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凤娇也走出来,温和笑道:“二宁啊,赶紧上山别瞎跑,趁著你爸心情好多溜须两句,晚上兴许下手能轻点!”
“知道了,二婶。”
他把布袋子跨在肩上,朝著屯西头走去。
一路遇到不少屯亲,各个都打招呼询问:耍钱去啊?输了赢了啊?昨晚间谁输了啊?
徐宁没回话,只是淡淡一笑点头略过。
屯子里这帮人有好有赖,他有钱的时候回来各个笑脸相迎,热情如火。
没钱的时候在背后说三道四,谁都不搭理他,瞅著他恨不得把他当成透明人。
这实属正常,不能说人家办事狗比,只能说有点势利眼。
徐宁谁都没埋怨过,只恨自己不争气。
多年残废生活的沉淀,让他把那些坏习惯都戒了,最后五年基本过著食不果腹的日子。
虽然平时大哥、妹妹等人会给些接济,但那时他的脾气很冲,怼天怼地怼空气,对他越好的人,他越往死里得罪。
以至于后来人家给他送点东西,基本面都不露,就怕他上来那个牲口脾气。
但他前妻的弟弟是个例外,只要前小舅子过来送东西,两人必定吵吵把火的干一仗。
有两次姓孟的小子把他按在地上锤,都没有人拉架,路过的屯亲都说打的好。
就这人缘,混的太失败了。
但重活一世,徐宁决定悬崖勒马、洗心革面!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他在路上都寻思好了,这一世就守著家里人,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徐宁给自己列了篇重生‘必做’清单!
1.上山救父,把徐老蔫从野猪嘴下救出来。
老爸被猪拱瘫痪是家庭变故的伊始,说啥都要阻止。
2.整把半自动步枪,从此狩猎兴安岭,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前世在外奔波瞎特么浪,父母故去他都没在身边,悔时已晚。
这辈子就守在父母身边,让他们少操心,说啥都得在堂前尽孝!
故此,他就没寻思过重走商路。
况且庆安地区被兴安岭山系围绕,在这不禁枪不禁猎的年头,这大山里遍地是黄金!
正好他有著丰富的打围经验,无论大围小围都是手拿把掐,那为啥不借著环境,从而改变家庭生活,创造辉煌人生呢?
3.干三百头野猪,不,最少五百头!再干一百黑瞎子,有机会干两头虎豹,达成‘徐炮’成就。
打虎豹是所有打围人的梦想,也是目标。
一个好猎手,不是自己吹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4.转变家人对自己的看法,至于屯里屯亲?愿意咋看咋看,他也不在乎。
这条需要时间验证,徐宁给自己定的是一年!
俗话说学坏要三天,学好要三年。
徐宁顶著重生人士的头衔,咬咬牙才定的一年,毕竟他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深刻到融入骨子里,想改变是很困难的。
5.娶个好老娘们,也不用去瞎划拉了,前世妻子孟紫烟就很不错。
奈何他上辈子太‘牲口’没把握住,这辈子搞到手说啥都得当公主宠,好好弥补下自己上辈子干的畜生事!
6.……先这么地,以后想起了再说。
徐宁刚制定好重生‘必做’清单,便把脚步停在屯子西头一户人家门口。
他抻著脖子往里瞅,喊道:“我大哥在家不得?!”
这是大酒懵子李福强家,听到有人喊他,正在下屋整理套子的李福强起身走了出来。
瞅见是自己兄弟,急忙快走两步笑脸相迎,“咋啦兄弟,昨晚间没喝尽兴啊?”
“喝啥喝啊,昨晚间好悬没被冻死……”
听到这话李福强心一颤,略有紧张的上前抓住徐宁的胳膊,“咋回事?我昨天不是送……”
然后徐宁就把差点被冻死的事说了,吓得李福强原地跺脚。
“诶呀,你说我就怕你栽跟头,特意送你回家。你说你惦记大哥干啥!我酒量你还不知道么?”
徐宁挥挥手,道:“大哥,先别说这个,有点正事,我记得你家有扎枪?”
扎枪就是类似红缨枪的变种,在东北这边多是自制。
首要选用的枪头就是工具机上的三棱刮刀,把三棱刮刀磨成溜尖,三面开刃,焊接在钢管或是接在铁皮卷把上,再以水曲柳木杆接上,形成一米五往上的长枪。
“有啊,你要用啊?等著,大哥给你取(qiǔ)去。”
李福强说完就转头进了下屋,从里面取出三根扎枪递过去,问:“够不?”
“一根就够使。”
李福强狐疑问道:“你拿扎枪嘎哈去啊?”
“上趟山,这几天不是林场组织打围吗,我爸他们早晨走的急,没来得及带干粮,我给送上去。”
李福强拍著巴掌道:“哎呀,那山上都是响子,你又没咋上过山,多危险啊!这么滴,我跟你去。”
响子就是枪。
“不用……”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李福强喝道:“不用什么不用!你大哥我纵横这群山峻岭三十多年,平趟无数趟,我不比你熟啊?你说你又没咋上过山,万一踩著夹子可咋整?等著,大哥回屋取衣服,跟你嫂子说一声。”
徐宁闻言只能笑著点头。
李福强除了在庆安屯子有大酒懵子之称,还有个外号叫李大本事。
但凡能叫这外号的,除非是真有本事,要不然就是爱吹点牛逼。
结合酒懵子的秉性,李福强肯定是后者。
不过,他虽说爱吹点牛逼,但只要不喝酒,平时办事啥的也挺讲究。
上辈子徐宁衣锦还乡的时候,两人见面只是点个头,李福强都没往他身边凑。
而徐宁那时有心喊他吃顿饭,奈何屯亲们太热情,直招呼他去家里吃饭,整整半个月都没闲下来。
徐宁知道屯子里人不爱和李福强喝酒,就没和请客的人提过。
等徐宁都回省城了,才想起来回屯子都没跟李福强喝过酒。
后来徐宁沦落残疾,落魄以后,那些曾喝过酒的屯亲都不乐意搭理他,瞅见他也只当个透明人。
但李福强瞅见他的模样后心疼的都掉眼泪了,非拽著他去家里吃饭,临走时还给他送了半袋大米和小米。
往后的日子里,李福强也是隔三差五去找他,除了给他送东西,还帮他劈点柴火,烧火烧炕。
然而好人不长命啊,徐宁回屯子不到两年,李福强就因为喝酒得肝癌去世了。
李福强是真心实意把他当兄弟处的人,辉煌时没借著啥光,落魄时却见了真章!
所以徐宁探头喊出的那声‘我大哥’是发自内心真情实感的。
第3章 李大本事 老洋炮
李福强在屋里套上棉袄(nǎo),便取下墙上挂著的老洋炮,这枪可有年头了。
曾经听他说过,这枪是他爷传下来的,老爷子拿这把老洋炮干死过俩二牲口!
而老爷子活著的时候,也被尊称为李大本事!
老洋炮是种老式猎枪,有根长长的枪管,管下有一根差不多长,用来填装火药的细铁棍。
后膛侧面引出一根引火管,管口扣著发火帽。
火药要从枪口填装,用铁棍压实,然后装入枪砂,再用铁棍顶实。
引火管用发火帽盖住,轻轻地把撞击锤放在上面,发射时得把撞击锤搬起来。
扣扳机后,撞击锤击打发火帽,发火帽爆炸沿著引火管将枪里的火药引燃,枪砂就会从枪管里喷射出去。
李福强来到外屋地和媳妇说了声要上山,换来的只是个漠然眼神。
由于他成天喝大酒,已经把他和媳妇之间的信任消耗没了,所以他媳妇才是这疏远的态度。
他满不在乎的出门,挥手招呼徐宁,“走,兄弟。大哥护著你,那就是平趟(tāng)!”
徐宁翻著大拇指,咧嘴笑道:“必须滴,有我大哥跟著还说啥了,老踏实了!”
李福强听见兄弟这么捧,一时傲气挂在脸上。
“那可不咋地,瞅著这枪没?别看它老,但故事可老鼻子了。大哥跟没跟你说过,这枪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徐宁知道李福强要说啥,所以他不仅没配合著摇头,反而坏笑道:“听说过,老爷子曾用这把枪打过俩二牲口么,老尿性了!”
李福强一愣,转头呆呆道:“是么,我啥时候说的啊,我咋没印象呢。”
“就上回喝酒,当时你一把鼻涕一把泪跟我说的。”
李福强面色发懵,他咋也回想不起来了,只感觉即将吹出去的牛逼,弹在了棉花上,噎的他非常难受。
“是么……?瞅我这记性,那大哥肯定没跟伱说我爸的事吧?我爸用这枪打过……”
“熊罴!”徐宁抢话道。
熊罴就是棕熊。
“打完一枪,你家我大爷就跑了么,结果两天后上山发现那熊罴死了,对不?”
实际上那熊罴还没成年呢,也就三四百斤左右。
熊掌被猎人设下的炸子击伤,然后被大爪子(老虎)闻著血腥味过来给掏了,吃的就剩下熊掌和三十来斤净肉了。
李大爷把熊掌和熊肉剃了下山,被几个猎户瞅见了,随即就传开了。对此李大爷曾解释过,但人根本不听啊。
李福强闻言再次一懵,嘴里嘀咕著:“这事我也和你说过?”
“说过!”
李福强皱眉寻思会,说道:“那大哥肯定没跟你说过,有一回我上山碰见黑瞎子搁树上掏蜂蜜吃,让我一枪干下来的事吧?”
徐宁咧嘴笑道:“也说过!”
“这也说过?”李福强有点怀疑人生。
“说过,当时你打完一枪就掏出双响子崩了两下么,完了你走到黑瞎子跟前一瞅,才发现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玩应,把野猪皮挂树上把蜂窝盖住了么,然后你就让马蜂子搁脸上蛰俩大包!”
双响子就是炮仗,民间称二踢脚、土话称二梯子。
李福强越听越不对劲,听到最后眼睛都红了,这光辉事迹他咋可能往外说呢。