补啊?”
“补!”
“啊,那你搁街里咋卖啊?”
徐宁说:“扒皮卖,皮子也是药材,搁街里药店就值二百,卖给皮商至少加二十块钱,这是同等皮子,要是好皮子能值三四百呢,豺肉是按斤的,一斤七八块钱。”
孙继业点点头:“那正经值不少钱啊。”
王虎拽著豺狗子爬犁往前走,道:“孙哥,你不是跑山的么?咋不知道豺狗子啊?”
孙继业好心搭把手,说:“豺狗子倒是听说过,但是没打过,我家那边能瞅著青皮子、老虎崽子,有时候还能整著密狗子,但豺狗子很少有人碰著,我能认出它们就是瞎懵的,因为山里的牲口,我大多数都见过,就豺狗子没扫著影。”
“啊。”王虎点点头。
李福强问道:“孙哥,你们家搁三道河是整啥的啊?就跑山啊?”
孙继业摇头:“我们老孙家搁三道河啥都整,有搁林场的,有养活船打鱼的,有养活车拉木头拉煤的,还有跑山打牲口的。连江兄弟,你们四个是亲戚呐?我瞅春明兄弟喊你哥啊……”
徐宁笑说:“我俩是兄弟,这是我把兄弟大哥,他是我小弟。”
“啊,那你挺有力度,你四个出来跑山,你是把头呗?”
李福强拽著棕熊往山下溜达,道:“那必须地么!我兄弟必须是把头。”
孙继业笑了笑,说:“瞅出来了,连江兄弟脑袋灵,手里有活,一瞅就是当把头的。那你四个都搁盛兴屯住啊?”
关磊说:“嗯呐,孙哥,你要有事就去盛兴屯打听老马家,一准能找著。”
闻言,孙继业大笑几声,道:“连江兄弟,你们嘴里没一句实话!我都跟著你们走四五里地了,咋还搁这忽悠我呢。”
李福强、关磊和王虎同时扭头瞅著他,而徐宁却是一笑,道:“孙哥,哪句不是实话?”
孙继业说:“除了豺狗子的药用价值,剩下的都不是实话!庆安拢共十二个屯,我就没听说有叫盛兴屯的,你应该不叫马连江,他也不叫马春明,对不?”
徐宁摆手:“不对,庆安还有俩个氓流屯,这俩屯子改名了,一个叫盛兴,一个叫盛旺,等哪天你有工夫来打听打听呗。”
孙继业点头:“行!那我真得打听,到时候我去你家,你得将这豺狗子留俩,我单要肉不要皮,咋样?”
今个他没带太多钱,毕竟没想著搁山里能碰著豺狗子。
孙继业想买豺狗子的目地是啥呢?就是他二哥,也就是孙莲芳的父亲有劳症,干点活就累挺,所以他想买点回去试试。
“行,我给你留著,但眼瞅著快要开春了,可留不住啊。”
孙继业说:“没事,等我到家安排完就过来庆安找你,就你这打围手把,我估摸庆安也就两家,一个老徐家,一个老马家。”
第296章 徐凤的分析 徐老蔫现用现交
孙继业将近四十岁,唠嗑办事很稳当,哪怕看出徐宁等人嘴里没实话,也没发脾气大吵大嚷,更没刨根问底、迫切的想要知道徐宁四人的名字。
其实他已经猜出个大概,却没有点透,这就是孙继业的处事风格,刚才孙连胜、连军、刘柱等六人,也都乐意听他的话,哪怕被徐宁用枪指著,在孙继业讲话之后,他们就全都消停了。
而且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比方说徐宁想带著孙莲芳一块,却被他当即反对,并给出了和徐宁一样的理由,令人无法反驳。
确实如此,孙莲芳再咋地也是个姑娘,虽说有孙继业在旁边跟著,但万一徐宁四人起了歹心,将孙继业埋在山里,再将孙莲芳给祸霍了,偌大个山想找俩人就如同大海捞针!
况且徐宁和关磊用的都是假名,哪怕能找著他们,想要调查清楚也得等到猴年马月,到那时候一场大雪就能将所有痕迹掩盖……
再比如说这头棕熊的事,它是从三道河跑过来,熊身体有孙继业二哥和兄弟打的三个枪眼,为此他兄弟为了救二哥丢了命,孙继业领著六个侄儿追了三天,跑了将近四百多里地,说明他办事有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和韧劲,换了旁人早都回家猫冬去了。
但是哪怕棕熊身上有三个枪眼,也不能代表棕熊就是他们的,更何况棕熊已经跑到了庆安地界,且被徐宁两枪闷脑袋上给壳死了。
又逢是黑夜,孙继业为了避免麻烦,态度非常好、语气轻柔,没有让徐宁四人误会,而孙莲芳逞一时口舌之快,也被他迅速压下,没有发生啥冲突。
然而他又表明态度,讲明事情因果,只要熊脑袋,还愿意给钱……
从这就能看出孙继业是个有脑袋,办事缜密的人,他能够猜出徐宁就是庆安小徐炮,也在情理之中。
就如他所说,整个庆安能一下收拾这么多牲口的,除了老徐家,就是老马家,哪怕以前名声很大的许炮都不行,因为他年纪太大了。
听闻孙继业的话,李福强、关磊和王虎都没有露出异色,他们拽著牲口爬犁闷头往前走著。
徐宁倒是轻笑一声:“孙哥,那有工夫再见吧,你都给我们送出来四五里地了,快往回走撵上他们吧,他几个手里没枪,别搁山里出点啥事……”
孙继业应道:“行!连江兄弟,我跟你说留俩豺狗子的事,不是闹笑话。我也就三四天就去庆安,到时候你能搁家吧?”
“能!”
关磊和王虎停下脚步,两人将扔在爬犁上的两颗老撅把子、一颗56半递给了孙继业,他接过来后,顺手挂在肩膀。
瞅著徐宁一笑:“兄弟,到现在都不乐意告诉我叫啥啊?”
徐宁歪头道:“你不是知道了么。”
“哈哈,得嘞!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徐宁说:“孙哥,钱就不还你了……”
“还啥还,那是你们应得的,要不是你们先将这头熊壳死,我们还不知道得搁山里晃荡多久呢。行,那就这么地,我往回走。”
“诶!”
孙继业背著三颗枪与徐宁四个挥挥手,便迈步钻进了林子消失于黑暗。
徐宁低头瞅眼手表,道:“都特么快八点了,这是刚走到蜗牛壳……大哥,咱俩拽熊。虎子,你跟石头拽豺狗子,大点步赶紧往家走!”
“诶!”
他们从蜗牛壳西南方向上山梁子,在山梁子上拽著牲口相当难走,现在夜更深了,星驳斑点无法像手电筒似的照亮,因为月亮依旧藏在薄云后……
行进的路线是顺著山梁子往西北走,顺著黑石塘后身,直接插到西马垛子的东北沟,距离有点远,约莫三十多里地!
关磊、王虎和徐宁换了两班,让徐宁能歇歇脚缓缓劲,要不然徐宁明个肯定得瘫在炕上,李福强一直没换班,他像是一头老牛似的,全身有著使不完的劲,要不咋说他就爱和杨淑华整没用的呢。
现在的感觉是又冷又热,绳子栓在腰上、扛在肩膀,造成这俩地方生疼,若是脱了衣服,肯定能看到有一道淤红血道子,这是被绳子勒的磨的!
随著夜越来越深,气温越来越低,四个人的帽檐、面巾都挂了一层白霜。
……
庆安屯,老徐家院门口,停著一辆吉普212。
两个屋都亮著灯,徐凤和李金玉在西屋玩著翻彩绳,炕沿摆著五杯用奶粉冲泡的热奶,王彪、刘天恩和李满堂走进屋,抓起奶杯一口喝光,嘴唇挂著白沫,随后吧唧吧唧嘴。
王彪放下杯,评价道:“哇哇甜,真好喝!”
李满堂点头:“嗯呐!小姑,伱咋不喝呢?”
徐凤两手被花绳缠住,撇头说:“等会喝,我爸咋研究的?到底去不去接我二哥。”
刘天恩说:“那能不去么,大哥搁哪寻思去哪接呢。”
徐凤不乐意道:“还能去哪啊,肯定是西马垛子呗!我二哥只要去南山,肯定得走西马垛子!”
王彪说:“凤啊,你快别跟著操心了。”
徐凤摘掉彩绳,两手杵著炕往炕沿挪,嘟嘴说:“那是我二哥,我能不操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